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長篇小說：

**的眼淚

劉國潛

第三章

高平民的車剛停穩，市委大院里走出了一群人。他只認得四大家的一把手，還有市委秘書長邱達成，其他的人一概不認識。邱達成走在前，忙跑過來拉車門，對他行禮道：「高市長好！」

「同志們好！」高平民點點頭說。他的秘書杜絕才忙起身，為他拎起那個精緻的黑色小包。

高平民慢條斯理地走下車來，禮節性地對大家笑了笑，然後一一握握手。先跟四大家的一把手握，接著就跟市委副書記關世恩、副市長田寶源、丁克拉、市長助理鄭昌愛等人握。真***很繁瑣，高平民在心裡罵著。高平民同這些人一一握手之後，又是一番寒暄，然後大家才緩步走進了市委辦公室。

程寶來情緒激動，拉著高平民的手幽默地說：「高老弟，都是一家人了，以後要多到這邊來走走啊。哈哈！」

高平民說：「不是走走，是請示是會報！以後，你就要多管管老弟呀。嘿嘿！」說罷，兩人相擁而笑。

大家落座后，秘書杜絕才忙為高平民沏茶。他小心翼翼地把一杯普耳茶送到高平民的手中，說：「高市長，請用茶。」其實，杜絕才稱他市長還為時過早。按照慣例，他不能稱市長，頂多算個代理市長，要等市人代會選舉通過後才能算是名正言順的市長。這年頭，都是這麼叫，早已習以為常了。

高平民在市委辦公室坐了一會，又來到市政府辦公室坐了一會。然後，他隨同一行人來到麗雲水山莊賓館的會議大廳。市委市政府和各大局的非特大會議一般都租用這山莊賓館的會議室，一是顯得豪華，二是顯得隆重。

這是高平民來龍花市任市長的第一個見面會，來見面的人很多，大大小小的頭頭腦腦都來了，會場人山人海，氣氛十分熱烈！

高平民環視了一下會議大廳，只見裡面坐滿了前來參加歡迎他到任的各界人士，有市婦聯主任黃海珍有工會主席方子軍等等，他們一見高平民走進來，熱烈地鼓起了手掌。接著，就由市委書記程寶來講話，市人大主任左忠堂講，再就是高平民自己講話，最後由黃海珍代全市社會各群眾團體表一封熱情洋溢的賀辭：「我謹代表全市社會各團體和各界人士熱烈歡迎高市長到我市任職！祝……」話音未落，又響起了雷鳴般地掌聲。

高平民忙揮手表示謝謝，心裡卻開始罵這個黃海珍的娘了，不象話，有點太張狂了。因此，他巴不得馬上就離開這個場面，可是他能脫得了身嗎？他只覺得很累，有點精疲力竭的感覺。人在官場，身不由己。見面會，冗長繁瑣，不著邊際，可大家還是樂此不疲。這就是官場，一個「磁懸浮」一樣的官場，人在這種磁場中是會被箍得死死的，你想脫身那是不可能的

「謝謝大家！我來龍花工作，以後得仰仗各位的大力支持！」高平民站起來，作了簡短的言和答謝。他剛一坐下，服務小姐就忙過來為他加茶倒水。高平民漫不經心地看了一下這些年輕的女子們，個個都穿得花里胡哨，塗脂抹粉，哪裡象政府會議的工作人員？這年頭真亂套了，下級頭頭們到上級部門去開會，都不是在部門的會議室，而是住進了星級賓館。而有的部門就乾脆來個創新，幾天的會議只開半天，剩下的時間每位入會者一筆錢，在賓館里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下面的官員們開了眼界，回來后馬上傳經送寶，一時間小小地方也有了三星級、五星級的賓館。會議形勢的改革，有一部分官員是求之不得的，他們早已不習慣那種一杯茶一副嚴肅面孔的時代了。開會的內涵不是上傳下達，為民辦事，而是一種娛樂、一種鋪張、一種個性的張揚……

這個見面會開成這個樣子，高平民心裡窩著一肚子火，礙於初來乍到不便作。這時，市委書記程寶來轉過頭來，對高平民說：「平民，會就開到這兒，剩下點時間你給大家好好聊聊，認識認識么。」

高平民點點頭，有點哭笑不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著說話，場面亂糟糟的一片。高平民只得由著他們胡鬧下去，一個勁地嘿嘿笑。市婦聯主任黃海珍正說在興頭上，滔滔不絕地說這說那，向他提了許多問題，比如婦女半邊天，計劃生育，農業生產，礦產自源治理等等。

「海珍同志，高市長剛來，你就向他彙報工作，有點不好吧。」程寶來聽黃海珍扯得太遠，覺得?里?嗦，就打斷了她的言。

「我是有話直說，高市長，你說對嗎？」黃海珍有點不服氣，頂了一句。程寶來的眼睛就變大了，黃海珍立即溫順了起來。

程寶來抬了抬手腕，見指針已指向中午十一點，就做了個手勢，秘書長邱達成就馬上跑了過來，輕聲說道：「你都安排好了嗎？」

邱達成說：「程書記，好了，是不是可以開餐了？」

程寶來沒有馬上回答，轉過頭在高平民的耳邊嘀咕了一聲，然後揮手對大家說：「散會，吃飯去吧。」說罷，眾人就一齊擁著程書記和高市長出了會議室。

中餐照常在麗雲水山莊里吃，今天的飯菜更加豐盛，桌上擺滿了的山珍海味。酒是茅台酒和西鳳酒兩種，領導們喝茅台酒，其他的同志喝西鳳酒，兩種都是名酒。席位按等級排列，席當然是市委書記、市長，市人大主任、市政協主席等一些頭腦人物，其次按職務大小一一排開，場面井然有序，氣氛熱烈嚴肅。上席是市委書記程寶來坐第一位，市長高平民坐在第二位，市人大主任左忠堂從第三，市政協主席周少密坐第四，依次是市委副書記關世恩、副市長田寶源、丁克拉等。下席是市委組織部長朱松平，市委宣傳部長方梅，市委秘書長邱達成、市政府辦秘書長姚復興，市長助理鄭昌愛，市長秘書杜絕才等，其它幾桌席上坐的是市婦聯、市工會、市工商聯和各科局的局長們。大家相互敬酒，盡說一些恭維之類的奉承話。高平民早已習慣聽這些恭維話，也就不當一回事。煩是煩在心，嘴裡不能說，還得裝著滿臉笑。這叫領導藝術。高平民總結出一條經驗，在官場既要顯得高深莫測，機智風趣，又要鋒芒不露。這樣，你才有影響力和親和力，大家會說你是個好領導，你就會有很多朋友。

酒席上，高平民也學大家，說一些奉承話，同志們都高高興興。

市委書記程寶來老奸巨滑，不愧是官場老手，覺得高平民不一般，以後必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對手。

官場中恭維話，要說得恰如其分，不能夸夸其談，也不要過分拍馬屁。這是進入官場的起碼入場券，你說不好就進不了大門看不成戲。

「平民啊，你來敬你一杯，今後龍花的展就得靠你了。」程寶來說，語氣十分誠懇。

高平民一聽這話，滿頭霧水，不知怎麼回答。許多人不知道，程寶來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辦起事來不顯山露水。

「不要客氣，以後我會在你的領導下為龍花的人民辦點實在的事的。」高平民說。

「妙妙，你說得好，我再敬你一杯，祝我們合作愉快！」市委書記程寶來站起來身，又要敬高平民。大家見狀，也都跟著站起來附和。整個大廳里只聽得舉杯的碰撞聲，沸騰而不混亂。

「不敢，不敢，你是領導，我來敬你吧。工作上，我會全力配合你。」高平民謙遜地說，忙站起來同程寶來共同飲幹了這一杯酒。

高平民在心裡想，你看他程寶來說話不多，份量不輕，含義深遠，一句「合作」，足以體現他的老道，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真的弗如他，深為程寶來的老練干達而吃驚！

接著，市人大主任左忠堂，市政協主席周少密等一一舉過酒杯來敬高平民。高平民平時不喝酒，真有點不勝酒力，幾杯烈性的茅台酒下肚，直覺得肚熱臉燒，額上冒出了大顆汗滴。秘書杜絕才見高平民喝得醉熏熏的樣子，怕他再喝會出事，便主動拿過他的酒杯一飲而盡。眾人見他頭一次就這樣護著主子，有的喝彩，有的嫉妒，但大家還是都鼓起了手掌。

程寶來敬過了高平民，又去敬別人。等他回到坐位，高平民就拿過酒杯站起來反敬程寶來。這是一種禮義，也是對一把手的尊重。

「程書記，我敬你酒，小弟初來乍到，有許多工作得靠你支持啊！」高平民突然對程寶來稱兄道弟，程寶來一聽感到十分親切，心裡美滋滋的。他拍了拍高平民的肩膀，就把酒杯碰了一下，一口乾了。

程寶來的酒量很大，公斤級，一般的人是喝不過他，這在龍花市是出了名的，所以很少有人敢與他較酒量。高平民不知深淺，跟他又連喝了三杯。

言談中，高平民隱約感覺出程寶來是這裡的一方霸主。出於好奇，他想看看這位霸主，但又不敢正視，只好睨著眼睛巧妙地斜視了一下他。那次，在省里開會又打牌，都沒太注意看他，印象不是那麼很深。現在面前的程寶來大約五十開外，長得墩墩胖胖，臉堂紅光亮，眼睛犀利鋒芒，是那種看人時一定會讓你心裡慌的傢伙。只見他老練干達，應付自如，很有一種官場的老者風範。高平民看了他一眼之後，急忙把目光收了回來，裝著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高平民在心裡想，論年紀，自己才四十四歲，要比程寶來小七八歲；論職務，也比他小，他是正，自己是副。在龍花市，市委書記是一把手，市長是二把手，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他面前顯架子，這是關係一市的大事。儘管自己對官場有點失望，但畢竟還是來了龍花，做一天和尚還得敲一天鐘……

高平民敬罷了程寶來，還是依禮去敬市人大主任左忠堂、市政協主席周少密等。敬完了之後，就雙手相抱，面露微笑地望著眾人。那些各科局的局長們開始蠢蠢欲動，生怕落伍了，都要來敬高平民，但又礙於市委書記程寶來沒開口沒敢敬。尤其是那幾位女同志表現得特別突出，幾次要過來給領導們敬酒，還是怕程寶來，都不敢亂來。

龍花市這地方民風古樸，人人直爽，不比大城市女同志喝飲料男同志喝啤酒，這裡不論男女公共場合一律喝白酒。市婦聯主任黃海珍喝得面紅耳赤，為了討好這位新來的市長，顧不了那多，就膽大包天地把酒杯從另一桌舞了過來，硬要敬高平民和幾位領導。這女人長得一點都不漂亮，紅紅的臉堂，結實的身材，看上去三十五六歲，是那種說話做事雷厲風行，老練干達的潑辣女子。高平民在心裡啄磨著這個黃海珍，確實不敢小覷她。

高平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也許會醉的，但面對黃海珍高高舉起的酒杯，他還是硬著頭皮爽快地喝了一杯。本來秘書杜絕才要幫高平民喝，剛拿起酒杯，黃海珍就高跳了起來，嘟嚷道：「那不行，你杜絕才算老幾？」杜絕才聽黃海珍這樣罵話，不敢做聲了，把酒杯放回了原處。

杜絕才今年二十三歲，是農村長大的娃兒，大學畢業分到龍花市政府秘書室還不到一年。上屆的盧市長到省城為女兒上大學找關係，不知校長的住址，是這位小老鄉帶他找到了校長的家。市長是個講義氣的人，問了杜絕才的一些情況，留下了一個手機號碼就走了，讓杜絕才有困難就來龍花市找他。從此，杜絕才的命運生了變化。大學畢業后，他沒有單位接收，在家裡苦悶徘徊，突然想起了盧市長的手機號碼，就打了過去。沒想到他真做了市長的秘書……

高平民見黃海珍這樣對杜絕才說話，心裡很不舒服，但又不好作，只得裝聾作啞沒聽見。

這時，程寶來有點看不過去了，就把黃海珍的衣角輕輕扯了扯。黃海珍一點都沒感覺到，嗓音反而變大了，說：「高市長，你莫要見怪，我們龍花的女人都很直爽，敬酒要敬三杯，再敬你二杯酒好不好？」說罷，不由分說，一口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她把空酒杯倒過來讓大家檢查。

這下可嚇壞了高平民，他從政這麼多年，到過那麼多地方從沒見過這樣厲害的女人，真是佩服。心裡不禁打起顫來，有點害怕。

黃海珍舉起空酒杯停在空中不肯放下，高平民十分難堪，只好硬著頭皮喝了第二杯。沒等高平民把杯子放下，黃海珍的第三杯酒又幹了。高平民無奈，只得也幹了。

黃海珍的確酒量非常驚人，敬完了高平民后，又一一去敬了各位領導，這才興高采烈地回到了原來的坐位。大家見黃海珍這樣，都不甘心，爭先恐後地要為高平民和各位領導敬酒。

程寶來見狀，忙擺手示意大家別亂來，說：「只要高興，不必勉強啊。」這張虎皮臉還真威風凜凜，就那麼一擺手大家立即安靜了下來。這些官員都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不聽他的話又聽誰的話呢？

高平民聽說程寶來在龍花前在s縣做了四年縣長、三年縣委書記，從基層爬上來很不簡單。中國人老喜歡吃醋，這毛病人人多多少少都染上一點。

來龍花沒幾天，高平民就現龍花的幹部官員好象都訓練有素，很聽話。

這時高平民突然想到了一本雜誌，上面登著一位國外的動物學家作過的實驗。那位動物學家驚奇地現人和動物都有極強的模仿和訓練天質。比如，只要每天堅持訓練，食人的鱷魚也會學人講話、幫人做事、同人睡覺；而善良的山羊只要染上了狼的惡習也會襲擊人類……

高平民覺得自己很糊塗，怎麼把龍花的幹部官員同這些動物扯到了一起？這不是太荒唐，太無恥了嗎？他希望龍花的幹部官員都是好官，為百姓辦事，絕不是聽從某一個人的訓斥。如果真是那樣，這些官員豈不都變成了奴才，還能說是人民的公僕嗎？

周少密主席好象喝多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哭了起來，口出狂言：「天要下雨，雨從何來。」

左忠堂就過去拉他，沒想到周少密就更加哭得傷心欲絕。按說，周少密四十七八歲還沒到退出黨政一把手的年齡，但還是退出了。主要是因他在Q市當市長時出了幾件煤窯事故，便把他調到龍花市任政協主席，也算不錯吧，為什麼在這樣的場合哭呢？

人大主任左忠堂算是周少密的好朋友，平時二人在市人大和市政協合用的辦公樓的過道上奕棋對陣，坐下來就是一天。周少密有許多話都對他說，比如妻子不甘寂寞跟人通姦，小情人找他要錢咬了他幾口，老爸得病瘋癱在床上沒人照看，表妹妹被人拐了七八年至今杳無音信，孩子上大學錢不夠花等等，無話不說。不過，除了左忠堂，沒有任河人知道周少密的這些內部消息。周少密平時口很緊，不輕易對別人流露，這也是他為官多年養成的性格。

周少密是本地市人，老家在農村。那地方出柑桔，是有名的桔柚之鄉。高平民只聽說過，覺得是個好地方。

大家把周少密扶起，勸他別哭了。這時，程寶來黑了臉，對周少密火了，大聲說道：「周少密，你要注意影響。你這是沖誰的龍王廟呀？是不是沖我程寶來，還是沖高市長，你說呀？」

周少密聽程寶來大火了，驚嚇了一大跳，酒好象全醒了，一下子就不哭了。這時，幾個小姐一擁而上把他扶到山莊的賓館休息去了。

因為周少密的哭，大家都無心喝酒了。程寶來站在那兒痴獃了好一會，幾位副書記、副市長也跟著痴獃了起來。這頓酒宴就這樣草草收場了，各自回到各自的地方去。

高平民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地對大家揮揮手：「感謝大家！」說著說著就由秘書扶著離開了。

來到住處，高平民說：「程書記呢？」

秘書杜絕才說：「程書記在隔壁打牌。」

高平民躺在沙上，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晚飯時，程寶來過來叫高平民一道去吃飯。高平民半死不活的樣，說不餓不餓。

程寶來有些過意不去，硬要扶他起來一道去吃飯，抓著高平民的手，忙抱歉地說：「高老弟，真對不住你，今天出了那事，周少密要負主要責任。他作為市領導不應該帶這樣的頭，裝瘋賣傻，成何體統？你才來會在心裡怎樣看待我們這一屆班子呢？」

「也許他真的喝多了。」高平民揉了揉惺忪的眼，忙為周少密解圍道。

「他肯定是裝瘋賣傻，我看他意欲何在？還不是不滿我們。你看他胡言亂語都是對著我來的，說什麼『天要下雨，雨從何來』。這不明明是說我嗎？一個寶字不就是天要下雨？玉，雨，諧音。雨從何來，就是說我程寶來家的財寶從何來的意思，暗指我貪污受賄有人送來的？我家哪裡有什麼財產，我為官清正廉潔，大家都是知道的。媽的，你看這人不治治行嗎？」程寶來火氣十足，口出臟言，惡狠狠地罵起了周少密。

「算了算了，都喝酒了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高平民儘力為周少密辯護，心想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很深的矛盾。

「老弟呀，你不知道，他這是第二次胡鬧了，也是對你來龍花工作的不滿，他沒當上市長么。第一次是去年省里領導來我市檢查工作，聽說有幾位廳局級領導購買了新房還沒有裝修，我問他們要不要優質木材，他們不好意思說，我就主動表示送他們幾車。這東西在我們山區不值錢，送一點也是聯絡上下級的感情啊。我召開了市常委會，周少密是市常委，又是市政協的領導，先就徵求了他的意見。他口頭上表示同意，可在請領導吃飯的酒桌上就裝瘋賣傻了起來，又哭又鬧，十分難堪。其實，他不是在出我的丑，而是在出龍花人民的丑……」程寶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歷述了周少密的諸多不是，同時也暗示了高平民要同周少密保持一定距離。

「周少密我不了解，不過今天他確實是喝醉了。這事，我們以後慢慢再說。程書記，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一回吧，還是以團結為重！」高平民語氣平緩地說，盡顯得胸懷大局的樣子。

「他這人有點清風道骨，總以為自己了不起，以後象這樣的場面不能再讓他拋頭露面了，影響太壞啊。」程寶來火氣未減，仍喋喋不休。

「程書記，你冷靜些，我還是那句話勸你以團結為重，都是領導同志么，下邊人聽見了也不好啊。」高平民故作嚴肅地說，借著酒意居高臨下了起來。

程寶來聽了，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大聲罵了。只見他轉過身，對幾位秘書說：「走，吃飯去。」

高平民本不想去，硬是被程寶來叫秘書拉著走了。

幾位副書記、副市長像被霜打過一般，酒還沒醒都被叫起來了。程寶來礙於高平民新來，有的話不好說，只好悶在心裡。他本想罵這些副職們：「一群飯袋酒囊，扶不起的阿斗，一個周少密就把你們弄成了這副狼狽相……」

高平民來到飯廳，把手伸過去，握著程寶來的手，兩人又是親密了一番。程寶來很老練地接過這雙手，重重地握了握，說：「平民，還是你說得好，團結第一。以後，我還得向你討教！」說罷，他抽出一隻手朝大家揮揮，秘書們心領神會，忙過來招呼大家。

一行人魚貫而入，按職務大小依次入坐……

吃過晚飯，市委秘書長邱達成過來說：「小杜，你送高市長休息啊。」

杜絕才馬上說：「好的。」說著就去扶高市長。

高平民客氣地說：「不用扶，我自己能走。你還是去送程書記吧，他年紀大點，需要扶扶。」

「不用不用，小杜，你還是送高市長，你是他的秘書啊。以後就靠你關照他了。」程寶來接過話，指著杜秘書說。

「小杜這小夥子不錯啊，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勤快人！」高平民看了一眼秘書杜絕才，心疼似的笑著說。

「杜秘書，你慢點走，先把賓館經理李長叫來，讓他為我們高市長換一間高檔點兒的房子。」程寶來的聲音很大，聽起來就象是一道命令。

高平民忙搖手，笑著說：「老程，不用講究。」

這時，賓館經理李長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他畢恭畢敬地對兩位領導忙點頭，說：「程書記、高市長，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有什麼吩咐啊？」

程寶來故弄玄虛的玩笑說：「沒別的意思，你這裡人才多，有點太吵，得給高市長換一間安靜點的房子。再找一個漂亮的服務員，為我們的高市長倒倒水泡泡茶吧！哈哈，高老弟呀，你就放心休息吧，工作的事，過幾天說……」

李長聽了忙點頭應著好好好，就去叫人安排。過了一會，他帶著一位漂亮的服務員來了，說：「王木蓉，送高市長去休息吧。」

那個叫王木蓉的女孩子點了下頭，訓練有素地上去扶起高平民回客房休息。高平民哪裡要她扶，一把推開了她，搖搖晃晃，昂闊步地朝客房走去。

秘書杜絕才見狀，生怕他摔倒，緊緊跟在他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