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鄒丹菱說完才發現,自己話似乎說得太白了。

不過她是就是事論事,說起能執掌大企來的人才,就要像董事長譚景閎一樣,夠酷、夠冷、一個眼神掃過就像有把刀射進離自己脖子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嚇得員工立刻自動把事做好,死都不想嘗試被那雙冷冽眼神多盯幾秒。

蘇亦耘笑容太迷人、談吐太溫和,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未來大企業家該有的霸氣與侵略,氣質倒比較像是藝術家或明星之類的,很閃、很亮,讓人想多看他幾眼、多親近他一些--

好吧,或許后兩點純粹是她個人想法,她對他的認識也不深,不過就他目前給她的感覺,真的完全無法和大企業的接班人聯想在一塊兒。

「呵呵!」蘇亦耘不氣反笑。

「這種時候一般女人要不是瞪大眼,一副撿到寶的表情,就是安靜等著我往下說完再做打算,像你這樣直率反應的還是頭一個,和我想的一樣。」

「和你想的一樣?」她蹙眉,不懂他語意。

「其實我只是猜測。」他像是十分滿意地望著她說:「雖然只見過三次面,但是你給我的感覺很真,想說什麼就說、想做什麼就做,我想如果是你,應該不會在意我是不是「速達物流」小開這件事,更不會刻意討我。」

「當然在意。」鄒丹菱半開玩笑地說。「無憑無據,也不能你說了我就信,你是不是「速達物流」小開這件事我暫時存疑,就算是,我不貪你什麼,當然沒有計好你的必要,我只是就你說的「故事」發表我的個人看法。」

「即使對「故事」存疑,一般人無論信不信,一定抱持說好話不要隨便得罪我的想法,一開口就直言我不像能接管大企業的人才,你還是頭一個。」

「你就直接說我很白目就好了。」她尷尬自嘲。

「不,我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

「高興?」

鄒丹菱不知道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即便她那麼說不是故意貶損,也肯定不含半點誇獎的意思,有哪裡值得他高興?

「因為我的外在形象的確如同你所說,完全沒有接班人的架式。」

蘇亦耘起身走到牆邊,邊說邊推開一扇窗,深呼吸一口,然後轉身望向她,淡然笑靨里真的看不出含有一絲氣惱。

「通常別人一聽說我是大企業的繼承人,十之八九待我的態度立刻有所不同,多的是明明對我完全不了解的人,一開口就說選擇我繼承是最明智的選擇,擺明了諂媚、巴結。從小到大接近我想沾點好處的人,我遇得多了,多少能從別人眼光和口氣分辨真心或假意,加上你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更代表在你眼裡仍舊只當我是我,完全沒想過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所以我反而覺得高興,因為自己眼光的確不錯,沒有看錯你。」

鄒丹菱懂了。

「所以你和我交淺言深,全是為了試探我和你想的一不一樣、夠不夠格做你的朋友?」她就覺得兩人的對話很奇怪。

「並不是,我只是特別想知道如果是你,會是什麼樣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你大哥如果是塊料,你至少該和他公平競爭,而不是靠你爸坐上總裁大位。」

「我連競爭的意願都沒有,所以才會自我放逐,讓我爸死心。」他頑皮地朝她眨眨眼。

「我和你的想法一致,但不是認為自己不是做經理人的料,而是我已經搶了太多大哥該擁有的父愛,連公司都搶來實在是連自己良心這關都過不去,所以我四處吃喝玩樂當個浪蕩子,我爸才有心思注意到大哥的表現……」

鄒丹菱靜靜傾聽他說話,發現他說要和自己做朋友,真的不是說說而已,絕對是十分認真,因為換成是她,如果不是真心相信對方是位值得信賴、深交的人,根本不可能將家事連同「家醜」一併說給旁人說。

「蘇亦耘,我一點都不特別,只是個再三讓你出手相助的路人甲,為什麼你願意相信我,跟我說這麼多私事,想交我這個朋友?」說說聊聊一陣之後,鄒丹菱忍不住問出自己心裡越積越大的疑問。

「坦白說,因為是你,我才會有問必答,誠實以對。」

「因為是我?」話是很受用,卻也令鄒丹菱更加迷惘。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受傷。」蘇亦耘凝視著她,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十分正經。

「我討厭麻煩,也不想上演什麼私奔劇碼,所以將來肯定會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結婚。和異性來往之前我習慣先把話說清楚,床伴就是床伴、朋友就是朋友,都不會有進階成為戀人的可能。單純做朋友才能維持長長久久的關係,所以,千萬不要愛上我。」

「難道你認為只要是女人,和你相處久了都會愛上你?呵,真自大!」鄒丹菱笑言調侃,只有自己懂得自己有多心虛。

「不是自大,而是未雨綢繆。」他搖頭否認她的說法。

「與其讓人誤會,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大家才能安心來往。」

他頓了頓,苦笑道:「可惜還是免不了會遇上像妮娜這種情況,我不想傷人,最終還是讓人受傷。但是我的態度從開始到結束都一致,我有同情,但不會因為同情去愛,讓不可能成為可能。朋友是朋友、結婚對象是結婚對象,對我來說沒有「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這種情況,和異性交友我都會一視同仁事先提醒,除了友情,不要在我身上投入其他感情,別讓自己受傷,如此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嗯,他解說得十分清楚,鄒丹菱也聽得十分明白,在他的生命里已經將她歸類在「朋友」的區塊,沒有日久生情的可能,要是自己傻得日久生情了,昨晚那名女子的下場就是答案。

不聞、不問、永不再見。

這的確是讓對方死心斷念的最佳方法,卻教人說不出來這方法是仁慈,還是殘忍?

換作平時,她會說連朋友都不必做,相見不如懷念,彼此緣分到這裡就好,畢竟她已經心動是事實,日久不生情才有鬼,做朋友是不理智的自虐行為。

偏偏這男人對自己有救援之恩,又這麼有誠意地對她坦白一切,只不過是要求和她做朋友,她有什麼理由回絕人家?

不,是有,但那個理由她哪裡好意思說出口?

「不,我不能和你做朋友,因為我覺得自己可能會愛上你。」

欸,這句話她要敢說出口,她就不叫鄒丹菱,改叫「揪大膽」好了。

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只能認了!朋友也有親疏遠近,自己要小心保持安全距離,別真傻得把心整個陷入就是。這點,她應該辦得到吧?

「好吧,我就交你這個朋友。」只是她心裡還有個疑問。

「你想和我做朋友,就只因為覺得我很真?對於「速達物流小開」來說,這個理由會不會太隨便了一點?」

「呵,當然沒那麼隨便,除了對你第一眼的好感,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蘇亦耘看著她,淺笑說:「因為你給我的擁抱很溫暖。」

「……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聽他說起那件事,鄒丹菱立刻一陣耳熱,窘得不好意思直視他雙眸,隨便點頭應上一聲。

「還有,你的眼睛很像我過世的好友,又圓又亮,感覺特別親切。」

對喔,她差點都忘了這回來法國是他的「療傷之旅」。

「真的嗎?你那位朋友也是女人?」她的心立刻軟下。

「不,是公的。」

鄒丹菱愣了愣。

公的?

有人這樣形容的嗎?

「它叫「路易」,是從小陪我到大的一條好狗。」

狗--

「蘇亦耘?」鄒丹菱望著他,皮笑肉不笑。

「嗯?」

「你這輩子還沒被女人打過吧?」

一年後,晚上八點多,「喜富食品」董事長辦公室的燈火依舊通明,身為秘書的鄒丹菱當然也還在爆肝加班中。

公司展店計劃施行十分順利,這也表示董事長要跑的行程更滿,她這位秘書該處理、連絡的事項更多,忙中有錯的機率自然大增。

今天她就出一件不大不小的紕漏,前些天忙昏頭忘了記下和業者連絡好籤訂租倉合約時間,還是對方今天不耐空等電話來詢問,她才連忙進辦公室通知,之後的會議、行程自然也得跟著順延、取消,少不了挨上一頓辦事不力的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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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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