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

舞娘

這是「神淚系列」中的短篇武俠小說,喜歡《最後的女神》的讀者,不妨看看吧!

西江月?舞娘

大漠黃沙流火,佳人遺夢西疆。敦煌絕舞劍飛霜

夕陽血染蒼茫。已是千劫不渡何曾剪憶斂傷,

不忘不忘不相忘,焉與生息為抗?

——序

身着緋紅舞裙的舞娘,急旋轉在高台上,宛如綻放的火紅色沙漠玫瑰。舞娘熱情的身體像吹彈可破的玫瑰花瓣一般豐盈紅潤,玲瓏妖嬈的曲線在扭動的肢體間劃下極具誘惑力的魅影,讓所有男人的目光看不見除了她的一切。

薄如蟬翼的舞紗迎風而動,她似蛇的身體靈活輕盈,銀色面花鑲在頰邊,湛藍似大漠碧空的幽瞳,恍惚像盛着敦煌古城最深處的神秘。

「我的上帝,這樣的舞,太美了!」

「無論是東土皇宮還是天竺金殿,都不會有比她更絕的舞蹈!」

歡快的龜茲古曲一停,眾人依舊迷醉不醒,那樣奔放的舞如同一壇烈酒灌醉了所有人。直到舞娘完全走下高台,男人們痴迷的目光才放射出貪婪渴慕。

她卻對此視若無物,帶着一絲高傲的淺笑,向城外駝隊走去。

「就是那個女人嗎?給我帶回去!」一名身着華貴東方綢緞的肥胖男人指著舞娘向手下喝令,數位黑膚大漢沖向舞娘,拎小雞一樣把她搶到了那個人面前。臉上涎著贅肉的男人托起她小巧尖削的下巴嘖嘖道:「這樣的美人,甚至沒什麼比她更美!」肥厚的手指滑向舞娘袒露的頸部,順着雪膚停在舞娘起伏的胸口。「洛姬雅,敦煌第一美人,哈哈!」生硬的漢語充滿了佔有的貪婪,舞娘狠狠瞪着他,並不時反抗。男人把臉湊近她,摩挲起她掛在頸部的水藍色寶石。接着摸了摸她襯在外面的薄紗,在他驚恐的目光中突然狠狠扯掉,只剩了一件胸衣裹住上身。

「不要!」舞娘失聲大喊。雖然類似的情況她遇過,可還沒誰敢像他這樣,就連身邊的人竟無一個敢上來幫她,洛姬雅一時無措。

男人摟住她柔若水蛇的蠻腰,低低喝了一句:「我的女人,跟我走吧!走!」

「刷」幾道白光閃過,舞娘身周飛起剪若紅紗飛舞的赤色,溫熱,腥咸,血!

驚駭的洛姬雅抬頭一看,雙手負劍而立的男子不冷不熱地看着她,除了那個男人以外的人全部倒地而亡。洛姬雅用手捂住臉,不敢再看。

「看在你是於闐國王的份上不跟你計較,滾!」負劍男子說完把頭轉向洛姬雅。「跟我回高昌城!」男子拉起她的手,不回頭地向駝隊走去。

洛姬雅走了幾步,便用力一甩男子的手,警惕地問:「你是誰?為什麼救我?為什麼要跟你回高昌城?」並不時打量著這位中原劍客裝束的俊朗男子,玄色披風分外瀟灑。

男人把劍換到另一隻手,仍舊背對她說:「謝竑,受高昌囯主之託,迎高昌公主回國!」

「高昌公主?他們的麗公主不是在高昌國嗎?」洛姬雅沒好氣地反問。

「那是小公主,大公主叫鞠蜜耶,就是你——敦煌玫瑰洛姬雅!「謝竑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

「哈哈!我?竟然是高昌公主!誰能證明你的話是真的?!」

「你自己!世上僅有兩塊藍泉寶石,一塊在我們中原下落不明。另一塊被掛在遺失的高昌明珠蜜耶公主身上。」

洛姬雅下意識地摸了摸頸上的寶石,她自小帶在身上,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

「我不明白,請你說清楚!你是東方中原人,為什麼高昌國主派你尋找公主?」

謝竑這時轉過臉,星眉劍目,俊朗不凡。他耐著性子解釋:「我是東方有幽魌』宮的諦師,奉宮主之命,想以十萬兩黃金向高昌國主買下藍泉寶石。豈料到高昌國,國王告訴我,二十一年前皇後生下的大公主體弱多病,聽從國師之言,將寶石佩戴在公主身上祈福健康。公主果然病好了,卻在一夜沙暴中,莫名其妙失蹤。國王許諾,只要我找回公主,藍泉寶石願意送給幽魌宮作酬謝。」

一直摸著寶石的洛姬雅一驚,又進一步問:「你怎麼找到我的?為什麼確定這塊是藍泉寶石?它看起來和南疆普通寶石沒什麼不同?」

「邊塞二十城,有我不少手下,找個脖子上掛藍石頭的女人還不容易嗎?我一個個鑒別過了,只有你的才是真的。難道你沒有現,正對着陽光看,寶石中就像有一股泉水在流動。」

洛姬雅舉起寶石一看,果然,像有一泓清泉在迴旋流轉,連光芒也帶着水澤。

「可是?」洛姬雅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咽在喉邊說不出,只是漲紅臉,並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廢話多,走吧!」謝竑再次牽起她的手,拉着極不情願的她的手走向駝隊。謝竑預期中一名嚮導說了幾句,轉身回來要把洛姬雅抱上駱駝,她卻退開幾步並打了謝竑的手一下。

「公主,剛才是我救了你,你的命起碼一半算是我的,我要殺你也只是舉手之勞!」謝竑已經沒有更多的耐性了,換了平時他早就點了她的**道。

「你!」洛姬雅急得說不出話來,任由他抱上駱駝,大顆淚珠吧嗒吧嗒打濕了駝峰。

「把它披上,免得曬裂了皮膚!」謝竑把披風遞給她,她咬緊嘴唇,像拿一件燙手的東西似地接過,一沒抓牢,披風掉在地上。謝竑撿起披風抖落沙子,用力一甩替她披好。洛姬雅小心翼翼把披風結帶系牢。

駝隊的鈴鐺搖晃起來,直到夕陽墜向大漠深處,恍惚的視線開始冷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家才停下了休息,此時的沙漠,越來越冷。滿天星光燦爛,彷彿無數顆藍泉寶石鑲在紫色天幕上。

洛姬雅握著脖子上的寶石,走進謝竑身邊。已半睡的謝竑坐起來,冷冷地問:「你是想讓我取下寶石,放你回敦煌城嗎?」

她點點頭,長而捲曲的睫毛上還掛着水珠。「謝公子,中原是這樣稱呼的吧!無論我是否是高昌國蜜耶公主,我已經在敦煌生活了二十一年,習慣了舞娘的生活,公主的富貴榮華會讓我忘了舞蹈,失去快樂!我不想去那個陌生的世界。」

謝竑一驚,西域竟有如此放達的女子,不為富貴所動!

「你的母親因思念過度,早早病逝,如今高昌國主年邁,你難道忍心傷你父親的心嗎?」

「姆媽,父親,多麼遙遠的詞。我……」洛姬雅低着頭,摸著寶石的手漸漸垂下。「回高昌城就是了!」說罷,她湛藍的瞳光盛滿憂傷,坐在駱駝邊雙手抱着腿,頭靠着膝蓋睡了。夜風吹起她黑瀑般的長,玄色披風被她緊緊裹着,沙漠中紅潤鮮艷的臉龐掛着安詳的表情,幾乎像泉中月影。謝竑獃獃看着她好久,心中默想:「一夕之間由舞娘變為公主,很難接受吧!她卻如此平淡,敦煌玫瑰,不僅是舞美啊!」

朝陽升起時,謝竑搖醒了洛姬雅,遞給她一杯水和一些乾糧,想到把四匹駱駝牽攏,此時沙漠正是升溫的時刻,水汽像煙一樣蒸出乾渴的地面。從杯沿低落的幾滴水,一遇到沙地便迅湮滅不見。去高昌的路,還有半個月才到。

他們稍作準備,便再次上路。

走了約三個時辰,日正中天。駱駝忽然出現不安,不停打着圈圈走。經驗豐富的嚮導,望了望遠方,有些不快地說:「沙暴要來了。不走了,躲到駱駝肚子下,躲一陣就好了。」

馬上,肆虐的暴風席捲漫天狂沙,毫無忌憚地把世界攪得天昏地暗。洛姬雅緊緊抱住駱駝腿,雖然已將自己和駱駝用韁繩捆了起來,可是風還是使勁要把柔弱的她吹走。如瀑青絲灌滿了黃沙,沙粒在她嬌嫩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細血痕。在她不遠處就是謝竑,他一手把駱駝腿,一手握住插在沙地中的寶劍,艱難地坐着。唯有嚮導順着沙暴吹去的方向全身抱着駱駝腿,紋絲不動。嘩地一聲,更猛烈的一陣沙暴襲來。

「救!救命!」洛姬雅半個人都被埋入沙中,眼見就快被一丈外移動的沙丘活埋。謝竑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后,迅把駝韁往身上一拴,撐著劍挪向洛姬雅。

「把手給我!」他向著沙堆中的女子大喊,而她卻昏厥過去,謝竑狠狠快走幾步,全然不顧沙粒砸在身上的疼痛,用力夠到她的手拚命一拉,又是一陣沙風。洛姬雅被完全淹沒,只剩了一隻手。

「洛姬雅!」謝竑一字一頓地大喝,運起內力強行將她拖出沙堆。艱難退回駱駝肚下時,謝竑現洛姬雅彷彿沒了氣息。便在她背上脊柱由中處向上連敲七下,洛姬雅咳出含血的沙子,眼睛睜開又閉上了。

此時,沙暴退去,風平浪靜。

謝竑四下張望,現嚮導和三匹駱駝已不見蹤影。只是在救出洛姬雅的地方多了一座沙丘。他將洛姬雅抱上駱駝背,用僅剩的一些水洗出她口中的沙子。接着以劍為鏟,從沙堆中挖出一匹駱駝,可惜已經死掉,他卸下水壺,驚然現那是空的,便取下乾糧掛在自己的駱駝上。

「嚮導身上,還有一個鐵壺,有,有水。」洛姬雅撐著盡剩的一絲力氣說道。謝竑回頭看了她一眼,揮起手掌轟然劈去,沙丘的沙被分劈兩半,沙子又揚起風。果然,嚮導被活埋其中。謝竑從他身上取下水壺,回頭又聽到驚叫。他飛身掠回駱駝身邊,抽檢護在洛姬雅身旁。

他對面站着兩個人,中原風雨盟霆劍仕唐旋,南疆碧羅教葉使張睿。

「怎麼,為了一塊破石頭,正義的唐旋劍仕不惜自降身份和邪教聯手?」謝竑一副不屑。

「識相!聯不聯手無所謂,誰拿到藍泉誰厲害!」唐旋不甘到。

「隨便!」謝竑把洛姬雅向兩人一拋,唐張二人吃了驚,未了他竟如此爽快,警惕地扶住女子。兩人同時抓起寶石,卻因鏈子沒有活扣,乃是完整的黃金鑄成,無法取下。張睿正要砍洛姬雅的頭,謝竑一甩寶劍,劍鞘打在張睿的手上,他不由縮回手。彪悍的唐旋抓緊洛姬雅的手。謝唐雖同為北方人,謝只是身材高大,而唐是標準的北方漢子虎背熊腰。

「哼!自大!」唐旋嗤了一句,正欲抱起洛姬雅走人,謝竑一套幽冥劍將他的進退兩路封了個嚴實。唐旋舉刀護身,力蠻無比。謝竑出宮行走江湖多年,應對它這種力氣大的,避開強處專揀空門進攻。唐旋雖壯身形亦敏捷,躲得很及時。僵鬥了半刻,相互已拆了百招。體力稍不支的謝竑漸處下風。他猛地掠近唐旋身前,恃劍直刺其心,唐旋將洛姬雅往身前一檔。觀戰許久的張睿飛射出數片葉子,謝竑偏身一轉劍鋒,就勢封其喉,血濺在張睿側身。驚恐的洛姬雅猛叫出來。謝竑又甩手脫出三束激烈劍光,唐旋應聲倒下。張睿已經不見了人影。

「對不起!」謝竑扔下劍,抱住已嚇得面如土色的洛姬雅。繁華城中的絕世舞娘何曾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洛姬雅伏在他懷中失聲痛哭,傾城顏色一副梨花帶雨的嬌弱摸樣,謝竑一時無措。

「你,既然答應高昌國主送我回去,為什麼這樣對我?」洛姬雅一邊抽泣,一邊質問他。

「如果我保護着你和他們兩人纏鬥沒有必勝把握,你很有可能被其中一個偷襲。扔給他們,則進攻主動權在我,我才能保你周全。」一向不善解釋動機的謝竑說起原因有點不順暢。

「聽不明白。那你還是不會傷我,是嗎?」剛才還哭得一塌糊塗的女子,此刻閃著掛着淚珠的大眼睛問他。

謝竑點點頭,把她抱上駱駝。有些心疼地望着被風沙劃出傷痕的她,沉默地撿起劍,牽着駱駝向高昌國走。

「謝公子,你的功夫,很好!」洛姬雅的漢文說的也不太流利。

「中原,能與我匹敵的人不多。這柄劍,叫飛霜,它飲過不少武林高手的血!」謝竑頗有些得意。

洛姬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毫無聲息地昏睡在駝峰上。謝竑不覺加快了腳步。

走了半個月死活撐過了荒漠,來到羅布泊大草原,遠方便是繁華的高昌城。蜜耶公主的家。

公主回國的消息霎時傳遍全國上下,高昌王派最好的醫生為洛姬雅治療。直到那個傾國傾城的西域第一美人又復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舉國為之瘋狂!原來敦煌名聞遐邇的舞娘,是高昌遺落的明珠。

高昌國主大宴群臣使者慶賀。謝竑被安排坐在國王左下側,位同國賓

「蜜耶願意跳一支新編的舞為尊貴的客人們助興!」洛姬雅提着雲草絲所織的紗裙微笑道,舉手投足間令不少貴賓傾倒。

「好!」國主與眾人一同鼓掌。唯有謝竑僵笑着毫無反應。

洛姬雅拍了拍手掌,侍者送上來十個金盤,金盤盤沿燃燒着躍動的火。由十位大力士拖住金盤。國王與眾賓倒吸一口涼氣,不知公主要搞什麼把戲。洛姬雅見眾人之態只是媚然一笑,揮手樂起。金盤之上的她,周身金鐺銀環響作一片和曲之聲。金紗飛旋,猶如大漠風沙揚天起。疾扭動的腰枝軟若游蛇,蔥枝玉手舞如流風回雪。更奇的是,她的舞步燦似星光,在金盆火光中飛轉。完全不見了人,只有金色的光影在閃爍。

「敦煌飛天舞!」一名使者驚呼:「想不到貴國公主竟習得如此絕技。這飛天舞,一剎那間足尖可是點踏數個金盤,否則會被燙傷!」

洛姬雅舞至**,四周掌聲雷動。她跳下金盤,緩緩跳了幾步,舞沙飛轉,眸波正濃。坐上謝竑看着她定勢的動作,微笑鼓起掌來。

「無數練習飛天舞的人都未得此神韻,只因這飛天舞之精髓並不在其形技。而是要舞者心外無物,心地至純。」謝竑不緊不慢地說。

「不想謝施主是此道高人,貧僧也略知一二。飛天舞為我佛座下第子阿釋迦藍所創,因她眼見人間悲苦,在佛前有感而舞,盼望引渡眾生向善。貴國有公主如此,可謂福深。」眾人豁然開朗,不禁對洛姬雅更添敬意。高昌國主在一片羨慕中向著天竺僧人爽然大笑。

「聽神僧談吐,必是去過中原了。」謝竑彬彬有禮道。

「貧僧曾在中原遊玩過幾年,對謝施主的名號也曾聽過,您是幽魌宮宮主之下萬人之上的諦師。論武功文采,齊名於碧羅教張睿、風雨盟唐旋、康鵬。今日得見,幸會!」

謝竑連連謙笑,洛姬雅一邊看着他,一邊回到自己的座位。

宴畢,謝竑獨見國主。

「不知陛下何時兌現諾言?」

「這藍泉寶石一塊隨已故龜茲王妃下葬后,被盜掘而流落中原下落不明,一塊在蜜耶身上。於我西域各國而言,一塊寶石至多頂這半個皇宮,對你們中原武林到有大用。你們替我找回公主,我自然守諾。你自己向公主要吧!不過,如果你不急着回中原,能否多住些日子。你是高昌國的恩人。!」

「真是多擾了!」謝竑揖禮而退。

謝竑向洛姬雅的寢宮走去,腳步卻越放越慢。豁然明白了國主的意思,不覺轉向,朝自己的住處返回。

「你這個討厭鬼!」孩子氣十足的洛姬雅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把他嚇了一跳。

「你,來找我啊!」謝竑有些窘。

剛才還有點生氣的公主現在立刻喜笑顏開,用力點點頭。謝竑笑笑,和她一起走。

才剛進門不久,洛姬雅對他桌上的文字生了興趣。

「這幾個字我認得,什麼不什麼生是什麼,這個這個不認識,漢月總相依。」

「隨便亂寫的!」謝竑趕緊把紙收起來。

「教我寫漢字好不好?」她忽閃著長睫美目問道。趁謝竑正木訥中把他手中的紙拿了過來。重新展開,並指著這兩行字說:「先教這十四個字吧!」

謝竑一抿嘴,走到洛姬雅身邊,剛想開口說,有莫名其妙地笑起來,趕緊拿了杯水喝。洛姬雅一嘟嘴催道:「怎麼念?」

「至死,不悔,生世盡,秦關,漢月總相依。」謝竑別彆扭扭念出來。

「什麼意思吶?」洛姬雅一副疑惑相。

「這個,沒什麼。」謝竑那伶牙俐齒竟支吾起來。

「你不說我去問妹妹的漢族老師!」

謝竑一聽,立刻道:「別!我說,它大意是指,兩個人永遠不分開。」

「哦!謝公子,寫給我看呀!」洛姬雅歡快地說。

謝竑挽起右袖,執筆蘸墨,一筆一劃講解給她聽。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了,洛姬雅不僅學會這十四個字,已能抄下幾詩。

「公主真是冰雪聰明啊!」

洛姬雅聽到他這句話便說:「在無人時,你可以叫我洛姬雅嗎?蜜耶這個名字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洛姬雅才是真正的我,敦煌舞娘!」看着她近乎懇求的眼神,謝竑點點頭。

「那沿用中原的叫法,叫你雅兒不是更好聽!」

「雅兒,嗯!好呀!中原到底是怎樣的地方,這麼有意思!」

「有機會,我帶你去中原看一看!但是,我也有個條件。」

「說啊!」

「你的藍泉寶石,送給我。」謝竑猶疑了一下才說。

洛姬雅握住它,左扯扯右拉拉,說:「這塊寶石我用盡各種辦法也取不下來,甚至用刀砍鑽磨也沒傷過這跟鏈子。你如果能取下來,我沒意見,不如,你用你的飛霜劍試試吧!」

謝竑小心翼翼把劍尖抵在鏈子上,向外使勁一拉,鏈子只蹦出幾點火花,分毫不損。他心中暗想:當年飛霜曾經將風雨盟颯劍仕的龍鳳金環劈成兩半。說明這絕非普通黃金,否則奇銳無比的飛霜不可能砍不斷。「算了,以後再想辦法。」他無奈道。

三個多月過去,謝竑依舊滯留皇宮,他沒有取下藍泉寶石,其間方法用盡均以失敗告終。洛姬雅的漢字已掌握大半。

「參見竑諦師!」一襲黑衣掠過,跪倒在泄洪背後。

謝竑身也不轉,冷冷一句:「起來吧!說!」

「宮主召您即刻回宮,藍泉寶石且置一邊。」

「出了什麼事?」謝竑察覺出異樣。「宮內有人不軌?」

「宮主未言明。」

「我明天就回夷月山,今天還有些事沒解決!」謝竑側過身,對補了一句:「唐旋已被我殺,叫宮主自行當心風雨盟動向!」

「屬下明白。」黑衣人叩飛身離去。

沉沉天幕垂下,謝竑忽然想起那夜洛姬雅在沙漠中的睡相,可愛又安詳。此去一別,來日再見。他心中彷彿也有些不舍,盯着洛姬雅練過的字看了半天。過了一會兒,他便去蜜耶公主的寢宮。

洛姬雅見他來,屏退了下人。

「雅兒,我今天是向你來辭行的!」謝竑沉默了很久,終於鼓足勇氣說。

「什麼?」洛姬雅迅反問。

「因為,幽魌宮內部出了亂子,我那日救你,殺了中原武林一位大人物,得罪了大門派,你還戴着藍泉寶石,我怎麼忍心把你推入一場血雨腥風中!」

「那你,會死嗎?」洛姬雅小心地問。

「也許不會,也許,會。」謝竑咽了幾次才說出后三個字。

洛姬雅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謝竑剛想為她拭乾那些淚,她卻衝到他面前抱住了謝竑。謝竑呆了半晌,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是西域女子,沒有你們中原女人那麼多規矩。你要回來,洛姬雅,一定嫁給你!」她幾乎是抽泣著說出來的,謝竑聽到這句話,不自覺抱住了懷中的女人。

「你那麼肯定,我。」謝竑沒有勇氣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你不忍我受傷害嗎?你關心我的一切是嗎?我知道,我感受得到。這不要你說,我就知道。」洛姬雅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我謝竑他日活着,一定娶你!」謝竑的話擲地有聲。

「雅兒不會讓你遺憾,就算為了我,你也要保全你自己。無論你變什麼,我都不變。我今天再為你跳一次飛天舞好不好?」

謝竑鬆開懷抱,洛姬雅自己哼著龜茲曲跳起舞來。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絕世舞娘,清麗若天人游凡。謝竑完全沉醉其中。

一曲舞畢,洛姬雅的火紅紗麗飄落在地。她緊緊環抱住謝竑的腰,生怕一鬆手他就會離開。謝竑想推開她,卻沒有成功。兩人緊貼的胸膛燃起一股火,洛姬雅踮起腳尖仰著頭,望着這個英俊的中原男人。

內心的火終於沖開束縛,兩人糾纏在一起。敦煌玫瑰的嬌艷綻放,一夜**翻湧……

次日醒來時,洛姬雅沒有看到謝竑。她身邊躺着一柄劍和一張紙箋。

「雅兒:

再見,等我。

在中原,劍和武林人的生命一樣重要。這柄飛霜寶劍,自我少年時代由我師傅慶怡宮主賜我,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把它送給你,也把承載着我一生的幸福都送給你

無論高昌國主是否同意,我都要帶你走。我要照顧你一生。

至死不悔生世盡,秦關漢月總相依。

謝竑」

洛姬雅的淚,洇濕字箋,她抱着冰冷的劍,獃獃看着床褥上的一片血紅。

一個月,過去了。

兩個月,過去了。

半年,過去了。

九個月,過去了。

公主的心上人,還是沒有回來。

「公主,根據那些中原漢族人傳回來的消息,幽魌宮幾個月前被圍攻。他們損失慘重,宮主受了重傷,死了好幾個高手。

「其中有沒有謝竑,他們的諦師。」

「諦師?好像死的幾個中有個名號帶諦字,應該是!」

洛姬雅一軟,失態地跌坐在地上。

「公主,國王請您去。」門外侍衛說。

「好!我就來!」

她擦乾淚,整理衣衫,向父王的宮殿走去。

站在西域地圖前的高昌國王,看到風華絕代的女兒,深深嘆了口氣。

「我高昌西是西厥,南有碎葉、疏勒。這三國都與於闐交好,你不嫁便罷,中原也正是戰亂,高昌一旦受攻擊,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都已經四個月了,你再不答應,我只有嫁你那十四歲的妹妹麗了。」

「父王!我,嫁!麗麗還小,不要因我毀了她一生。她應該嘗嘗幸福愛情的滋味。即使有一次,也不後悔。」

高昌王詫異地看着洛姬雅,苦勸了四個月,她今天竟答應地這樣順利。一大串說辭完全省掉了。

「你為什麼忽然?」

「謝竑,死了。」洛姬雅的聲音帶着一種刺骨的冷漠。不知道是一種深切的愛還是恨,大漠黃沙罹過的心如此絕望。

加入闐國,公主變成王妃。

當她看到於闐國主——她的丈夫時,她一股噁心從心一直升到嗓子。他就是那個在敦煌調戲她的男人,年逾四十的肥胖中年人,挺著半圓的肚子,一臉鬆弛的肉,說起話不時歪歪嘴。此與謝竑,天壤之別。尤其是他看着自己那種貪婪的笑,和看客們的淫羨有何分別。

「我的美人,聽說你很會跳舞,來,跳一支。」

「對不起,蜜耶的腳扭了!」她冷冷回絕。

國王兇狠地揪住她的頭,把她往床上一推。洛姬雅撐著坐起來,額角的血一滴一滴灑在床單上。於闐國主卻絲毫不心疼這朵名動西域的沙漠玫瑰。粗魯地扯開她的衣服將她按倒,洛姬雅一動不動猶如死屍……

不時帶着傷痕的於闐王妃,很少走出自己的宮殿。最常見的動作,是抱着一柄精緻絕倫的中原寶劍呆。嫁來於闐,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這位昔日敦煌舞娘展示過自己的舞蹈。於闐國主訓練了一批舞姬學習飛天舞,儘管動作很像,始終不得其韻。傾國佳人日漸消瘦,風采不再。於闐國的異珍奇寶依然挽留不住她的華顏逝損

宮女、侍衛嘆息,國主無奈。

星墜如雨,洛姬雅抱着劍看着窗外的奇景。那一點點流逝的,是生命嗎?

「雅兒!雅兒!」那熟悉的聲音響起,令洛姬雅激起全身力氣。「這是幻覺嗎?我們在冥國相遇嗎?」洛姬雅恍恍惚惚地喃道。

「我是謝竑!」眼前的男人搖了搖虛弱的王妃,洛姬雅緩緩伸出手去摸他的臉,每一分稜角都是心中念念不忘的他。

「你,不是,死了嗎?我的下人告訴我,幽魌宮的諦師,死了。」洛姬雅的聲音虛若遊絲。

謝竑從懷中掏出一瓶葯,倒出兩粒喂她服下。然後坐在床邊,憐愛地抱着自己心愛的女人。窗外的流星,劃過一道道絢爛。

過了好久,洛姬雅恢復了氣色。

「我不是做夢嗎?你為什麼不早來?」她質責的聲音依舊虛浮。

「一言難盡,雅兒,平定內亂,宮主為了掩人耳目,讓我偷偷回西域取藍泉寶石,設計我假死。我回到高昌,你父王說你病死。是你妹妹告訴我,你在得知我的死訊后心灰意冷,為了高昌,不惜遠嫁於闐。看到你變成這樣,我……」謝竑抱緊了洛姬雅。

「可我已經是於闐國王妃,我不能為了自己,讓高昌陷入困境。」

「我一定要帶你走!」謝竑堅決地說。

洛姬雅輕輕閉上眼,吻了吻愛人,輕輕說:「好吧!十天後這個時候,來這裏。我等你。藍泉寶石,我也會取下來給你。」

「真的?太好了!雅兒,我會好好補償你!」

清冷的月光,照在寧靜的於闐皇宮中。

當謝竑翻入洛姬雅的寢宮中,一副駭人的景象劇烈刺激了他。血海汪洋,從床上到地上,暗紅色的血駕着腥咸飄蕩。猶如九冥煉獄,床上的她,緊握著那柄飛霜。

身異處!

頸邊,被血染成棠紅色的藍泉寶石閃著詭異的光芒。迷倒西域的敦煌舞娘,香消玉殞於一夜蒼茫。

謝竑竭力忍住悲痛,顫抖著拿起那串令整個中原瘋狂的寶石。上古仙靈的力量在裏面流動,卻挽留不住他的愛人。看着因大量失血的慘白軀體,謝竑整個人都在抖!

他俯下身去,將飛霜扔在桌上,把洛姬雅的頭顱嚴絲合縫拼上斷頸,然後運足內力激入藍寶石,衝天藍光飛耀流轉在洛姬雅頸處,傷痕彌合。

「雅兒,我帶你走!」洶湧如潮的記憶撕扯着他的理智。

這時,一張紙從她胸口掉出來。

「至死不悔生世盡,秦關漢月總相依。」

「洛——姬——雅」謝竑再也壓制不住情緒,狂獅怒嘯般吼出心***的名字。

這一聲大嚎,把大批宮女侍衛引來,他們叫嚷着,要抓住殺死王妃的兇手。

謝竑左手抱住洛姬雅,右手拿起飛霜寶劍。

「滾開!」謝竑手起劍落便將上前阻止的數名士兵斬殺。

無數士兵涌了過來,一蓬蓬地血猶如洛姬雅飄落的紅舞紗,濺得視野一片殷紅。密密麻麻的刀劍直指「殺害」王妃的兇手。謝竑長劍數圈,便在萬鋒牙叢殺開一條血路,無畏的士兵衝上來,謝竑三劍斜削,將那士兵砍成三段,心臟和肺撕離**,森然白骨露了出來。還未完全死去的下肢仍在亂動,眾士兵大駭狂退數步。轉眼又有幾名不怕死的士兵走上來,謝竑翻手挽起幾招劍花,劍尖穿骨而出,士兵頓時斷肢折顱。另外幾個士兵退開時不小心把劍尖掠過洛姬雅,就快刺入她身體時,謝竑不惜用身體擋下,他的肩頭被削下一塊肉。大家現這點后,爭相攻擊死去的王妃。暴怒之下的謝竑,劍光如雷,儘管抱着一個女人,依舊使出了「風雷動」。

七道白光炸開后,屍體堆積滿地,所有人四下逃散,如此慘烈的殺戮,酷若地獄烈刑。謝竑斜握著劍,大口喘著粗氣,劍尖的血滑過晶瑩的劍鋒滴下。他抱着洛姬雅走出於闐王宮。

敦煌城外,夕陽漸下。

大漠黃沙飛揚,舞娘的傾城之舞消失在初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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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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