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節 送別

愛桃提起施英敏，愛陽當然記得：施英敏是他大姐讀技校時結拜的乾妹妹，比愛陽小一歲，來他家度過一個暑假，曾給愛桃說過，愛陽如她的夢中情人。

或許因為英敏的黑眼珠本來就同牡丹一樣近乎錐體，聲音身高和牡丹也十分相似，所以愛陽對施英敏有過深刻的印象。

愛桃說施英敏人是面捏的，心是鐵打的。為逃婚，不管走到哪裡，家裡人都不知道她的地址，卻什麼也不瞞愛桃。

愛桃把施英敏的地點給愛陽寫清楚，肯定英敏絕對會幫愛陽，並說了英敏一車皮好話，又千叮嚀萬囑託：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到了一定要聽英敏的，好歹先有個落腳點，再騎馬找馬。

愛桃還曾深有感觸地同愛陽說：「敏妹來咱家時，唱過《別把我只當小寵物》，那時咱都說她太多情太多愁緒了，現在我才開始理解一點她的歌！」

接下來的兩天，一直都下著小雨。

第三天的凌晨，天上沒有星月，雖說小雨停了，因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刻，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自行車的響動聲，惹起四合村一片犬吠和雞鳴。

村中通往村口一段坑窪不平的泥路上，兩束手電筒燈的亮光劃破夜空，閃閃爍爍，像兩顆焦急不安的心靈的閃光，拐拐彎彎的向村口移動。

來到村口公路上，是兩女一男，兩輛自行車，三個人影。前面一女推著行李，後面的燈光照了照前面那女沾滿泥濘的腳鞋。於是，三個人都開始輕輕跺跺腳，在被雨水沖刷得光凈的柏油馬路上，塗鴉般留下三片泥痕，似乎是向大地無言地訴說著各自心中的隱痛。然後，燈光又照了照兩輛車后胎和擋泥板的泥水，一隻男人的手分別掂起每輛車的后貨架頓了頓。

然後，前面一女騎車帶行李先行，後面一女帶著男的緊跟。男的一手拿燈照路，一手攬著女的纖腰。很快便聽不見了四合村的犬吠和雞鳴。

三人來到豆門市長途汽車站，天才微明。

男的換下膠鞋，穿上單皮鞋，彈了彈褲腿的幾滴泥污，取下行李。二女往存車處存放好自行車，一女前去購票，一女陪男的急忙隱入候車室。

在候車室一個灰暗的角落，男的深情的望一眼身邊女的說：「牡丹，我到廣州進了廠，就以施英敏的名義，把給你寫的信寄給愛桃大姐，然後，你把給我的回信，也交由愛桃大姐寄給我！」

「我昨晚已經在碗里芽上了一把麥，今年，我18歲，我每給你回一封信，都要附加18棵晒乾的麥苗！」牡丹赧然紅面，把手放在男的膝蓋，輕輕的捏著。

另一女的購票回來，牡丹急忙收回手，欠身離男的遠一點。購票女坐在男的另一邊，把車票和零錢交給男的，嗓音有些沙啞說：「愛陽，6點車，現在5點55分，到漯河轉火車時你小心點。快上車吧，家裡的事你儘管放心！」說完瞟一眼牡丹。

愛陽站起身，向購票女說：「大姐，全靠你了！」便一手提行李，一手持票，三步一回頭的進入站內。

牡丹和愛桃返身取回自行車，才往車站車口站定，一輛豆門往漯河的紅色客車緩緩從站內駛出，經過面前時，見愛陽在車窗內正朝這邊揮動著右手。愛桃和牡丹也都舉起右手，向愛陽揮動著。愛桃大喊：「愛陽，一路平安！」

牡丹眼放淚花，獃獃的、望著客車遠去的方向，如果不是愛桃的提醒，她會站成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