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女兒,這是什麼?」

徐母拿著水果日報問女兒。

妮可從一堆荔枝中抬起頭。「八卦。」

徐母瞪她。「我當然知道這是八卦,但這是你的八卦。你和准女婿分手了嗎?我怎麼看不懂內容在寫什麼?」

「不吃了,我去洗手。」妮可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徐母跑到廚房。「你們分手了嗎?」

「我要去騎腳踏車了。」妮可擦乾手。

「女兒,你不能老是去騎腳踏車不理我啊——」徐母哇哇叫。

妮可轉頭做了個鬼臉,逃出家門。

回台中老家好幾天了,她都用這招躲避老媽的追問,反正老媽也不可能追上來,哈!

妮可騎著腳踏車,抬頭看看藍天白雲,覺得好舒服,台中沒台北那麼擁擠,真想一直待在這裡~~

當然啦,她已經把工作辭了,怎麼辭的?很方便,用E—MAIL嘍,她是有經驗的經紀人,最會寫這種外交辭令的書信了。

然後,除了瑄瑄外,她沒有和任何人聯絡,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般,會有這麼大的舉動,就是想忘掉在台北的一切、忘掉他,但老媽卻一直拿前些天的報紙追著她猛問……

真的分手了嗎?還是記者亂亂寫?那之前是怎麼回事?

更甚者她還知道,老媽和老爸說好了,如果准女婿真的腳踏兩條船辜負了女兒,兩老打算北上找他算帳。

算帳?

言重言重。

如果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事,就沒有算帳的餘地。

自始至終他沒騙過她,魏小姐本來就存在啊,是她立場不堅定,所以只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不過,自己當經紀人這麼多年了,居然還不知道這圈子的男人很多情?真蠢……

呼,不想了,愈想愈悶。

妮可在田野間悠閑地騎車,讓涼風吹拂一身的煩躁。

算好時間,妮可騎車回家,老媽很愛念,但只要過了風頭就好,等下次提起時再用這招逃避或跑到房裡裝睡就好了,耶。

她將腳踏車停好,聞到濃濃的飯菜香,太陽還沒下山,各家媽媽已經開始準備晚餐了,鄉下的步調就是這樣,早吃飯、早休息,明天才有體力繼續打拚。

她走進家裡,發現老媽坐在客廳看新聞。

新聞正播著影劇新聞,小公主去上海走秀,風靡上海灘。

老媽看得聚精會神。

她在一旁的沙發坐了下來。

「今天老爸煮飯喔?他在炒川七?」她聞到麻油和川七特有的香氣。

「嗯,院子摘的,長了一堆。」

「那,你不進去看一下喔?老爸老是把菜炒得太爛。」

「不要,我要看新聞。」老媽緊盯著電視。

妮可嘆了口氣,當然知道老媽在等什麼。「不要看了,不會播的,又不是什麼大新聞……」

老媽原本沒打算說什麼,但聽到她這樣說后整個大爆炸,氣憤地吼道:「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辦?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三更半夜淚眼汪汪回老家,這叫沒事?妮可,媽媽不是笨蛋,如果這些新聞不是真的,你為什麼不反駁?這事關女人的名譽啊女兒,怎麼可以不反駁?!」

老媽義憤填膺地指著矮桌上的報紙。

標題寫著——

終於說出口!徐妮可不是情人,只是助理。

內容不外乎就是那天在機場的訪問,只是記者很沒良心地把魏小姐和她的相片同時刊登出來,這一比誰輸誰贏?很明顯嘛!所以老媽很生氣,完全不能忍受女兒受到半點委屈。

「如果林世一真的有女朋友了還去招惹你,我和你爸就要上台北好好跟他理論理論!」

妮可嘆了口氣。

「他們是男女朋友,我只是幫個小忙,不讓媒體去關心他們。」

她低著頭,雙手交握在膝上,硬是穩住情緒,她可以故作堅強地面對所有人,平靜地告訴他們她和林世一沒有任何關係,但現在面對的人是媽媽,是她心靈上的靠山,她怎能說謊?

「什麼意恩?什麼叫不讓媒體去關心他們?!」

「媽,很簡單,我和林特助的新聞是假的、套好招的,我告訴過你我沒有在談戀愛,可是你都不信。」妮可扯著嘴角。

「怎麼會是假的?他媽媽都說你是林家未來的媳婦了,難道這也是假的?他媽媽為了兒子神秘的戀情也要配合演出喔?!吼,天底下哪有這種事?哪有這種父母?!」媽媽哇哇叫。

「別生氣、別生氣……」妮可忙著安撫老媽的怒火。

「什麼叫別生氣?!這種事怎麼能不生氣啊?你一個未婚女孩子怎麼會去答應人家這種事?假的?!吼,你怎麼這麼糊塗啊?!」

妮可閉上眼,任由老媽在耳邊念個沒完。

「吃飯了。」

老爸走到客廳,身上穿著可愛的HELLOKITTY圍裙。

「吃飯了,媽,吃飯了~~」好險老爸適時解危,妮可苦笑了下,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

「不吃了,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飯!」

老媽嘴上這麼念,但還是起身走到餐廳。

一家三口入座,桌上四菜一湯,女兒難得回來,雖然他們天天念,但豐盛的菜肴卻表達出內心的喜悅。

「如果是假的,你幹麼哭著回家?」

那天離開香港回到桃園機場已經半夜了,她不知要去哪裡,只好搭巴士回來,畢竟這裡是自己唯一的避風港。

「媽,我哪有哭啊,我都說我是因為眼睛過敏才趕緊離開瑄瑄家回台灣的啊!」

「那幹麼不回台北看醫生?台北沒有眼科醫生喔?

妮可嘟起嘴裝委屈。「我想你和爸啊!奇怪咧,媽是很不歡迎我回來喔?」

徐母聞言,一巴掌打在女兒手臂上,惹來妮可哇哇叫。

「哇,好痛啊!」

「知道痛還有救!沒良心的孩子,媽媽關心你你還這樣說?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三更半夜女兒哭著回家,哪個爸媽不會擔心!什麼事都避重就輕,一問就跑去睡覺,再問就跑出去騎車,你叫我怎能不生氣?!」

「啊我就說真的啊,誰叫你都不相信……」妮可揉著手臂。

「那為什麼報紙要這麼寫?鄰居問起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腳踏兩條船耶,如果是真的,我就要到台北把他的腳給剁了!」

「吃飯了。」爸爸開口說話了。

老爺講話了,徐母只好閉上嘴,要念等等再念。

「什麼時候回台北?」

「還沒想到。」

「工作呢?」

「我辭了。」

「什麼?!」老媽碗一放,筷子一擱,又想跳起來罵人——

老爸手一擋。「好了,夠了,讓孩子專心吃飯。」

老媽心不甘情不願地拿碗吃飯,暫時停止攻擊。

喔,老爸是她的英雄!

「那有什麼打算?」

老爸的問題一向不拖泥帶水,簡單明了。

「會在家裡休息一陣子,再看要不要回台北找工作。」

徐父扒著飯。「那你明天去四海叔那邊幫忙吧,他要競選縣議員,前幾天知道你回來后,就問我你能不能去當競選總部的發言人。」

妮可一愣,影劇經紀人轉戰政壇?她可以嗎?

「政治我不熟耶,老爸。」

「沒關係,四海的兒子會教你。」

「政文哥哥回來了?」妮可很驚訝,品學兼優的政文哥哥畢業前就被科技大廠相中,現在新竹科學園區工作。

「好像請假一個月吧,自己爸爸要競選縣議員他當然要回來。」

「那政文有對象嗎?」老媽突然迸出一句話。

「好像沒有吧,政文一直在新竹工作,他們科技公司好像很忙,四海也是很擔心。」

「沒對象喔……」

老媽狡猾地看著女兒,嘴角還掛著詭異的笑容——

「媽,你在打什麼主意?」妮可腦中的警報器大響。

「反正男未娶女未嫁,況且你小時候也暗戀過人家啊~~」徐母可高興了。

吼,她就知道!

「媽,你別打什麼餿主意喔!」

徐母聳聳肩、揮揮手。「什麼餿主意?我又沒說什麼。吃飯。」

什麼叫沒說什麼,光這樣就夠讓她頭皮發麻了!

年近三十卻沒對象叫三十拉警報?

哼,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三十父母拉警報。

「四海叔的事,你明天過去看看吧,能幫忙就幫。」

四海叔是老爸的結拜兄弟。

「嗯,好。」

老爸都這麼說了,妮可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夜幕低垂,每幢辦公大樓在入夜後都變成黑夜的一部分,只有少數大樓仍透著燈光。

「PROJECT」台北辦事處,林特助辦公室正在進行一場緊急的視訊會議。

與會者除了林世一、美國總公司的人之外,還有剛從日本回來的魏曼萱,大家在討論要怎麼栽培「PROJECT」新簽的模特兒。

會議結束,美國的夥伴突然問起——

「那個可愛的女孩呢?」

老外指的是誰,他很清楚。

「相關資料,我會給你。」林世一不想多談。

然後結束視訊。

魏曼萱側過頭,看著他陰鬱的眼神問道:「還沒找到?」

林世一搖搖頭,疲憊地揉著眼角。

「她會去哪?」

他聳聳肩,不知道。

「有派人去探聽嗎?」

「當然。」他煩躁地站起來。

林世一透過所有關係尋找胖小鴨,但半個月過了仍沒有任何回訊,胖小鴨只寄來一封辭職MAlL,裡頭寫得簡單扼要,說明她無法勝任公司合併後人事所指派的新職位,所以在萬般不舍的狀況下選擇離職。

萬般不舍?

如果找到胖小鴨,他會教她好好解釋什麼叫萬般不舍?

如果不舍,她怎麼能夠離開他?

如果不舍,她怎麼能夠隻字不留,直接避不見面?

如果真不舍,她怎能和所有記者宣稱他們毫無關係?

在激情之後?在他告白、她似乎也給予回應之後?!

胖小鴨根本不懂什麼叫萬般不舍!

林世一懊惱地來回踱步,他就像被困在鐵籠內的獵豹般,再也無法徜徉賓士。

「她的家人呢?」魏曼萱愛莫能助地說。

「只知道她老家在台中,沒有其他資料。」

「喔。」魏曼萱嘆氣。

林世一站在落地窗前,馬路上少了白天的車水馬龍,顯得更加寂寞。

胖小鴨不告而別後,他每天鬱鬱寡歡,像是失去了生活重心,除了想她還是想她……

他相信瑄瑄勢必知道妮可的下落——

「妮可呢?」

「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在澳洲度蜜月,怎麼可能知道妮可在哪?!況且也不用你多事,你只要專心和魏小姐談戀愛就好,妮可現在過得很好!」

很顯然瑄瑄是唯一知道妮可行蹤的人,所以他明天要飛到澳洲,當面質問瑄瑄胖小鴨的下落。

「你打算明天去澳洲?」

「嗯。」

「明天我要去日本,可以一起去機場,每次都來去匆匆,想吃點好吃的食物都沒機會。」

「下次你排個休假,我和妮可帶你去吃。」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到胖小鴨,他不能沒有她。

突然電話響起,在深夜時分顯得分外尖銳。

「半夜還有電話?」魏曼萱拍拍胸口嚇了一跳。

林世一沒多想,接起電話。「喂?」

「特助嗎?哇,還好你還沒走,快開電視、快開電視!快轉到xx新聞台,我看到妮可了!」耳邊傳來總機妹妹哇哇叫的聲音。

林世一立刻打開放置在辦公室的液晶電視,果然在新聞報導中看到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臉孔……

那是個競選造勢的場合,她穿著縣議員的競選背心,拿著競選小旗,開心揮舞著。

開心?

林世一危險地眯起眼。

她離開之後,彷彿帶走他的歡樂,他笑不出來,但她卻笑容燦爛?

「這是重播的新聞,洪四海您知道嗎?他要競選台中縣縣議員,只要上網搜尋一下他的競選總部在哪就能找到妮可了!」總機妹妹繼續提供訊息。

林世一熱切地注視著液晶螢幕里的她,這則新聞很短,沒多久便結束了,他向總機妹妹道謝后,結束通話。

「開心了?」魏曼萱看著恢復笑容的好友,輕輕地道。

他勾起嘴角,關上電視,妮可不告而別後,他頭一回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徐母是行動派的,一旦下定決心就會馬上去做,任誰都阻擋不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女兒的上一段感情是個玩笑話,那麼,她這個當媽的當然要傾全力幫女兒製造新機會,更何況洪徐兩家的父親是結拜兄弟,正所謂親上加親哪,女兒若嫁進洪家,她和老公絕對超級安心。

「相親?!」妮可傻眼。

徐母揮揮手。「你就當大家吃吃飯、聊聊天啊!」

「媽,現在哪有空啊,你不知道選舉已經到了如火如荼、分秒必爭的時候嗎?什麼兒女私情都必須放下。」

徐母挑眉,好一套推托之詞啊,但她才不管這麼多咧!女兒的終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誰選上對她來說都沒差啦~~

「怎麼助選隨便你,我要告訴你的是,中午十二點,麗圓餐廳,你最好給我換套裙裝,否則別怪老媽使用暴力!」說完后,徐母便騎車回家洗衣服了。

好可怕的威脅……

媽也真是的,有必要特別為了這件事殺來競選總部嗎?誇張。

妮可趕緊在競選總部里找到正忙著網站更新的洪政文。

「政文哥哥,有聽說我們要相親的事嗎?」

「好像有耶,可是我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嗎'?為什麼還要相親?」洪政文緊盯著電腦,敷衍地應了句。

妮可嘆了口氣。「我看是你媽和我媽想要相親吧!」

十一點整,徐母又出現在競選總部,她專程來捉女兒回家換衣服,並和坐在電腦前的洪政文再次叮嚀道:「政文~~十二點喔~~不要忘了喔~~」

對外人,老媽的語氣溫柔得近乎噁心,對自己的女兒卻——

「吼,徐妮可,你什麼事都要老媽盯著!這樣漫不經心怎麼嫁得出去?!」

態度差很多。

回家換好衣服后,為了以防政文哥哥待在電腦前忘了時間,妮可在母親一聲令下,回到競選總部接他,女方來接男方?這算什麼相親?老媽難道不會覺得這樣很奇怪嗎?

更奇怪的是,老媽說想製造機會給他們聊聊,所以要和政文哥哥的媽媽一起搭計程車去餐廳,將車內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吼,兩家的媽媽在想什麼?她和政文哥哥每天在競選總部聊得還不夠多嗎?還製造機會咧……

「媽,幹麼這樣啦!」

「只是想喚起你小時候暗戀政文的感覺嘛~~」媽媽呵呵笑。

妮可快暈倒了,不過老媽果然是神算,她開車到競選總部接政文哥哥時,他果然還在那寫程式。

「我媽叫我來接你,快走吧!」妮可嚷道。

「等我寫完這個程式,很快的,不用幾分鐘……」

「喔。」她癟癟嘴,坐在一旁等待。

好不容易等政文哥哥把程式寫好后,兩人才匆匆上車,妮可嘆了口氣,不懂為什麼天才老媽可以把事情弄得這麼累、這麼複雜?

只是車子才剛發動,一輛黑色BMW便急急地從對面車道直接切到競選總部前。

黑色BMW?!

妮可一驚,急著旋轉方向盤想從旁邊切過去,但黑色BMW車主己經下車了,高大的身體擋在她面前。

林世一。果然是他。

妮可深深吸了口氣,再深深嘆息。

兩人隔著擋風玻璃對視著。

他帥氣依舊,挺拔依然,眉宇間的自信和霸道像與生俱來般無法抹滅。

他比了個要她下車的動作。

現在是在比誰比較酷嗎?

妮可冷冷地看著他,彷彿這男人是個不相識的陌生人,彷彿他們不曾擁有最美麗絢爛的情愛……

或許她應該把那個下午發生的事當成是自己傻了、笨了才會失去理智,唯有如此,她才能瀟洒地離開,才不會被那些回憶該死地糾纏……

她咬牙,果斷地轉動方向盤,油門一踩,想都沒想直接切了過去,車尾稍稍磨到BMW前頭的保險桿——

「啊,徐伯伯的烤漆完了。」

妮可聳聳肩。「烤漆而已,無所謂,我還賠得起。」

比起和他對峙時的煩躁,烤漆真的不算什麼。

她以最快的車速穿梭在大街小巷,往麗圓駛去,並隨時注意後方來車有沒有BMW……

政文側過頭看著妮可,雖然他很木訥,但都有看網路新聞,知道她和BMW男的事。

「他是你前男友。」

妮可瞪大眼。

政文聳聳肩。「這沒什麼好驚訝的,你只要上網SEARCH一下,就能在影劇新聞里看到你們的事。」

「他不是我男朋友。」妮可揚高下顎。

「唔……我看你還是跟BMW男離開吧,免得影響到我爸的選情。」

聞言,妮可用力打了政文一下,哇哇抗議道:「喂,你很沒良心耶,也不想想我們一起長大,居然說這麼惡劣的話?吼,虧我小時候還暗戀你好多年!」

洪政文揉揉被打痛的手臂,再聳聳肩。「哎呀,反正,這件事不好處理就對了。」

她也知道不好處理啊……

妮可嘆了口氣,她回台中的事只有瑄瑄知道,但瑄瑄不可能透露任何消息,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能躲他一陣子,甚至是一輩子……

只是,為什麼看到他出現時,她的心竟然有種掩不住的欣喜呢?

難道她受的委屈還不夠多嗎?

難道非得把自己弄到遍體鱗傷她才甘願?

「小妹。」

「啊?」

洪政文指著麗圓餐廳,愣愣地道:「你慘了。」

「啊?!」

一輛黑亮的BMW停在餐廳門口,林世一站在車旁,森冷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

妮可瞪著他,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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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格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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