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夜深沉,萬物寂靜,火焰君又在屋內看着電腦上方所列出有關選擇性不語症的資料。

他依然一字不漏地看着內文,並思考着這些特徵與莫寒修近似之處,訝然發現這些年他除了為自己的鋼鐵事業努力做過功課外,還不曾為了什麼費過心思,如今居然連一個幾乎陌生的女子的病症,都上網查個一清二楚!

他直搖頭,一再企圖說服自己,這麼做只是方便和她相處時,不會因不了解她的個性,而對她動怒。

當他走進卧室時,敏感地察覺到和隔壁房間共用的浴室正被使用,換言之,莫寒修正在盥洗或是沐浴。

突地,他意外地聽見漱口杯掉落的聲音,還有一種窸窣的吵雜聲,最後一聲重響則似乎是重物捶牆的聲音!

他直覺這種現象不正常,便立刻迅速打開那道通往浴室的門。

果然,一名黑衣人站在那裏,而莫寒修則因驚嚇過度,蹲在地上。

闖入者顯然不知道火焰君會從這扇密門出現,原本抓住莫寒修的手,立刻回到腰間配戴的手槍位置,但,還來不及掏槍,槍枝就被火焰君踢落,並毫不留情地將他持至浴室外的卧房,予以重擊並恫喝:「什麼人讓你來的!?」

只見那原本蒙面的黑衣人吐了口鮮血,面罩也在同時被火焰君摘了下來,他已經近乎剩下半條命。

火焰君才意識到自己為了保護莫寒修,幾乎將這人打了個半死。

那人費力地以他臂上刺了兩條蜈蚣的雙手撐起身子,不發一語。

「說!什麼人讓你來的?」火焰君怒喝。

還未回應,黑衣人硬撐起的雙臂,此刻就如折斷的樹枝一彎,人也癱倒在地,昏死過去。

他立刻拉上浴室的浴簾,再次大聲喝令:「來人,將這人送警!」

幾乎是立即,他的兩名保鑣金龍與地虎同時出現,不多問便接手。

至於管家法蘭克也在下一分鐘趕到,看見滿是鮮血的地毯,機靈地說:「我立刻為小姐換房間。」

「嗯。」火焰君點了點頭,便讓他們全都出去。

他得和莫寒修談談。

他禮貌地在帘子外邊說道:「圍好浴巾。」並從浴室的柜子裏拿了一條雪白的浴巾給她。

莫寒修伸出白皙的手接過去,火焰君卻意外地發現她的手顫抖得厲害。

一種強烈的心疼由心中生起,且還燃燒着無法壓抑的憤怒。

該死的傢伙!他的保鑣都是死人不成!?敵人都摸到自家來了,竟毫無知覺?

此過雖不及死,但活罪難逃!

也許是遷怒,也許是不自覺的心疼,總之,他不加思索地抓起手機,劈頭就開始抱怨:

「風,你找人完工的別墅是紙糊的不成?怎麼連個阿貓、阿狗都能潛進來?」

風逸君被火焰君這麼一吼,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可以知道的是,這屋子的安全堪虞,才會讓火焰君抓狂。

「你先別發火,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清楚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不過剛才有人摸進莫愁老妹的房間,而她可能正在沐浴!」

「老天!要不要我讓卿妹先過去一趟?」風逸君問道。

「不用,我會處理。」

他不想他人介入此事,彷佛莫寒修是他私人的「權利」與「財產」似的。

「你確定你一個大男人真的擺得平這個女孩?而且還是個情緒有障礙的女孩。」

「閉嘴!」火焰君痛斥一聲,就將手機關上,一把拉開浴室的帘子。

只見莫寒修里著浴巾,蹲在蓮篷頭下,縮成一團,雪白的地磚上還有幾道血痕。

她的肩頭不住地顫抖,秀髮凌亂地被在肩上,他竟外瞧見她白皙的背脊有塊五公分大小的圖案,像是刻意被刺上去的,又像是一種烙痕,他實在不確定。

「你……還好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她依舊無語,但無助的肩頭說明了一切。

他也蹲了下來,試圖接近她,莫寒修卻不由自主地抖得更厲害,還刻意地與他劃開距離。

這個動作惹惱了火焰君,倏地,他用力敲了下牆面,怒嚷:「那個歹徒羞辱你!?」

她仍然不語,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該死!你說話啊!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用力將她扳正。

她卻因驚嚇過度,而以雙手捶打他,呼吸持續加速,而且抽噎不已。

他終於看見她小手上的血漬,再次自責,並將她拉了起來,仔細地檢查她可能受到的傷害。

也許是他的溫柔,也許是他的細心,她不再掙扎,只是單純地望着他……

「你的手流血了,左、右手都有,右手傷得比較重。」他邊檢查邊說,再轉向牆面,略有所悟地驚問:「你沒有開口求救,而是以敲打牆壁的方法讓我知道你遇難了,對嗎?」

她撇了撇嘴,欲言又止,眼眶裏的珠光登時滑了下來……

「笨!真笨!如果我睡著了呢?如果我外出了呢?你為什麼到了生死關頭還不肯開口求救?還是忘了我的名字?我叫火焰君!火焰君!」他心痛地嚷道,並一直搖着她的雙臂。

晶瑩如星辰的雙瞳就是一直落淚,卻不再驚恐,也不為自己的行為答辯。

這時,法蘭克走了進來。

「主人,莫小姐的房間整理好了。」

「拿醫藥箱過來。」他又令道,二話不說的抱起里著浴巾的莫寒修,往另一間房間走去。

她的雙瞳倏地瞪大,身子不住地扭動,似在掙扎,試圖離開這過於親密的接觸。

「不要亂動!」他又吼了聲。

她難道不知道沒有幾個正常的男人可以懷中抱個幾近半裸的女人,而不產生任何生理反應嗎?更何況,自從他到夏威夷后,就已「停機」多天了,她再這樣扭動下去,難保他不會在衝動之下,直接佔有她。

她並沒有真的完全不動,而是以沾血受傷的手捶打他的胸口,還不時傳出極低微的啜泣聲。

他堅韌的心牆突地垮了,滿腹的激情也瞬間冷卻。溫柔地湊近她的臉,他吻去她的淚……

這時她就像個被關機的遙控娃娃,因過於詫異而忘了所有的動作。

他見她不再亂動,又加快腳步往另一間卧室走去,並在法蘭克拿來醫藥箱后,將她安置到乾淨寬敞的大床上。

這時他早已一身是汗,又因血漬沾衣,便毫不顧忌地當場脫掉上衣,裸露出碩壯的胸肌與體魄。

莫寒修一見這畫面,雙頰倏如火燒,連忙轉到一邊。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得為你裹傷,至於我的穿着,你不必過問,我只是不喜歡汗水黏在身上的感覺,更不喜歡衣服上沾滿血漬。」他逕自說着,並打開醫藥箱,有條不紊地拿出生理食鹽水、紗布、鑷子……

「右手給我。」其實問她不過是找話說,因為他早就將她的手拉近自己,並開始清理傷口。

她偷偷地打量他。他有一頭柔細長發,還有一雙巧手,這雙手會包紮傷口,也會打擊罪犯;薄而性感的嘴唇,會罵人也會……吻人;修長又碩壯的體魄是他最大的本錢,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堅持去做他決意執行的事。

「左手給我。」他低着頭說,依然不等她主動伸出,就將她的手拉了過去。

「嗯。」她輕吭了聲,眉心不自覺地蹙了下。

他這才抬起頭看她,「弄痛你了?」語氣充滿了抱歉,又含着說不出的尷尬。

是的,他是弄痛她了,但她卻搖頭不點破,然而,他的力道實在太大,她的眉心不自覺地再度蹙成溝。

他這才惱怒地低咒:「女人!痛就痛,不要裝作沒事,這樣我很難拿捏。」

她不喜歡他的口氣,有點不想理會他。

「明白嗎?」他又望了她一眼,她索性將頭側轉。

他不容任何人違逆他,毫不思索地將她的臉扳向他,「聽懂了沒!?」

她是面對他了,但那雙活靈活現的眼珠卻瞥向天花板。

氣得火焰君一個起身,放下她的手,不斷地在卧室踱步。

「你……怎麼這麼難搞!?」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她就是靜靜地坐在床前,不瞠不動。

最後還是他折回她的身邊,托起她的粉顎,「我該拿你怎麼辦?這麼倔強!」

晶亮的雙瞳在這一刻似乎會說話似地透著溫柔的光芒,還有一絲對自己的「怪」感到歉疚的波光。

他頑強、暴怒的心突然軟化,「我還是老話一句,我說什麼,你就配合,若真的不願意、不舒服就讓我知道,否則,我就會依我的方法處理。」

不一會兒,她的兩隻手全都被綁上白紗布,這下子真的完全動彈不得了。

火焰君望了她周身一眼。現下還有個大難題——此刻她僅圍着浴巾,雙手又被綁住了,該怎麼更衣?另外,不知她的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的傷口?

她彷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且深知自己目前的困境。

「看來現在你還是得聽我的。」

他咽了口唾液,從不知跟女人講話需要這麼費事。

對他而言,女人只分兩種,一是脫了衣服,直接「辦事」,完事後各走各的路;第二種是穿衣服的,那就依規矩公事公辦,絕不牽扯私人感情。

所以,像莫寒修這種脫一半的衣服,但又與公事無關的女人,到底該歸入哪一類?

想了片刻,他按下設在小床几上的內線電話:

「法蘭克,麻煩你請一位女僕來為莫小姐更衣。」掛上電話后,他轉頭看着她,「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占你便宜。」

她的雙瞳旋即流露出感激的光芒,朱唇不自覺地撤了撤,含羞的笑容若隱若現。

數分鐘后,一位中年女僕出現在門口,手中還備了一套雪白色的兩件式的純棉蕾絲連身睡衣。

火焰君朝那位僕人點了點頭,便背轉過身去,讓她為莫寒修更換衣物。

「小心點,莫小姐的手上受了傷。」火焰君不忘細心地叮嚀女僕道。

數分鐘后,火焰君身後傳來女僕的聲音:「火先生,已為小姐更換好衣物了,若沒事,我就先下去了。」

火焰君這才轉過身來,並揮了揮手,示意女僕可以出去了。

待女僕走出房門后,他又為她體貼地加上外套,「別感冒了。」這話說得不帶任何感情。

火焰君在為她穿好外套后,又道:「早點休息,我已加強門禁,不會有事了,快睡吧!」

話落,他起身要走人,她卻伸出手擋住他的去路。

他不解地看着她,她又撇了一下唇,很尷尬地對他笑,然後用那雙綿手將他的右手舉至自己的頭髮上。

頭髮在滴水!

「哦!」他大嘆了口氣。

他忘了請女僕順便弄乾她的頭髮了!

他走進浴室,抓了吹風機,再度折回她的身邊,為她吹起頭髮……

「噢!」忽然,她輕聲叫了句。

「怎麼了?」

他簡直快被弄瘋了!

在這之前,他的確很想「要」這個女人,卻又不能「要」,因為他早從風逸君的口中得知,莫寒修只能獻給她的丈夫,而他們君臨天下幫的責任就是為她找到一個好丈夫。

至於這個丈夫得到的「獎賞」,就是她身上的「無價之寶」。難不成這「無價之寶」和她身上的圖騰有關連?

不管如何,都和他無關,不是嗎?

他從不貪求她的無價寶,他有的是錢,根本不需要任何女人的嫁妝,包括她莫寒修的。

因為他不想,也不會拿自己的婚姻作為代價。

可是一旦他碰了她,就等於背叛了自己的同學,也對不住莫愁的遺托,到時,若不娶她為妻,那麼他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偏偏這個傻女人還要他在這時為她吹頭髮,真是天殺的!

這時,莫寒修又比了個上下刷動的手勢。

「要梳子?」他問。

她笑了笑點頭。

他覺得自己快崩潰,她卻因為他的理解與體貼笑了,那似芙蓉出水的笑容,幾乎令他失神。

他就這麼睇着她……

她若不是個有着「選擇性不語症」的女子,可以說是個最完美的女人。

「你為什麼不喜歡說話?」他不自覺地又撫了下她的臉頰低語,輕喟聲輕輕流泄。

莫寒修聞言,笑容忽然緩緩退去,雙瞳又回到沒有穿鞋的雙足上。

他也不說話了,開始慢慢地梳着她的秀髮,將一些打結的地方細心地梳開后,再次吹起頭髮……

果然好吹多了。

她的秀髮真的好長,觸感極好,火焰君下意識地梳理著,並沉浸在那律動中。

這一刻,只有吹風機的聲音,兩人各自沉靜在自己的世界,但又好像有條無形的絲線將彼此系在一塊兒。

終於吹好了。

吹風機的聲音突然停止,莫寒修頓時顯得有些緊張,而火焰君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首先打破沉默:「明天,我會讓水卿君陪你。」話落,便轉身走進浴室放吹風機。

她抬起頭看着他的背影,一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模樣,可是當他一迴轉過身,她又連忙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

他緩緩地走近她,雙腳就靠在她的小腳旁邊。

「你應當知道,除非必要,你是不該和我單獨在一起的。」

她旋即抬頭,臉上寫着問號。

「我是個正常又……嗯……的男人……」火焰君將「精力旺盛」四個字硬吞了下去,「而你則是個美麗又動人的女孩,很難令人不動心……」

莫寒修聽了他的讚美及話中的暗喻后,臉頰不禁一片緋紅。

望着她那嬌澀又小女人的害羞模樣,火焰君覺得自己的下半身又隱約有了反應,他只好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你哥哥希望我們為你找到一個好丈夫,然後把你交給他,如此,君臨天下幫也就算是盡了責任,並還了令兄對風逸君的老婆——花憐心的恩情。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你哥哥的眼角膜捐給了誰吧!?她就是花憐心,而她又是風最愛的女人。我們其他四人,當年曾立誓要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所以,風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則是我們要保護的對象。」

他一下子說了好多話,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的眼中突然有淚,肩頭又開始抽動。

「哭什麼?」他不解地反問。

聞言,她反而放聲啜泣……

「老天!你怎麼這麼難懂?不說話就夠讓我抓狂,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哭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他不是罵她,而是氣自己對她動念,也變得神經兮兮。

他還是離開這裏,免得手足無措好了。

就在他跨步打算離去時,她卻追了上來,突地,砰地一聲,她竟然跌倒了!

痛楚讓她低喊了聲:「噢!」

他連忙將她扶了起來,既生氣又心疼,「你怎麼像是紙糊的?連走路也會跌倒!」

她仍抓着他的外套衣擺,他一把將她抱正一看——

原來是睡衣太長了!

「明天我叫人換過!這些人……連一點兒小事也辦不好!」他直搖頭,又道:「上床吧!」

她點了點頭。

送她上床之後,他為她蓋好被子,連忙道了聲:「明天見。」

沒想到,他才準備起身,她又以裹着紗布的手拍了下他的衣褲。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她這一阻擋,不正是給他機會去「動」她嗎!?

她的臉紅了,猛搖頭。

「說句話好嗎?你是要我走,還是要我留下?」他哭笑不得地問。

她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你要我坐在那裏?」他再問,聲量依然洪亮。

她點了頭,而且笑得很甜。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看得到,碰不得,這是折磨,他不幹!而且,她是風逸君的事,他只是從旁協助的人,他絕不要從配角變主角!

倏地,他站了起來,「大小姐,你要我陪你可以,有兩個條件,一,求我;二,用嘴巴親自告訴我。」他故意刁難她。

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只有這麼做,才能杜絕他碰她。

這個傻女人不知男人的慾望之火一旦被點燃,要熄火談何容易,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渴望,他可不願意因此成了照顧她一輩子的「居家好男人」。

她的眼神倏地如漸漸暗下的燈光,失望早已寫滿了那張絕世又乾淨無瑕的臉蛋。

「晚安。」

他故作絕情,忙不迭地走至門邊,見她妥協地點了點頭,他馬上拉開門離去。

門扉關上后,莫寒修以一種極細的聲音低喃:「火焰君……火……焰君……火焰君……」

雙瞳再度燃起光芒,有憧憬、有期望,還有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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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君憐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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