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Andy緩和了一下,「你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好半天我們倆個人都沒有說話。

「你怎麼不問維佑現在好不好?」我終於忍不住先問他。

「你見過他?」

「我覺得天天睡在我身邊的人是他吧。」

Andy果然臉色大變,片刻之後卻又恢復常態,微笑着搖搖頭,「那不是維佑,他是燕齊。」

「那維佑一定死了,我沒再見過他。」

「沒有,他好好的,我感覺得到。」

「嘖……」我冷笑兩聲,「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根死了沒什麼區別。」

「他會回來的。」

我不發一言。

「維佑他一定會回來的,我知道。」

我不知他是在試圖說服我,還是說服他自己,「是啊……昨天晚上你就堅信維佑會回來,可今天早上他沒站到你眼前吧,難得你有這麼長的耐心。」

「你……監視我?」Andy又驚又怒。

「我才沒那閑功夫,只是和昭然過生日過得太晚,反而睡不着覺,誰知在街上亂逛就逛到你那裏去了。」

「你!……」

眼尖一瞟,突然發現Andy右手上的銀戒,他原來還帶着,「這個你還戴着啊?」

我挑起他的右手,「我說了,維佑早死了,你偏不相信,他的戒指在我這裏。」我亮出維佑昨天扔掉的那枚戒指,那是我偷偷撿回來的。

Andy的身子明顯得顫了起來,「給我!」

「憑什麼?這是我和昭然新買的戒指,怎麼樣?」我故意將手上的戒指顯給他看。

「把維佑的戒指還給我!維佑如果……如果真的死了,把他的戒指還給我!」Andy的臉異常蒼白,那雙眼睛卻含着火與水的矛盾。

「想要自己去撿。」我手向欄桿外一揚,Andy毫不遲疑地跳出去。這裏雖然是二樓,但據下面已有近20米高了。

我嚇得攬拄他的腰硬把他扯回來。聽到一聲悶響,他的腳好象絆在了欄桿上,我也身形不穩地倒了一下,恰好把Andy壓在身下。

「你他媽的長得什麼眼睛!戒指還在我手裏!」低頭再看Andy,他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卻依然瞪着堅強的眼睛。

「把戒指給我!」

如果Andy死了,維佑會不會愛上我?我總不可能卻追隨一個死人。死伸進腰間,我的槍就在那裏,殺了Andy……我身上的每個細胞都這麼告訴我。這樣,維佑就永遠不會離開我了,哪怕他不愛我,何況,我這麼勤勤懇懇為維佑付出一切是為什麼?真的不想要回報嗎?只要Andy死了,就不會再有人和我爭。

「好啊,拿着戒指去陰間找維佑吧。」我用槍對着他。Andy冷笑了一聲,閉上眼睛,可是,我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發抖。如果維佑知道Andy死了,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追隨,就像此時的Andy,根本就沒有活的打算?萬一,我毀了Andy,也毀了維佑,那該怎麼辦?維佑他也許會……他會的。如果他知道Andy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他一定會的!就算我能擁有維佑,那也只是具毫無生氣的軀殼而已,他的心早隨Andy死去了。

「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大廳像燃起了一顆煙花,濺出鮮紅的焰火。緊接着,撕心裂肺的慘叫便傳了出來。我微愣了一下,雷翼?混小子,動作這麼快乾什麼?

Andy猛得坐起來,「你們要幹什麼?到底要殺誰?」他試着站起來,但剛才撞石欄桿的腿卻讓他力不從心。

「殺的是王晶。你別管了,跟我走!」

「王先生?不行,你放開我!」沒料到Andy有這麼大氣力,竟掙開了我,一瘸一拐往裏沖,我趕兩步拉住他,「你少瘋了,Woohyuk下的是血洗的命令,你救不了任何人。」

「那讓他也殺了我!」Andy的胸膛急劇地起伏着,因為氣憤,也是因為激動。

我冷冷地看着他,「這麼想死我成全你。」說着抬起手砸了下去…………

我坐在沙發上悠閑地品著咖啡,雷翼則繞着我一圈又一圈地亂轉。

「我說你這人,長得什麼腦子?這麼好的機會你竟不會把握呢?一舉除掉Andy,燕齊不就是你的了,笨哪,我都替你急,我辛辛苦苦白殺了那麼多人,你竟把他又救了出來!」

「口渴嗎?」我遞過去一杯咖啡,雷翼沒客氣,一口喝下半杯,「這什麼咖啡,這麼甜?」

「加了蜂蜜,以前昭然就這樣沖咖啡的,只是他現在不沖了。」

雷翼瞪着我,張張口要說什麼,終究沒說出來。

「我要是不救Andy,昭然知道……」

「燕齊能說什麼?這命令是他下的,你就說你根本沒看見Andy,呵呵……我想燕齊表情一定很可愛。」

「昭然如果知道Andy死了,他也會離開我的。」

「他哪有那麼脆弱?」

我沒吱聲,脆弱,好象真的不是形容維佑的詞語,可是他的堅強卻抵不過他對Andy的愛。

「你以為我會想不到,我實話告訴你,Andy這三年從沒離開我的監視,我真想殺他,他這會兒骨頭都已經成灰了,但是……昭然還是那麼愛他,我根本下不去那個手。Andy死了,昭然也一定不會去愛別人。」

第一次向別人這麼坦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微微有些難堪,更多的是一種輕鬆的快感,心頭像是扔掉了一塊石頭,連呼吸都順暢很多,倒是雷翼,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罵了一句,「神……神經病!你這個混蛋無可救藥了!」

卧室里突然傳來一聲大叫,「Andy醒了。」我放下杯子走過去,雷翼緊跟着我。

「維佑!」一拉開門,Andy便大叫道。

「維佑死了,我不是,不好意思,又讓你失望了。」我笑着走進去,Andy驚喜的臉漸漸凝固,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你殺了王先生?」

「你不用擔心他,有好幾十人和他陪葬呢,他不會寂寞的。」

「混蛋!」他撈起個杯子砸過來。

雷翼手一揮打到一邊,「沒讓你死你還想怎麼樣?」

「你們現在就殺了我好了!」

雷翼也不甘地頂他,「呵,脾氣到不小,要怨就去怨燕齊,我們也是混個日子,看你倒是一副大爺的架勢。」

「雷翼,你先出去。」

雷翼是個火爆的爛脾氣,他看不出現在的Andy是多麼悲痛欲絕。

「不!早讓你殺了他你非不肯……」

「先出去吧。」我連哄帶推把他弄出去。

「不怕我向警察告秘嗎?留着我你們總有一天會栽在我手裏!」

我在Andy身邊坐下,認真地盯着他的臉,算不上漂亮,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很年青,只是很可愛而已,但這就是讓維佑無法忘記的面容,他不止一次地試圖去忘記,卻怎麼也做不到,這張臉,早就刻在了維佑的心裏。

「看什麼看!」Andy用紅腫的眼睛瞪我,他剛才一定哭了。

「我不殺你,因為,我想讓你救昭然,只有你能救他。」

Andy明顯愣了一下,「憑……憑什麼,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救了昭然,你的維佑也能活過來。」

Andy眼裏猛得發出熠熠的閃光,馬上又黯淡下去,「你……你胡說什麼啊!你不是他的愛人嗎?你怎麼不去幫他,安慰他。」

Andy可能沒注意到自己的話是多麼的醋味十足,有點自怨自艾的笑了笑,「我哪算昭然的愛人啊,燕齊和那個叫程維佑的人一樣,心裏永遠只有個叫Andy的傢伙。」看着Andy一臉的不信,我指了指臉上寸許長的傷疤,「喏,這就是他給我的--做為我破壞了程維佑和Andy之間關係的代價……記不記得那盤錄像帶?導演和演員都有是我。」

「啊……」Andy忍不住叫出來。

自嘲地笑着,「是不是沒想到還有那麼淫蕩的一面吧,那盤錄像帶我還沒看過呢,不過從所起的效果來看,拍得應該不錯。」

Andy有些無措地看着我,半天不知該說什麼。

「昭然不知道你會在那個宴會上,否則他不會碰你周圍的人一根汗毛,他一向願意為Andy做事而不計任何代價……」

「可是……你……明明你手上的戒指……」

我笑了笑,攤開掌心亮出那枚戒指,「可惜現在不能給你,不過,相信我會讓它回到它主人的手上,但前提是你要救昭然。」

「幹什麼對我說這些?」

「我愛他。」

「昭然還是維佑?」

我好笑於Andy的固執。

「都愛,不管是你愛的維佑,還是你不愛的昭然。」

Andy沉默了好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裏已蓄滿了淚水,「我承認維佑離開我有很多不對,所以我要讓維佑回來,一定要讓他回來。」

很想對他說句鼓勵的話,例如「你一定會成功」之類的,可剛想開口,心底那層霧氣便翻了出來,這個Andy,男子漢大丈夫還這麼能哭,害得我也跟着傷感。沖他揮了揮手,我盡量保持着微笑走出門,雷翼正在門口,一臉凝重地看着我。

「你都聽到了?」他點點頭,「肩膀借用一下。」我不管他願不願意,便撲了上去,不是哭,只是太累了,站的力氣都沒有了,雷翼拍了拍我的後背。

「要哭就哭好了,我不會笑你。」

「才不!他和維佑那種料故事才不值得我感動。」

雷翼笑了笑,「你這個傢伙……」

好歹我幫了一個和我一樣痴情的人,大概這也能算是一件功德吧!他們必竟還是相愛的,就算現在兩個人彼此不溶,中間也絕插不下第三個人,就比如……我…………

開着車往回趕,手提電話的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大概是維佑吧。

「喂,我是林顏。」

「7:00在RedHotel等我。」電話里傳來的是維佑一慣冰冷的命令語氣,還沒等我開口,電話就掛斷了。

我看了看錶,苦笑一下,維佑這傢伙從來都不認為我會有辦不成的事情,我要真是超人就好了。將車猛得打個轉,我把車速不斷提高,逆向行駛,希望漢城的交通警察叔叔都回家睡覺去了。

維佑比我早到,飯桌對面坐着兩個年青人,外表打扮得流里流氣,但眼睛裏卻自信滿滿,傲氣十足,要文件,殺王晶的人就是他們吧。不知道他們年紀輕輕和王晶有什麼深仇大恨。

「東西帶來了嗎?」維佑問我。我點點頭,把一打資料遞過去,維佑沒有看,徑自丟給那兩人,「你們要的,我們也做到了,這次合作應該算結束了吧。」

「沒錯,沒錯,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啊!」

怪異的語氣令維佑生疑,「有什麼問題嗎?」

其中一個人指着我問維佑,「他是誰?」

「我的助手林顏。」

「哦,久仰,今天有機會欣賞到你的精湛技藝,實在榮幸,我叫Eric,他是我弟弟Tommy。」

我和維佑同時驚了一下,欣賞到我的技藝,通道說……我緊張地看了一眼維佑,他並沒有看我。

Eric接着說,「你們這一行的事我不太懂,只是有時我覺得……燕先生,你確定王晶死了嗎?」

維佑面露不耐,「當然。」

「那林顏,你能確定在場所有的人都死了嗎?有露網之魚可是會惹火上身的,我要替我的人身安全着想。」

心裏咯噔一下,雷翼提醒過我,可能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們,我和Andy那麼明顯地在陽台……

「林顏做事從不會失手,你們放心好了。」

一旁的Tommy呵呵地笑起來,尖銳的聲音像磨石划玻璃。「失手當然不會,故意就不一定了,對不對,哥?」

我一動也不敢動,維佑的身子變得僵硬,卻始終不回過頭來看我一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維佑的語氣越發地冰冷。

「你自己看,這個人好象是林顏的舊相識呢。」Eric說着掏出一打照片丟給維佑。

維佑撿起來,一張張翻看着,我的心頓時跌到谷底,用槍指著Andy,把Andy抱回來,最後又打暈了他……每一個動作幾乎都沒有逃掉,很想對維佑解釋,卻不知說什麼才好,雖然我知道現在維佑的怒火正在急劇上升中,我沒完成任務嗎?我不認為他的任務中會允許有殺了Andy這一項,我傷害了Andy?其實我沒動他一點,我本來是有機會的,也許我的錯就是提起了Andy,這個唯一可以令他瘋狂的失去理智的人。

「二位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案,做生意重的是信用,是不是?」

Eric和Tommy面露微笑,都滿意的點點頭。

「林顏,跟我過來。」冷不妨被維佑叫到,我嚇了一跳。

「哦!」

Eric和Tommy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忐忑地跟在維佑身後,我想像不出他會對我說些什麼。

「你還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維佑和我面對面坐着,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現在想些什麼。

「我能有多少事瞞得過你?我也不知道會碰到他。」

維佑冷笑兩聲,「沒有?Andy家裏那麼多的監視器哪兒來的?」

「你知道了?」沒有太大的驚訝,這件事維佑遲早會知道。

維佑猛得一拍桌子站起來,「你瞞着我對Andy做什麼了?!」

不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只有Andy才能這麼牽動他的心,「我能幹什麼?看他吃飯,看他睡覺,我又沒殺他,你這麼緊張幹什麼!」言語不自覺地有點沖,第一次因為Andy而吵起來,可事實上,我和維佑之間無論何時都夾雜着一個Andy,揮之不去。

「誰讓你這麼做的!看到Andy在那裏,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是你下令要全部幹掉嗎?我如果沒看到他,他現在早死了。」

「那你還傷了他!」維佑激動地打斷了我,我從未見他有如此失控的樣子。

「可惜只是傷了,我現在都後悔了,殺了他豈不是更好。」

「啪!」維佑一巴掌扇過來,我竟沒躲過,捂著臉頰站起來,又驚又怒地看着他,憑什麼打我,我做錯了什麼!替你救回了Andy,你還讓我怎麼樣?!

「你以為Andy死了,我就會愛上你嗎?別做夢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心上像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半天才艱難的回了一句,「我……我沒有那麼賤!」程維佑,算我看錯你了,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向你乞討愛情的可憐蟲嗎?

「你以為你有多高尚?怎麼,這麼快就忘記自己人盡可夫的本質了?」

被刺傷自尊的我也有點歇斯底里起來,「程維佑!」

「這個名字你不配叫!在這裏待着等我回來。」他一甩門出去了。

我真的是太高看我自己了,忘記了自己還有過那樣骯髒的歷史……總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即使維佑不愛我,我也應該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吧,一個朋友,呵呵,你以為你是誰!

我捂住眼睛,不想讓那些懦弱的淚水流下來,可惜是徒勞的,鹹鹹的淚水順着臉頰流進嘴裏,苦澀的滋味,原來維佑就是這樣看我的,我就像他身邊一隻忠誠的傻狗,死心塌地的為他付出一切,他只用稍稍一點的溫柔,就可以換走我的整個身心,怪不行維佑說我賤……不看看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還妄想可以去愛維佑一輩子,即使相去當Andy的影子,他也會覺得不配吧。我比得上Andy的單純嗎?

平躺在地上,任眼淚恣意地流淌,生命中有的污點,是無論如何,一輩子都洗不掉的吧。就像那些數不清的傷痕,永遠在我身上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跡,維佑……我盡量不讓自己去想這個名字,這不配我叫的名字,它對於我永遠都是一種傷害,我不要愛他了,再也不要愛任何人了…………我似乎在哭泣中睡著了。

有一點點刺痛的感覺,然後,好象有人在解開我的衣服,吻我,維佑嗎?他是不是原諒我了?勉強睜開哭腫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誰?滾開!」我抬起腿把他踹下去,猛得站起身子,卻發覺整個世界是晃悠悠的,被我踹到的那個人被旁邊另一個人扶住。「你他媽的,幹什麼?……是你們?」

我看清他倆竟是Eri和Tommy,「誰讓你們來的?滾出去。」我感到周圍的東西在眼中晃得越來越厲害,這是怎麼回事。

「裝什麼蒜!你們老大讓你來陪老子,還不過來好好服侍!」

維佑!我驚訝得不敢相信,「這不可能!維佑不會這樣對我!」

「媽的,這麼難搞。」兩個人同時過來,輕而易舉把站立不穩的我絆倒在地上。

「滾開,我不信!」我拚命想推開壓在我身上的人,卻發覺力氣喪失得越來越快。

東完呵呵地笑起來,「你算燕齊什麼人啊!有沒有搞錯,還是你們老大了解你,讓我們上之前先給你來點這個。」他在我面前晃了晃那個注射器。

原來真的是維佑……原來這就是他給我的懲罰,我犯的是什麼錯?難道就是因為我愛他?放棄了無謂的抵抗,任他們野獸般壓在我身上,撕去我的衣物,空洞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維佑,你就這麼討厭我?我從來沒有向你索討過什麼,只是想陪你,想愛你,我真的不配嗎?真的讓你覺得只是一種侮辱嗎?

我不想恨你的……痛苦的用手指摳着地縫,直到十個指頭也變得鮮血淋淋,不知道這種折磨還能忍受多久,任他們在我的身體上發泄著獸慾,我是想解脫,伸出手去探矮几上的杯子,玻璃叭地掉下來,摔成一地碎片,那晶瑩的光亮帶給我希望,我自己可以解脫,不去再想維佑,不去再想任何事,我活得比任何人都辛苦。

Eric卻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異樣,「想殺我們還是想殺了你自己?你想得容易。」用腳壓住我蒼白的手,用力地踩在一地晶亮的碎片了,鮮血讓無暇的晶片染上美麗的色彩,Eric開心地更加用力的用搓來搓去。

咬着下唇,不想再看那飽受蹂躪的手,我將頭別向另一邊。

「挺有骨氣的嘛。」趴在我身上的Tommy邪惡的笑了笑,重重地一口咬在我的鎖骨間。

「唔…維佑……」忍不住痛呼出聲,但無意識地喊出的卻還是他的名字,是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擺脫了?

Eric和Tommy同時笑了起來,「這個傻瓜,怎麼現在還想着那個佑?不覺得我們比他更好嗎?」

難堪的閉上眼,任自己沉淪在一片血泊中,直到傷口痛到麻木,直到心碎成灰,不再留有任何希望……

深夜的涼意將我凍醒,睜開眼睛,空蕩的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結束了嗎?我還沒有死?撐着地想坐起來,卻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掀倒在地上。粗重地呼吸著,定下神來,才看清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以及身下大灘的血液。

苦笑一下,緩慢地積攢着力氣急於掙扎著爬了起來,襯衫早就撕碎,不知費了多少氣力才將外衣套上,遮住一身的傷痕,狼狽地衝出房間,心裏只有「離開」這一個念頭。可是……又能到哪兒去?

好象,每次都是一個人,帶着一身的傷口走在深夜的漢城街頭,以前的時候,會有個希望,會希望回家,如果維佑不在,就自己處理傷口,聞着他留在房間里的氣息,很安心地等他回來,如果他在,他總會那樣很氣惱地說出些傷人的話,然後幫我小心翼翼地清理傷處,原來這些都一直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很自信地以為維佑是在乎我的,他說過,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我了解他嗎?當然不會,不然我不會看不出維佑對我做的一切都帶着層虛偽的面具,就不會這樣傻傻地被他玩弄與掌股之上。離開雷翼的時候,他對我說,人既然生下來了,就應該好好活下去,但他真以為每個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嗎?

可是,為什麼我的腳步停不下來?為什麼心中想見維佑的意念會強烈到整個人似乎要燃燒起來?也許只是想問問維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也許只是想再看一眼維佑好讓自己徹底的死心。

攏了攏衣領,能抵住撲面而來的冷風,卻無法抑住不斷變冷的身體,強忍着疼痛和不適,近乎無意識地挪著步子,希望夜風能讓我冷靜,讓我積攢起最後的堅強與自尊去見維佑,最後一次,我對自己說,不再對他抱有幻想,我不會再原諒他!

門沒鎖嗎?將身子倚在門上,它自己開了,腳邁進屋內的瞬間,我又害怕了恨不得立刻轉身逃走,說不定維佑正準備好好地嘲笑我一番。但……有些不甘心。

走進屋內,他不在客廳,已經睡了吧。移進他的卧室,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我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來到床邊,半蹲在他身側,他睡著了,一動不動的,像個文靜的孩子,碎碎的頭髮半掩着他的眼睛,鼻翼有規律的輕輕翕動。

他就是害我進地獄的那個人嗎?他明明是個天使!那個有着雙邪惡眼睛的魔鬼一定不是他,他睡着的時候,嘴角會微微上翹,似笑非笑,夢中也應該是天堂般甜美的世界吧。

他的睫毛長長的,像女孩子一樣秀氣,薄薄的眼皮了,甚至看得清淡藍色的血管,只有天使才會這樣吧,他睜開眼睛時,一定會露出燦若星辰的眸子,他怎麼會是個魔鬼呢,他不應該是單純的,善良的嗎?我的淚不知怎麼的就流下來了,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我抬起手,好想碰碰他,他是真實的嗎?--我的維佑,不管它是不是真正屬於我,我都好想觸捷他溫熱的皮膚,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對吧?

手伸到維佑面頰上方時,我卻猛然停住,這時才看清我的手,這是怎樣的手啊,鮮血已經凝固,無數的玻璃碎片卻還留在上面。

我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這樣骯髒的手是不配碰他的,碰一位天使,我渾身上下還有那裏是純潔的嗎?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骯髒,一陣陣噁心從胃裏翻騰上來。

我猛衝進浴室,擰開閥門,任冰冷的水沖在身上,無力在撐著洗漱池,大口大口地嘔吐著,精疲力竭,恨不得把身體內的一切全吐出來,那樣是不是就乾淨了?那心呢?心若髒了,怎麼能洗掉呢?鏡子裏映出一張慘白得不帶一絲人色的臉,而脖領那些紫紅的傷痕卻像炫耀似的,鮮亮得嚇人!

「不,我不要!」發瘋似得喊出來,把水開到最大,脫掉衣物,伸手就去掀那些已結微凝的傷口,重新讓它們流出殷紅的血液,血還是紅的嗎?我以為它早就染黑了,讓血流盡,讓這些骯髒的血液全流出去!

我有一絲快感,看到手中夾帶着大片大片的紅色,就覺得整個人被凈化了許多,「還不夠啊……」我微笑着,我要是乾淨了,就可以去碰維佑了,他就不會這樣對我了……我為什麼早沒有想到,拿起一片刀片,毫不猶豫地朝身上劃下去,一下又一下,那血是留不住的,被水沖走了,溫熱的血液將這透明的水染上艷麗而邪惡的紅色,被沖走的是我的罪惡……

「林顏!你幹什麼!」維佑破門而入,進來的時候,我記得我是把門反鎖上的,有些模糊地看着他,那是維佑嗎?我的天使?但他眼裏的暴劣是哪兒來的?不,他不是。

「你瘋了!」他關掉閥門,一把抱住我,我不知從哪裏來得那麼大的力量,揪住他的脖領將他壓倒在地上,「林顏,放開我!看你身上流了多少血!」

我視若未聞,我只知道他不是維佑,他是那個不斷傷我的人,他不是我愛的維佑,一言不發,我惡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林顏……咳咳……你……」

他的臉色逐漸變成一種死灰色,眼睛裏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微微有些失神……就在這時,他很快掙脫出來,我慌亂地用手去抵擋,他「啊」的一聲,迅速退到一旁,用右手捂著左臂,而鮮血仍從指縫不斷地流出來,緊握在手中的刀片掉在地上,神智似乎因維佑的鮮血而清醒過來,我……傷了維佑?我真的傷了他!慌亂地從一邊的浴袍上揪下腰帶,不等維佑反應,就迅速地替他把傷口紮上,我傷了維佑,流血了……我不可以傷他的。

「痛不痛?對不起,對不起……」捧著維佑的左臂,輕吻著傷處,我的淚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來,白色的腰帶很快被鮮血染紅了,是他的血,還是我的?心裏很疼,我能感覺到維佑的痛苦,他從沒受過這種傷的,他可能承受不了…………

「林顏……你……」維佑看着我,想伸手扶我,卻不知該將手落在哪裏,滿身的血,一定是很臟,很難看的。

「血流盡了,我就乾淨了,我就不髒了,這樣就可以陪你了吧?」我笑笑地對維佑說。是我看錯了嗎?他竟然哭了?都怪我傷到了他,一定是太疼了。「別哭,一會兒就不疼了。」有點想替他拭去淚水,卻怎麼也抬不起胳膊,維佑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啊晃的,直到眼前一黑,就真的什麼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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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香花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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