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迎旭

葉家祖屋歷經百年變遷，如今只剩下最初的正屋和兩進廂房了，佔地約莫近一千多平方，在這麼個奇秀的地方開出一片依山傍水的平地，葉家的先祖也算是頗具慧眼了。正屋由三間泥瓦房構成，主體幾乎是清一色的紅松，正堂掛著一幅手繪的中堂，在如今這個年代，看上去還真算是有些標新立異了。

望著中堂上「詩書傳家」的橫眉，葉林竟然自心底湧出一股肅然的自豪味道，恭恭敬敬的隨著父母上香、磕頭，拜祭了一番之後，方才被母親牽著手離開正屋，去書房拜見曾祖父。

「姥爺」

葉林乖巧的跪在老人面前，恭敬的叩了三個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怪異，即使是在前世，每次拜見老人的時候，葉林也是三叩的，這在葉家已經是根深蒂固的傳統。

「四爺爺，我想把林娃子放在您這兒，行么？」

葉林的這位曾祖排行老四，所以葉林的父親葉正祥稱呼老人四爺爺，雖然以前也沒少把孩子放在祖屋，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正兒八經的提出來，葉林聞言暗暗有些詫異。

老人看上去有些清瘦，但精神不錯，雙目清亮異常，似乎一點兒也不像**十歲的老人，其實老人的具體年齡在葉家是沒有人能說得清的，都是大估摸個差不多，葉林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現在這位看上去約莫六七十歲的老人實際上已經九十開外了。

四爺爺精芒隱現的目光在葉林身上來回掃了幾眼，微微有些驚異起來：「祥娃，林娃子最近是不是有啥子什麼遭遇？」

葉正祥猶豫著點了點頭：「前幾天林娃子在龜蓋嶺玩耍，回去后就昏睡了三天，大伯給灌了幾服湯藥，昨晚才醒過來。」

龜蓋嶺就是葉林重生的那片山坡，葉正祥的大伯是遠近聞名的老中醫，據說曾經跟眼前這位老人學過醫術，現在是村上衛生站的坐堂大夫，葉林昏迷后自然是他給開的葯。

老人輕輕「哦」了一聲，盯著葉林對葉正祥夫妻道：「林娃子喜靜，不跳脫，身子也單薄，留在祖屋倒是比較合適，不怕靜得慌，說不定還有一番機緣，只是，你倆捨得么？」

葉正祥和孔繁秀夫妻聞言登時給老人跪下：「林娃子能跟在四爺爺身邊那是他的福氣，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有啥捨不得的？又不是不能來看看。」

老人點了點頭，隨即擺手道：「迎旭庭那邊的屋子就讓林娃子住吧，你們過去收拾收拾，順便把那邊的書房也打掃出來，我這邊有些他日常要用的東西，先歸攏歸攏，晚點兒再搬過去。」

葉正祥夫婦喜動顏色，示意葉林給老人又叩了幾個頭，這才牽著手引著葉林去迎旭庭。

所謂迎旭庭，其實就是祖屋正東面向朝陽方向的幾間屋子，葉林印象中，這裡似乎一直就沒有住過人，記得前世老人下世后他還親自來打掃過這兒，就是幾間充作庫房雜物間罷了，只有院子外面臨空的大青石頗有些景緻，幾乎每次兄弟姊妹們過來都要爬上大青石逡巡一番的，所以葉林印象極深。

孔繁秀牽著葉林的小手，邊走邊道：「在這兒要好好聽你姥爺的話，多學點兒姥爺的本事，將來也給爸媽多掙點兒氣，知道么？」

葉正祥接道：「你姥爺這兒能學的東西可多了，可惜咱們葉家後繼無人吶……唉，林娃，你可千萬不要讓你姥爺和爸媽失望才好。」

葉林只是一連聲的「嗯哪」應著，心底下卻是暗自奇怪，即便是在前世，整個葉家坪的後輩裡面也只有他與這位曾祖父最是親近，經常來祖屋探望，知道老人家最拿手的就是書法、下棋和種地，藏書也極多，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什麼能引人注意的地方了，可今天怎麼就覺著這裡面大有文章呢？

迎旭庭有一正兩廂三間房子，廂房充作書房和卧室，正屋裡面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卧室裡面有一個青石檯子，算是床了，書房裡面倒是似模像樣的圍了一圈的書架，一張巨大的紅木桌案，桌台上文房四寶俱全，似乎平常就有人住似地。

葉林微微詫異了片刻隨即恍然，迎旭庭的房子幾乎從來就沒見過打開，前世的自己也是最後收拾老人遺物的時候才第一次打開房門，沒見過裡面的擺設自然正常，至於這裡怎麼會有人住，卻不是他現在該問的。

院子不大，是一整片石崖改成，靠近正東的崖邊，有一個小山包也似的大青石，青石頂上只有一塊約莫兩三個平方的平處，光潔如鏡。

迎旭庭右側百米之遙就是一片青石崖，一溪清潭從崖底自然生成，水質清冽，水源從未斷過，似乎頗有些神異。

午飯是一個南瓜湯，一盆腌野菜，每人一份玉米麵糊糊，倒是別有一番滋味，這些菜式要是放在葉林穿越前的幾年，絕對算是高檔的了，而且也絕對做不出這種純天然的味道。

葉正祥和孔繁秀兩口子是午後走的，幫兒子收拾完屋子，擺弄好文房四寶，又從老爺子那裡搬了許多的書畫紙張，對兒子千叮嚀萬囑咐之後，兩人才高高興興的下山了。

下午老人就帶著葉林鑽進了距離祖屋三四里遠的一片密林裡面，老幼兩人拿著鏟子、鋤頭，背著一個竹筐，葉林開始跟老人學著認百草，老人一邊指點葉林這裡面哪個是黃精，哪個是烏，哪些根莖能食用，哪些花草都有毒，一邊對葉林道：「注意認準了，以後咱爺倆的吃食就是這些根莖花草了，你可千萬別給弄錯咯。」

葉林一愕：「不是頓頓都吃這些吧，姥爺？」

老人呵呵一笑：「當然吃這些咯，難道還想吃肉不成？」

葉林一齜牙：「饃和稀飯總還有吧？」

老人莫名其妙的笑了笑：「你看到迎旭庭那邊有灶台了么？」頓了頓接道：「以後每天日出前開始練氣、學拳共兩個時辰，上午讀書寫字，晚上陪姥爺下三盤棋，其餘時間就是認全雙角峰方圓所有的草本，五年後能不能獲得機緣，就看你的運氣咯。」

不等葉林多問，老人忽然站起來轉身就走：「今天挖些黃精、茯苓，夠幾天的伙食就行。」

葉林禁不住愕然半晌，腦子裡也開始快轉了起來：「練氣？練拳？琴棋書畫？學中醫？」低頭看看手裡才挖出來的茯苓：「今後頓頓就跟野人一樣，吃這個？我怎麼覺得腦子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