第七章

第七章

「諷刺的是,在我母親離開之後,那女人被醫生診斷無法生育,這是她介入別人家庭的報應,是那個無情無義男人的報應。

「所以他竟打起我的主意來,他擅自作主讓我念眼科,想要我繼承他的衣缽,結果我狠狠擺了他一道,醫學院我是乖乖去念了,不過我國家考試考的是外科,他當時錯愕的表情才叫一絕!

「我不原諒他,我不會原諒他的,我從小他就一天到晚忙得不見人影,陪我念書、陪我玩的是母親,聽我訴苦、聽我說話的也是母親,他一天父親的責任也沒盡過,還奪走我最重要的人,之後再一副沒發生過任何事的模樣擺父親架子出現,我不承認他是我的父親,更不會任他搓圓捏扁。」

遠野晴日的目光好渺遠,就彷彿他人不在這個地方,思緒已經飛回十幾年前,那個發現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秋天黃昏。

岩佐蒼來到遠野晴日的身後,明明是這麼寬闊的肩膀,可是卻讓人覺得單薄脆弱地想一把摟住,好好給他支橕的力量,才這麼想着,他的人就往遠野晴日的背後貼去。

遠野晴日微微一愕。「放開我。」

「我不放。」岩佐蒼兩手抱住遠野晴日,臉貼在他的背上。

「我以為你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關心我。」

「不,是你想要一個朋友,你只想要朋友,而不想要一個愛你的人,因為你怕再次受傷害,可是這兩者是不相抵觸的,我可以是你的朋友,也可以是愛你的人。」

可憐的遠野晴日,他封閉自我是因為他有個不快樂的童年,很可能連婚姻的失敗也源自於父母而對愛情產生不信任感。

多諷刺的一件事,父親為了追求愛情而傷害了孩子幼小的心靈,所以報應就降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讓他從此不信任愛情,找不到自己的真愛及歸屬。

如果第一印象是讓他對遠野晴日一見鍾情的原因,那麼缺乏安全感的遠野晴日一定就是讓他無法自拔的泥淖。

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有他該完成的任務,他相信自己的任務一定是讓遠野晴日學會愛人及被愛,讓他不安定的靈魂找到定位。

「讓我愛你吧!讓我關心你、照顧你,讓我成為你心靈的支柱,我想讓你知道被愛是-件幸福的事,我想讓你過着被幸福包圍的生活,但只要你不再需要我、厭倦我,只要直接告訴我,我會立刻離開你,離開得遠遠的,讓你再也不受我的干擾。」

沒有得到遠野晴日的任何回答,他知道自己說服遠野晴日了。

「我向你保證,只要你不需要我,我絕不死纏爛打。」

岩佐蒼沿着他唇所在的位置向上吻,從背到肩,從肩到頸,從頸到耳……

等遠野晴日回過神來之後,他已經整個人被岩佐蒼壓在地板上,唇角的濕濡在在提醒他岩佐蒼剛才用多炙熱的吻吻得他神魂顛倒。

發現岩佐蒼的手從他襯衫下襬探進去撫上他的肌膚,身體立刻打了個顫,皮膚冒出一顆顆小小的疙瘩。

「你說要讓我過着被幸福包圍的生活,這不是我要的幸福。」遠野晴日顧不得自己複述了岩佐蒼多噁心的情話,他現在只為未知的情況而害怕著。

「這你就錯了,幸福是要靠兩人用彼此的體溫來確認的。」岩佐蒼不正經地笑着,手也趁遠野晴日不注意捋住了他胸前的要害。

「啊……」強烈的快感使遠野晴日不由自主地叫出了聲,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或許是誤上賊船了。

「啊──好可愛,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岩佐蒼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手也不停歇地往遠野晴日頗有感覺的胸前襲擊。

「想……!」遠野晴日這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怎麼能因為岩佐蒼的幾句花言巧語就忘了他本性是個怎樣的人。

「醫生,你左邊的胸部比較敏感。」

「唔~」因為岩佐蒼加強手勁,讓遠野晴日難耐地直從緊咬的牙關中泄出叫聲,他橕起僅剩的理智,兩手抵在岩佐蒼的胸前,阻止他的行進。「不要把我當成女人。」

「我們的地位對等,我沒把你當成女人。更何況你見過整天板着臉,待人不親切、老是眉頭深鎖、一張臉笑着比嚴肅還難看的女人嗎?」

「既然這樣,你就別來找我!」遠野晴日火大了,原來他在他心中的評價是這樣的啊!

「可是,人家就是喜歡這樣的你,怎麼辦?」岩佐蒼扁起小嘴,眼睛水汪汪-眨一眨地想騙取遠野晴日的同情。

遠野晴日俊臉薄紅,他也知道自己的缺點多得數也數不清,可是岩佐蒼竟然還說喜歡他……

岩佐蒼低下身子吻住遠野晴日,他的雙手立刻軟得橕不住岩佐蒼的重量,而且還教岩佐蒼把他的雙手給環上了他的脖子。

岩佐蒼好象不知不覺就打發了他,他好象被岩佐蒼牽着鼻子走,可是這情形似乎一開始就是這樣了,他是不是被岩佐蒼給吃得死死的?

原本惠美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來上班,昨天她惹了醫生髮這麼大的脾氣,她很難想像今天會被醫生冰冷的眼眸如何無情掃射。

所幸她上的是下午班,一直要到下午二點半才會再和醫生碰面。

可奇怪的是,即使今天冷清到沒半個人來看病,下午看診的時間早就不知過多久了,也沒見到醫生下樓上班。

本來她一上班就要往二樓更衣室放置自己的背包,沒想到卻被岩佐蒼告知醫生在樓上客廳小憩,為了避免和醫生在非工作時間打照面,她放棄了上樓的念頭。

「小蒼,真的不用叫醫生起床嗎?已經三點多了。」惠美疑惑地問著岩佐蒼,本來她的資歷是比岩佐蒼深沒錯,可是面對遠野晴日,她卻覺得岩佐蒼比她有經驗多了,所以自然而然把問題丟給他。

「不用,讓他多睡一下好了。」岩佐蒼想也不想的回答立刻招來惠美的懷疑。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

「因為……因為我早上就來上班了,當時發現遠野醫生昨晚似乎都沒睡,反正也沒病人,就讓他多睡一會兒,而且他若精神好,心情也會跟着好,不是嗎?」岩佐蒼扯出微笑要讓惠美認同他的說法。

事實上遠野晴日睡不好的原因在於他,如果不是他的需索無度,不會把遠野晴日弄得全身酸痛起不了身,眼睛一瞥及桌上的眼藥膏,昨晚的記憶全都浮上心頭。

猶記他把藥膏擠在手上,遠野晴日那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模樣,隨後知道他的意圖而漲紅臉惱羞成怒的模樣,最後那邊抗拒邊帶點羞憤的模樣,全都清清楚楚地刻在腦子裏,能真正得到遠野晴日,真好!

下一個目標就是攻佔他的心了,他不會天真地以為遠野晴日願意接受他是因為愛上自己,他只是因為寂寞罷了,所以下一個步驟就要讓遠野晴日真正愛上他!

「奇怪,今天怎麼都沒有病人?」雖然生意清淡慣了,可是平常總還會有一、兩個病人前來求診,但今天……

「誰知道?」岩佐蒼聳聳肩道。

他可不會笨得告訴惠美,是他把打電話來掛號的病人,全都以醫生到北海道出差的借口給打發掉了,他可愛的愛人身體正不舒服著,身為他的親親情人怎麼可以不幫他找個睡好覺補充體力的借口呢?

啊~他真是體貼啊!

當然以上純屬岩佐蒼個人的觀感,不代表遠野晴日的個人立場。

在遠野晴日的印象中,他昨天似乎是睡了一整天,然後是怎麼回家的他沒什麼記憶,只記得自己身體酸痛得到現在都還使不上力來。

實在不應該為了一念之差而答應讓岩佐蒼為所欲為,他相信不管是在自己有意識或沒意識的情況下,都是這麼想着的。

「早安,有胃口嗎?要吃早餐了嗎?」

遠野晴日錯愕之餘差點忘了自己的腰痛而往後退個幾十步,怎麼一大早起來看見的會是岩佐蒼的臉?

「你怎麼會在我家?」

「因為你昨天一整天都沒吃飯,我想今天診所休息,你一定找不到人幫你買東西吃,所以我就來了。」岩佐蒼含羞帶怯地不敢直視遠野晴日,就彷彿在那天發生的那件事中,他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害者。

「我問的是你怎麼進來的?」遠野晴日氣呼呼地,他相信事實的真相-定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那一種。

「我打了你的鑰匙,就是上次你叫我來幫你拿西裝的那一次,我趁機打的。」

「那……沒有感應卡你怎麼上得來?」遠野晴日的嘴有點合不起來。

「哦!我跟樓下澤口伯伯已經是至交了,只要朝他點個頭,他立刻拿備用感應卡借我進電梯。」

遠野晴日皺緊了眉,因為他們這棟大樓的二到四樓出租給公司行號,出入份子頗雜,所以才在電梯設置了感應系統,非本大樓住戶未經刷卡一律只能到四樓,沒想到岩佐蒼偷打了他的大門鑰匙也就算了,甚至還和大樓管理員變「麻吉」,以後可就能自由進出、如魚得水了。

「怎麼,你身體又不舒服了嗎?」岩佐蒼看遠野晴日死皺着眉頭,深怕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還不都是你害的!」一大早就見到最不想見的人,心情之不好可見一斑。

「我知道,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要自己別再這麼用力對你,我會對你更溫柔的。」岩佐蒼帶着微笑向遠野晴日承諾著。

遠野晴日的臉在瞬間急速加溫發紅。「誰跟你說這個!」

「我知道自己那樣對你很不應該,可是我是情不自禁,想想我喜歡你這麼久,又跟你朝夕相處,天天處於美食當前卻不能動手的慘境,這情形簡直就像在一隻餓了三天的狼面前放一隻任君宰割的兔子,你說我能忍得住嗎?所以……」

「停!」遠野晴日起身要搗住岩佐蒼的嘴,照他那樣的說法,如果不去管,鐵定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讓他說得口乾舌燥累死倒還無所謂,重點是他不想就這樣被煩死或羞憤死。

結果起身的動作太劇烈了,腰部以下的劇痛讓他整個人弓起了身子,岩佐蒼關心地坐上床,讓遠野晴日的身體靠向他。

「就跟你說要多休息,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嘛。」

遠野晴日瞪大了眼,一句「你以為是誰害的」就要脫口而出,但他一想到這句話出口后,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會是讓自己被岩佐蒼嘴裏那不乾不淨的言詞給氣到吐血,於是又硬生生地把這話給吞進肚裏去。

「到底還要痛多久?」小聲而細微的抱怨還是難逃岩佐蒼法耳。

「我又沒經驗,我怎麼知道!」岩佐蒼聳聳肩,一副很抱歉自己幫不上忙的模樣。

「你少給我開口。」原來生氣也是會牽動傷口的,看來還是修身養性少動氣得好,但前提必須是岩佐蒼閉嘴。

岩佐蒼當真乖乖地半句話也不說,安靜地當個好孩子許久,直到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動作被遠野晴日察覺。

遠野晴日心裏覺得有點奇怪,該不會是因為他從頭到尾不曾給過岩佐蒼好臉色看,所以他覺得委屈吧!

不過他顯然太高估岩佐蒼的羞恥心了,因為他抬頭一看,岩佐蒼竟是盯着他的胸口吃吃笑着,再低頭往自己的胸口一看,那兒佈滿了岩佐蒼留下來的紅紫瘀青。

「你又在幹嘛!」遠野晴日想推開岩佐蒼,但這回卻沒這麼容易。

「只要想到這是我的傑作,就覺得好開心哦!」岩佐蒼嘴角揚起了有如少女般的夢幻笑容。

「你……變態!」

「什麼變態,我可是因為愛你才會被你的一舉一動給牽引。」

「可不可以不要……」遠野晴日小聲地在嘴裏嘟嚷,想他堂堂一介三十啷噹歲的男子漢,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小男生給吃得死死的,這話傳出去,他還能做人嗎?

岩佐蒼根本不管他懷裏的遠野晴日現在是如何委屈地在臉上掛着哀怨的表情,他只是心滿意足地像抱着寶物般,把遠野晴日摟得緊緊的,嘴角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天清氣朗,好個泡網咖上網廝殺的最佳日子,好不容易拜起個大早所賜到網咖佔了好位置,才輸入帳號跟密碼殺了幾隻不開眼的怪物,就被沒人性的「好」友給拖出網咖,不敵「好」友的驚人怪力,只得含着眼淚跟一離開座位就有人立刻補位的計算機說再見。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算出那家店最少人出入的時段是什麼?」

「你知不知道再過不久我就要升級了?」

「你知不知道眼睜睜看着自己占的位置被人活生生搶走是多他*的恨事?」

「你知不知道我媽好不容易恩准我今天可以泡一整天的網咖,結果全被你給壞事!」

「你知不知道我這樣一直抱怨是很浪費口水的一件事,你他*的還不幫我再叫一杯咖啡來?」

「好。」岩佐蒼招招手,服務生立刻走了過來。

「喂,我要冰咖啡啊!」

「好。」

一直到服務生再送上一杯咖啡,高野森用力灌了一口之後,才繼續開口。

「好,我全部抱怨完了,現在你可以說你找我幹嘛吧?如果你一開口又要說你和那個醫生噁心到爆的愛情生活,我現在就撕爛你的嘴。」被高野森那充滿魄力的大眼一瞪,岩佐蒼還頗感壓迫。

但感覺到壓迫性和會不會害怕完全是兩回事。

「我只是想問你,你覺得我還要再做什麼事,才能讓醫生感覺到我的愛呢?」

高野森先是無言地看了岩佐蒼好幾秒,終於在發現岩佐蒼這傢伙是絕對不可能發覺他對這個話題已經無聊到想吐之後,才緩緩開口。

「你可以……偶爾為他準備三餐,讓他驚喜一下。」想了老半天,高野森還模擬如果自己有女朋友,會希望女朋友怎麼對他,才想出這個答案來。

「可是現在每天三餐都是我煮給他吃的。」岩佐蒼認真地眨眨眼睛。

「那……親手做餅乾或蛋糕,男人對這個最沒辦法了。」

「可是我每天都會做這些小點心給他吃。」

「那……送他手織的圍巾之類的。」

「我已經編了三條給他,現在已經着手為他織毛衣了。」

「岩佐蒼!」高野森終於耐心全失,他一把抓起岩佐蒼的衣領。「你簡直是男性之恥,你還有沒有男人的尊嚴?你這樣跟他的傭人有什麼兩樣!」

「傭人又不能跟他上床。」

「你還要不要臉啊?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不要在天真無邪的青年面前說這種下流話。」事實上應該解釋為不要把他不想聽的情史說出來。

「羨慕的話就去找一個嘛!」

「誰羨慕你!」高野森被岩佐蒼的話給激到全身無力,再怎麼樣他也不會跟岩佐蒼一樣淪落到跟男人上床,還為對方做牛做馬。

「說真的,我到底還能為他做什麼事,他現在的煩惱……不,應該說是長久以來困惑他的煩惱就是他父親,你有沒有見過那種把父親視為死敵的親子關係?」岩佐蒼好奇地看向高野森。

「有啊,當我老爸幫鬼妹加零用錢的時候,就是我們父子變成死敵的時候。」

岩佐蒼嗤之以鼻。「你這算什麼哥哥,哪有妹妹加零用錢,做哥哥的眼紅成這樣的。」

「問題是我老爸幫鬼妹加的零用錢都是從我這裏扣掉的。」高野森咬牙切齒地說着,就說他們全家人都重女輕男,還有誰是跟他站在同-邊的?

「喂!你不會愚蠢到想幫他們父子化解仇恨吧!」

「不會,他們這個仇結了快二十年,我又不是神,哪能像小說情節一樣神通廣大地只花個幾頁篇幅就讓他們相親相愛過着幸福美滿的日子?」

「你這次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算了,順其自然,與其想怪招讓他感動到不行,倒不如身體力行以實際行動證明我對他的愛,今天晚上就……」岩佐蒼嘴角露出邪惡到不行的詭笑,心中開始盤算今晚要怎麼向他的甜心進攻。

「他媽的,不是說別在我面前說這些嗎?」高野森堵起了耳朵,鄭重向岩佐蒼警告著。

「不說了,走吧!我請你看電影。」岩佐蒼拿出皮夾,從中掏出一張大鈔,遞給服務生買單。

「你那皮夾看起來很眼熟。」

「當然眼熟,因為這是你的皮夾。」岩佐蒼正經地說着,還從服務生手上接過找回來的零錢。

「他媽的,你拿我錢包付賬還真順手,今天該你請才對,我花了一上午時間聽你說廢話耶!」高野森氣呼呼地搶回皮夾。

「所以我說請你看電影,算起來還是你賺到了。」

高野森恨恨地白了岩佐蒼一眼,就任由岩佐蒼帶他往電影院報到。

岩佐蒼右手攬著高野森的肩,左手伸進褲袋裏捏捏袋中的鈔票,如果高野森知道他用來請他看電影的錢也是從他皮夾里摸出來的,不知道他會做何反應?

奸計得逞的笑洋溢在眼角,可惜高野森只顧著抱怨被A走的咖啡錢,完全沒注意到等會兒還會被A一筆更大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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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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