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見到李翔煒半眯著雙眼，緩緩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趙元愛只覺得自己心頭一陣悸動，連呼吸都難以自主，胸口一緊，那種感覺令她既興奮又緊張。

李翔煒徑直走到吧枱前，尋找到自己常坐着的位子，酒保很熟悉地與他打招呼，他微微揚起唇角來，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了一下，「老規矩。」

在吧枱另一端的趙元愛，自始至終，目光都沒有從李翔煒的身上移開來。

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李翔煒理所當然注意到了，卻沒有去理會這樣的目光，或者應該說，他早已習慣了被別人這樣注視着，其實在之前，當他與另外兩位也同樣身為人中之龍的好兄弟，一起坐在「夜色」里的時候，會得到更多或艷羨、或愛慕的目光。

唉……只是那兩個家夥，現在早已回家抱着老婆恩愛去了！

李翔煒輕笑一聲，伸手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酒。

趙元愛看到李翔煒笑了，這才有些反應了過來，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

那樣明顯的忽視，令趙元愛有些失落，她輕輕揪住胸口處的衣服，深吸一口氣，端起雞尾酒，從高腳椅上下來。

不能這樣就放棄，不是嗎？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誰能看得見誰呢？更何況，她是如此的平凡。

稍稍有些躊躇著，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向那個人，卻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一步，一名穿着清涼的金色長發女人，熱情地靠了過去。

趙元愛不自禁微微蹙眉，當然是對這樣的事情相當不爽，想來也知道，這個女人這樣主動上前，對李翔煒存的是什麽心思。

不過……他應該不會這樣就輕易接受這個女人吧？一個人，應該不會沒有節操到這樣的程度吧？

事實確實如此，李翔煒雖然很禮貌地跟女人聊了幾句話，卻顯然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然而，他之所以對這個女人沒有表現出興趣，並不如趙元愛所想的那樣，是多麽的潔身自愛，而是這個女人恰好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罷了！

李翔煒當然是沒有與不喜歡的女人勉強做愛的興趣，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委婉地回絕了長發女人的邀約，李翔煒端起酒杯，環視着酒吧周圍，看一看是否有合適的目標，雖說他條件算得上是極品，但同樣的，他也不會抗拒自己主動。

趙元愛看見那女人悻悻離去，只感覺自己似乎心中有塊懸起的大石頭，「砰」的一聲落了下來，她感到有些煩躁，卻又無法控制自己這樣的情緒，她從不曾對哪個人有這樣的感覺。

「那個……你好！謝謝你那天幫了我。」一個錯步上前，趙元愛憋紅了一張小臉，終於鼓起勇氣，對李翔煒開了口。

李翔煒聽到有人搭訕，轉身一看眼前這個個子不高的小姑娘，一時間倒真是愣了一下，但畢竟事情發生得不久，很快，他便想了起來，笑着說道：「喔……你就是那天那位吧？」

那天那位……顯然，趙元愛對於他給予自己這樣的稱呼，不太滿意；她皺了皺小臉，糾正道：「我的名字叫作趙元愛。」

「趙元愛……」李翔煒默默重複了一下她的名字，酒杯在手裏轉動兩下。

「對！沒有錯，你可以記住這個名字嗎？」趙元愛有些期盼地望着他。

李翔煒抿了抿唇，「好，趙元愛，我記住這個名字了！不過那天的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用有太大的壓力，錢不用你還，也更不需要這樣……」

趙元愛聽他這樣一說，連忙搖頭解釋：「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覺得你人很好，單純的……想要認識你一下罷了。」

「單純的……只是想要認識我？」李翔煒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嗎？好了，既然已經認識了我，那麽，現在你可以回家了吧？小孩子晚上不要隨隨便便在外面亂逛，這樣的地方，可不是你能夠隨便來的。」

李翔煒的話，越說越是戳中了趙元愛心中最介意的地方，她稍稍有些不服氣地提高了聲音：「我才不是小孩子！為什麽這裏我不可以來？」

李翔煒有些無奈地望着她，深深覺得，自己似乎是遇到了一個大麻煩，「好了，這種地方，未成年人不得入內，知道嗎？快喝完你的可樂，回家去吧！我看你多半就是跟家裏人吵了架，跑出門來的吧？別讓你家裏的人擔心。」

趙元愛輕輕咬了咬下唇，實在無法反駁李翔煒的這句話，因為那確實是事實，不過，她還是不太喜歡聽到，他這樣語重心長的語氣；為什麽要這樣跟她說話？聽上去，就好像是個長輩，正在教訓自己家的小朋友一樣。

「不好意思，我昨天剛剛成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看一看我的身分證，我認為，我現在應該可以隨便出入這家酒吧才對！」趙元愛得意地笑了笑，揚了揚自己的下巴，一副「看你拿我怎麽辦」的樣子。

李翔煒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去，他心裏清楚，這女孩算是認準了他，覺得有點無趣，他起身。

「等等……你、你去哪裏？」趙元愛見他要走，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回家。」李翔煒撇撇嘴說道。

「回、回家？可是……你、你才剛來一會兒，不是嗎？」

「今天實在是有點兒掃興，我看，我還是早點回去睡覺比較好！」李翔煒自然知道，趙元愛是為了什麽來的，話說得稍微重一點，卻也是為了她好。

這樣的小女孩，他也不是只見過一次、兩次了，即使她不對他的胃、不是他的菜，他卻也不希望她陷入什麽麻煩之中，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他李翔煒竟然也會語重心長地教訓人，但那確實是他當時作出的第一反應。

掃興？趙元愛的胸口，不禁微微刺痛了一下，李翔煒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掃了他的興的，當然不會是剛剛那個很識相，被拒絕了之後，便離開的女人，掃興的，只是她這個人罷了！

「原來……原來我掃了你的興啊！那還……真的是很抱歉喔！不過，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而已嘛，你又何必這樣呢！」趙元愛一扭頭，轉身便跑出了「夜色」。

「喂……那個，你還沒結帳呢……」酒保見趙元愛往外跑，忽然想起了什麽，大叫出聲。

李翔煒擡了擡手，示意了一下，「記在我帳上吧！隨她去好了。」

望着趙元愛的背影，李翔煒有一種奇怪的預感，總覺得這個女孩，往後必定會與他發生些什麽，不過，也許只是錯覺而已吧？

希望她今天離開了之後，再也不要來了，或許再過五年，她對他如此投懷送抱，他說不定還可以考慮接受一下……

重新將雙手插入長褲兩側的口袋裏，他緩步往外走去。

「李大少，真的就這麽走了？」酒保半開玩笑地說着，難得見到李翔煒孤身一人、沒有美女伴在左右，就出了這扇門的。

李翔煒不置可否，只是搖了搖頭。

李翔煒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預感竟然會是那樣的準確！

他有些頭疼地扶著額頭，望着坐在不遠處的那個女孩，終於還是察覺了，她與其他女孩子的不同之處……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執著！

一連差不多有一個星期，趙元愛竟然都一直出入「夜色」，以至於「夜色」一干與李翔煒熟識的酒保服務生，都知道他有了這麽一個，又可愛、又執著的小追求者。

不過，可能是那天，他那些不耐煩的話的緣故，趙元愛這一個禮拜以來，都只是要了一瓶比較平價的啤酒，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似乎看不出她有什麽目的來；可只有李翔煒與那些有心人，才能感覺得出來，趙元愛的目光，總是追隨在他的身上。

趙元愛雙手握著啤酒瓶，讓酒瓶來回在自己的手裏滾動着，搓了又搓，直到手與酒瓶都發出微微的熱度，她才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偏偏看了那男人一眼，就總覺得自己的目光移不開了？而且還真的鬼使神差地，每天跑到酒吧里來等他！

「小姐……這是那邊那位先生，讓我送過來的。」一名服務生端著托盤，盤子裏擺着一碟水果與一杯可樂。

趙元愛原本意識有些神遊，被那名服務生給喚回神來，順着他的指引，目光移向一旁，望見依舊是面帶微笑的李翔煒，他拿起杯子來，稍稍舉了舉，向她示意了一下。

服務生將托盤裏的東西，依次擺在趙元愛的桌面上，還有一張紙條，壓在可樂下。

幾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無比羨慕趙元愛，羨慕她竟然能得到李翔煒這個花花公子的主動青睞！但事實其實並非如此，當然，這點也只有她自己與李翔煒，最清楚不過了。

將壓在可樂下的紙條打開，乖乖的回家，不要再繼續待在夜色了！簡單的一句話，不強硬，卻又霸道地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他這樣是在命令她嗎？趙元愛望着盤子裏雕刻得很可愛的水果，與那杯可樂，並沒有因為那是李翔煒送的，而開心起來；因為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只是將她當作一個孩子罷了。

其實說起來，她極少這樣執著於一件事，雖然她的性子很是倔強，但也了解什麽叫作「知難而退」，然而這次顯然和以往的情況都不一樣。

她總是在想，他越是將她當作小孩子、當作未成年人、當作麻煩來看待，她就越要讓他明白，她其實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所以說，除了對他顯而易見的些許愛慕之外，這樣的原因，應該就是佔了另外一大部份吧？

她將那張命令語句一般的紙條，扔在一旁，起身，向著李翔煒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李翔煒先生，為什麽我不可以待在這裏？我又為什麽，非得聽你的命令不可呢？你不是覺得我很掃興嗎？那你不要管我就好啦，省得又讓你不爽嘛！」趙元愛嘟了嘟嘴，這樣的動作和這樣的一番話，讓她更顯得孩子氣了。

李翔煒不禁皺了皺眉頭，想着，或許應該說些更能夠打擊她的話來，將這個女孩一干不切實際的念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你是不是喜歡我？」他輕笑一聲，輕蔑而又不屑，「我怎麽可能與你這樣一個幼稚的小女孩交往？怎麽看，還是有着漂亮的臉、身材凹凸有致的大姐姐，最吸引人了！你還是死心好了……」

趙元愛的兩隻小手，下意識地攥成拳頭，一雙大眼，忿恨地瞪着李翔，「你……你怎麽能……」

「所以說呢，處女，喔，還是未成年處女什麽的，最讓人討厭了！又纏又黏，技巧還差，就算是真的搞上手了吧，也會像你這樣，甩都甩不掉。」

趙元愛只覺得，呼吸似乎都困難了很多，一雙大眼裏霧氣蒙蒙，顯然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

李翔煒的雙眉蹙得更緊，將她受了委屈、難過傷心的樣子，完完全全地看在眼裏，竟也有些心疼了起來。

趙元愛深呼吸一口氣，似乎是堅定了什麽東西一般，說道：「我已經不是未成年了！那麽，就因為是處女，所以你才討厭我的，對不對？你要的就是有『那種經驗』的嘛！這還不容易！」

她轉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着他，「那，我這就去找一個人破處就好啦！這樣，你就不會討厭我了吧？」

李翔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望着趙元愛轉身，向著另一桌，只有單獨一個中年男人的桌子，走了過去，心中思緒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