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這艘船隊的主人原本出身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寒焰國,如今也是庫爾哈的外島領地,改名「鳳剎」,由女王派任攝政王駐守當地,五年為一任,如今已邁入第三個任期。

船艙里一群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正熱烈討論著某話題……

「那鳳氏餘孽當真打算在靖龍國東山再起?」身為長子的談大當年以出海貿易作為幌子,早早去民風開放,國勢強盛的庫爾哈國慢慢打下根基,如今「言」記船業已是鄰近幾大洋內赫赫有名的船隊,以及船隻製造龍頭,身價比起當年發跡自寒焰國的談家還要再翻上好幾十倍。

幾乎跟著談大跑過好幾大洋的談五同樣憂心仲仲的看著手拿密函的談四,「他們還打算用拜火聖女這個詞招搖撞騙?」

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這麼多,竟會有如此多的愚民?

「不不不,這些人心智早已扭曲,又不是在聖女形象根深只固的寒焰國,早就不需要那套道貌岸然的說詞掩護……」撇開談九娘不算,在龍谷橋詐死的談四是最後一個撤出寒焰國的談家子弟,這十幾年來也負起搜尋談九娘母子等人的責任。

「你是說……他們打算直接割斷脖子喝人血?我聽說靖龍國法治嚴明,怎麼可能漠視這樣野蠻荒謬的行徑?」談三因為天賦異稟,身懷絕技,早在談老爺計畫金蟬脫殼之前,就已經讓庫爾哈國的女王禮聘為皇家船技師,長年定居在庫爾哈本島,對於迫害自己妹子的寒焰國幾乎沒有什麼感情可言。

談四連忙清清喉嚨,幫大家重新整理一下齊烈送來的情報,「根據線報,鳳氏餘孽至今只剩一個落網之魚,利用靖龍國海防鬆散偷渡上岸,躲在江南一帶,聽說買了一處宅院,顯然有長住的打算。」

寒焰國大祭司濫用職權血祭女子一事經由齊烈上奏告發之後,庫爾哈國女王相當震怒,從她當時調動三分之一的海上武力圍攻炮轟寒焰國不堪一擊的海防國界就可窺見一斑。

「當初真該將那些變態統統扔進火山口去慰悼亡魂。」曾經親身參與這場戰事的談六義憤填唇又萬分懊悔,終於明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會有多大的麻煩。

當年的鳳氏一族其實已經逐漸雕零,大部分的族人,尤其是芳華正盛的女性,全都染上怪病,幾乎承受不了日照,輕則皮膚紅腫潰爛,病情加重時,會莫名高燒不止,血流不停。

這也是鳳貴妃鳳思思當年離開皇宮的原因。

自此,原本自以為是神人之後的鳳氏族人開始分崩離析,年輕一輩的子女全都無法孕育後代子孫,讓人不得不相信這世上果真有因果報應。

美中不足的是,大祭司和其中一名護法在大批人馬抵達皇城之前,就趁亂從密道中逃走,從此人間蒸發。

而親眼看著拜火聖女帶著五名子女坐上馬車直奔聖山神殿的百姓,則相信他們已經死在那座被地動震垮的神殿里。

「齊烈認為出現在江南的那名白袍儒生應該是當年的護法之一,而九妹是故意在他面前晃,卻讓齊焱誤打誤撞的救走了。」談四做下結論,以為大伙兒會就談九妹大膽的行徑熱烈討論一番,沒想到話題卻徹底扯遠了。

「這麼說九妹和齊焱見面了?是什麼情形?快說來聽聽。」談大說出了其他人想說的話,個個聚精會神的等著談四細說從頭。

「似乎不是很樂觀的情形。」談四看了看信中文字,露出了苦笑,也不知該為誰嘆息。

「說清楚,說清楚。」這幾個加起來都有好幾百歲的中年漢子都快暴動了。

「齊烈說,男的落荒而逃,女的裝聾作啞,統統都在逃避事實。」談四說著說著都唏噓了。

想當年這兩個人明明有情,卻不得不翻臉無情,現在要如何才能毫無疙瘩?

要他這個旁觀者來選擇的話,他寧可當大難不死之後瀟洒過日的談九娘,也不願過齊焱所過的日子!

一個男人該有多恨自己,才能一刀又一刀,毫不馬虎的毀了自己那張臉呢?

一個君王該有多厭憎自己的國家,才會親手布局大開海防之門,讓庫爾哈國的軍隊如入無人之境般,一路征服到皇城也不曾後悔,寧可背負亡國之君的罵名!

當談六代表庫爾哈女王到皇城受降,並頒布皇令命齊烈為攝政王之後,苦尋不著主動卸下王權的齊焱,卻在齊焱居住的寢宮裡發現厚厚一迭宇帖,全都寫著同一句話一一

愚民負我,我負卿。

後來,齊烈在龍谷山下一處荒廢多年的小莊子里發現自毀容貌而且已經奄奄一息的齊焱,那個男人的懷裡還抱著一件染血的雪白狼毛大氅,血肉模糊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更糟的是,他竟已服下了劇毒,自我了斷的意念十分強烈,儘管齊烈用盡一切方法,仍是毫無起色,最後雖然解了毒,卻也留下了後遺症,而且只能勉強留住他一口氣。

因為他送走他的妻兒,是為了讓他們自由,誰知道卻偏偏遇上那場百年大震,不但震垮了兩國之間的聯繫,也把齊焱活下去的意念給震毀了。

最後,是「報仇」這兩個字讓他重新燃起求生意志。

齊烈每每去探視他,都說了很多很多話,卻都得不到任何回應,直到說起大祭司等兩人逃匿無蹤,儘管派出大量官兵,仍是追捕無果,昏迷多時的他突然狠狠的抽動手指,彷彿要拔劍將某人碎屍萬段。

往後十年的漫長歲月里,齊焱毫無意外的以獨殺鳳氏餘孽為生存的目的。

回想起這段往事,船艙里人人相對無話。

當年一手促成這樁婚事的談老爺終於打破沉默,緩緩睜開睿智的雙眼,遙望海平面上那輪圓月。

「走過千山萬水,也該是一家團圓的時候了。」

【第八章】

芍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渾沌笨重的腦袋裡一時半刻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聽見齊烈溫和悅耳的聲音,才猛然自床上坐起。

「芍晴,醒了?睡得可好?天這麼冷,怎麼沒拿件大堅來暖暖身呢?」

這看似關心,聽起來又宛如天籟之音的一字一句,讓芍晴額頭冒汗,心虛慌亂的遲遲不敢回答。

直到齊烈喀一聲的將茶杯擱在几上,芍晴才嚇得花容失色,失聲認錯。

「大……大爺,我不是故意的。」她在這個身分尊貴的男人身邊待得夠久了,自然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什麼事情不是故意的?是睡在九姑娘的床上不是故意的?還是未經允許,私自拿走二爺的東西不是故意的?」齊烈仍是噙著溫和的笑,眼裡卻毫無溫度。

「大爺,芍晴知錯了……芍晴只是……只是想騙騙那個九姑娘……再挫挫她的銳氣。」芍晴咚一聲的跪坐在地上,再怎麼懊悔自己不該意氣用事也已經於事無補。

「你想怎麼騙她?怎麼挫她的銳氣?說來聽聽。」齊烈嘴角微揚,很是真誠的鼓勵她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我……我故意拿著那個狼毛大氅,跟她炫耀是你賞賜給我的……大爺,我沒有打算佔為已有,我會原封不動的放回去的。」芍晴一面說,一面左右張望,接著突然面如死灰。

那件舉世無雙的大氅不見了!

九姑娘也不見了!

「九……九姑娘!一定是九姑娘偷走了!」芍晴驚惶失措的大喊,此時此刻還真是恨透了那個來歷不明卻備受禮遇的九姑娘。

不同於苟晴的激動指控,齊烈突然站起了身子,直到踏出房門之前,都沒再多看那個少女一眼。

「芍晴,我不得不說那天九姑娘罵你是愚蠢又不自量力的笨蛋,真是罵得太對了。」齊烈在房門口停了下來,說出這個少女耍弄小心機最失敗的地方在哪裡,「你怎麼會蠢到拿九姑娘自己的東西來騙她呢?」

「什……什麼?!那明明就是二爺的……」芍晴瞪大了雙眼,一時之間無法完整的消化這個事實。

更讓她坐立難安,食不下咽的是齊烈最後論的那句話。

「你還知道是二爺的?好好想想該怎麼跟你二爺交代吧,你可是把他視若珍寶的東西給搞丟了。」

不管是那個女人,還是那件狼毛大氅。

捅出這麼大的紕漏,連他這個當大哥的也難辭其咎啊!

芍晴想到二爺猙獰恐怖的那張臉,想到他宛如鬼差般令人毛骨栗然的嗓音,想到他除了齊烈,誰也不理的冷漠孤僻,還有那一身驚人的武藝,突然連滾帶爬的衝出去求情。

「大爺,大爺,你救救我啊……」

她那張涕泗縱橫的小花臉要是讓炎娘子看見了,也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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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娘子的帝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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