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黎明

夏藍這才瞧見一張神情酷似中年人的臉,他們一定有好多好多動人的故事。護士長聽到這邊的動靜,慌忙跑了過來,埋怨說:「你昏迷了那麼久才醒,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幸虧有了護士長的打岔,使得場面漸漸平靜下來。現在,房門被悄悄地拉上,病房裡只有三個人。周克誠目注著張曙光,想聽他講完自己的故事。

為了徹底打消周克誠的疑慮,張曙光先自我介紹:「我現在的身份是長便衣隊的隊長。」夏藍「啊」了一聲,暗自為自己估摸得不差有些得意。她的這一聲,卻引得周克誠怔了怔。

張曙光隨即說:「這是夏青的妹妹,夏藍。」周克誠「嗯」了一聲,說:「很像她。」夏藍忽然想起什麼,有些激動地坐直身體,說:「你是……周克誠,對了,姐常有說你。」

夏藍是個年輕的姑娘,情緒波動大,激動瞬間變成悲傷,聲音似乎在輕顫著:「可姐不在了……」

沉默了幾分鐘,張曙光也理清了思路。他神情肅穆,讓時光倒流。旁邊人也開始聚精會神,斂聲屏息,這個智慧的中年人一定有不尋常的經歷。

「我原是潛伏在軍統毛人鳳身邊的工作人員,不顯眼,卻能知道很多秘密。無意的一次機會,讓我現中央統戰部出了內奸,而且隱藏得極深,也能知道很多機要。他就如我一般,也是長單線聯繫,連毛人鳳都不太清楚。

沒有什麼能比長的安全更重要,沒有長就沒有新中國,所以我毅然申請,秘密改道香港投奔解放區。

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出現,當時主要考慮一是便於查出內奸;二是我對毛人鳳的行動計劃比較熟悉,為了今後能有效地遏止反動特務的圖謀,所以暫時還不易暴露。當然,有一點我必須估算到,我的出走會不會引起他們的特別注意?隨著國民黨軍隊的節節敗退,神秘失蹤人員特別是情報人員多如牛毛。我終於大可不必擔心了。

臨出前,我對中央統戰部人員進行了一次排查,最後鎖定交際處。所以就有了你們交際處來接我們的安排。

一路上你和齊銘的一舉一動自然在我的眼皮下,但是沒有現到什麼破綻。到了西柏坡后,我再一次調來你們的檔案進行分析,你的嫌疑我就基本上已經剔除了……」

周克誠忍不住插過話來:「為什麼?」

張曙光笑說:「一個至情至性的人,通常不可能是叛徒,就是一種感覺吧。但是交際處還有兩位處長齊銘和曾傳鳴,我們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同志,內奸卻堅決必須剷除。我在暗中慢慢地等待機會。

接收北平肯定是一個好機會,內奸終於憋不住了,指使『參謀長』向我們起猛攻。但他過於狡猾,始終不肯正面現身。即便是特務控制了全局,他也絲毫沒有要暴露的樣子,仍舊蟄伏。

我只好用軍統的身份,秘密接頭『參謀長』,巧妙地拉攏他。結果還是徒勞無功,因為他也沒有見過內奸的廬山真面目。山重水複疑無路,恰恰這時,我現了他們之間的紐帶……」

張曙光忽然停住,看了看周克誠,又扭過頭來,對夏藍說:「今天的談話,我希望暫時不要外傳。哪天我不在了,你才能對別人說起,甚至寫一個故事都好,因為這也關係到你姐夏青的榮譽。」

「姐的榮譽?」夏藍訝異。周克誠卻清楚了他的兩個疑點:「我們由石家莊回返西柏坡這一路上的行蹤,是夏青聯絡『參謀長』的。夏青給我吞服的,多半是安眠藥之類的東西。」

「不可能,不是姐,姐是烈士。」夏藍跳了起來。張曙光苦笑:「是的,夏青是烈士,是我報的。」

看到周克誠投來感激的目光,張曙光示意夏藍坐下,繼續說:「我向你保證,夏青絕對稱得上烈士。在小周昏迷的那陣,為了制止特務殘殺我們的同志,她與『參謀長』多次正面交鋒,這些都是我親眼目睹的。最後也是因為阻止特務殺害小周,才勇敢地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在保護同志的立場上,她遠比我堅決。當然,這裡面或許也有私心,那就是對小周的一往情深。」

周克誠忍不住嘆息,假小子,為什麼那麼傻呀?又是一陣很深的沉默,動蕩歲月的愛情是不是更讓人纏綿悱惻?

對於當事人,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了,但張曙光對周克誠的那份愧疚憋得實在太久,他一定要說下去,說給曾經並過肩的戰友聽。

「因為內奸沒有查出來,雖然眼見你遭遇危險,我卻不能及時伸出援手,甚至還要扶起敵人。當時我就在想,你一定會原諒的,因為我們有共同的信仰。

當我最終看到內奸獰笑的面孔時,也痛失了戰友。我迅地扭轉局面,帶上你和夏青沖入北平城。

幸虧你命大,那塊懷錶,讓子彈偏了一點點,而夏青卻永遠地離開了。後來,我在你身上現了一封她給妹妹的信,是空的。我好奇心唆使,拆開一看,大吃一驚,信封的內面,用鉛筆密密麻麻地記載了北平潛伏特務的名單。

根據這份名單,這伙特務很快就被解決了。然後,我就在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調來夏藍的資料,想更深入地研究夏青。結果徒勞,她的家庭背景很單純,父親是知識分子,很難與特務沾上邊。」

夏藍白了一眼張曙光,你才和特務沾邊。一直在聆聽的周克誠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夏青一直很聰明。她寫這封信是為了救夏藍。」

「不錯,只有這個解釋最行得通。她替特務所做的事情並不是自內心的,而是受了脅迫。她長期被內奸控制,也許有反抗過。於是,內奸拿出北平特務名單威脅她,如果不就範的話,她在北平的家人隨時就會有性命危險。」張曙光很肯定地說。

周克誠淡淡地說:「夏青當然也很清楚,只要抓住這些特務,夏藍便能不救自解,那盤將死她的棋將不攻自破。」

夏藍張大了嘴,一臉地驚嘆,她在想什麼呢?她一直以為這些都是勇敢人的傳奇,萬萬沒料到這之中還藏著如此的姐妹深情。

門被敲了兩聲,張曙光沒有看錶,知道必須馬上離開。他緊緊地握住周克誠,滿眼俱是歡迎他早日歸來的熱切。

張曙光走後,夏藍問了一個人們都想知道的問題:「到底誰是內奸啊?」

周克誠掙扎地起身,由著夏藍扶到落地窗前。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向四周吐著火焰。他忽然覺心痛的怪病似乎痊癒了,如果這會兒曾傳鳴同他說話,他的心會不會再次絞痛呢?他笑了,眼裡似乎也有了火焰,這個人沒有他幸運,他那最後一槍絕對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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