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她沒周休二日,雷聶同樣也沒閑著,早上照常到夏昕娉的租屋處接人,大清、小華看久了也就麻痹了,反正只是多一張桌子、椅子,凡創還有空的辦公桌;重點是雷老闆來的話,等於食物也會跟著到,這樣大家都不用煩惱。星期六、日,附近又是商辦區,他們中午要吃什麼?吃對凡創三人組而言相當重要!
所以原本要大力反抗的凡創三人組,在雷聶一小步一小步的蠶食鯨吞下,像溫水煮青蛙,全部束手就擒,還被擒得自自然然。
直到有一天,照例,夏昕娉背著上工的大包包急忙衝下樓,黑色BMW745正在樓下等著她。
「早安!」她揚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但在看到雷聶身旁的婦人時,瞬間被驚訝取代——
「媽?!」
雷聶當然知道這位優雅的女士是昕娉的母親,他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調查得清清楚楚。
而夏母也明白這位高大英挺的男士是何方神聖,畢竟他是半個公眾人物,而且他和昕婷有過婚約。
沒察覺到氣氛怪異的夏昕娉,衝上前開心地握住媽媽的手。「媽??你怎麼會來台北?!怎麼都沒告訴我!」
夏母的神情很古怪。「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倒變成小娉給我驚喜了?」
夏昕娉一頭霧水。「媽,什麼意思?」
「雷先生是小娉的男朋友嗎?」夏母指著一旁等待女兒的人。
夏昕娉急忙搖頭。「當然不是——」
「夏伯母好,敝人雷聶,我正在追求昕娉。」
誰會想到雷聶居然在這個節骨眼表達對夏昕娉的追求之意?
夏母皺著眉頭。
母女連心,夏昕娉當然知道母親心裡想的,她白著臉急著解釋:「媽,不是的!我和雷先生只是公事關係,凡創接了雷風的案子,我暫時在他公司上班——」
夏母舉手阻止女兒的辯解。
「小娉,你妹昕婷呢?」
一句問話將雷聶和夏昕娉的關係直接打入無底洞,氣氛之僵,更勝認識初期。
她不理人,收起桌上的小禮物,強力抗拒和他上、下班,她隔絕得很徹底,幾乎將他當成隱形人。
如果沒有她,雷聶和昕婷會按計劃在一起,他們會結婚,共組家庭,生小寶寶,雷聶是溫柔的男人,昕婷是可愛的女人,所謂日久生情,總有一天,他們會真正愛上對方……
但現在,因為她的關係,雷聶毀了婚約,昕婷滯留國外不敢回家,這一切的一切,又是誰造成的?
是她。
是她。
是她,夏昕娉。
一切都是她,她以贖罪的身分嚴懲自己,拚了命工作,廢寢忘食,人瘦了,蒼白的小臉再也見不到一絲光彩。
她知道只有快點完工,履行合約,她才能離開!
「小跨……」
小華掉著淚,擔心小娉被雷聶欺負時她沒哭過,但現在,看到這樣的小娉,她的心好難受。
「小娉,你該休息了,你的理念我懂,接下來的部分我來接,你去日本吧。」
一向不愛睏在辦公室的大清,為了自己的夥伴,他願意折去羽翼,只希望小娉能再自由翱翔。
小華哭倒在大清懷裡,這樣的大清很有擔當。
三人在凡創里,時間接近午夜,但沒人想離開,因為小娉手上的工作是雷風的新建案文宣。
雷聶走了進來,高大的身影緊緊繃著,同樣黯淡無光,他的嘴角失去了笑容,自信的黑眸同樣失去光彩。
「我不會放棄你。」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打一開始,我要的人就是你,不是昕婷。」
夏昕娉沒有抬頭。「你是昕婷的,沒有我,你們會結婚。」
「我感謝老天爺,在我和昕婷結婚前,讓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她手中的鉛筆緊握。「這對昕婷不公平。」
「我愛上的人是你,如果你執意離開,對我又公平嗎?」
「雷聶,我們不能在一起。」
「給我理由,不要再說我和昕婷的關係,我沒碰過她一根頭髮,更沒和她交心過,說上的話不到五十句,那份該死的婚約老早就解除了,這絕對不是理由。」
他們隔著一張桌子,沒有任何肢體碰觸,雷聶的黑眸中閃著憤怒和苦澀,更多的是不舍和疼惜。
「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是因為你曾經是我妹妹的未婚夫,我沒辦法接受世人對我的批評,這個理由足夠嗎?」
雷聶澀澀然地閉上雙眼,臉色慘然如紙,彷佛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量。
「雷先生……」大清擔憂地低喚,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雷聶對小娉的呵護,同樣是男人,他明白小娉的執意拒絕,對雷聶有多傷。
雷聶再睜開眼,目光已是一片澄澈冷然,面無表情。「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在乎我嗎?」
夏昕娉一震,她沒抬頭,所以沒有人看到她盈眶的淚水……
「雷先生,我不——」
「住口。」
他嚇阻了夏昕娉的回答,胸口一陣劇痛,幾近令他瘋狂!
他眼神冰冷而銳利地凝視眼前的女人,忽地轉身,只留下一句——
「好好考慮你的答案,再回答我。」
雷聶斷然離開。
空氣中回蕩著窒人的氣息。
隔了好久好久,夏昕娉虛弱地說:「大清,武哥還喜歡我嗎?」
武哥是大清的拜把兄弟,對夏昕娉驚為天人,曾展開熱烈追求過,要不是大清出面阻擋,夏昕娉可能會被聒噪的武哥吵死,他是個開朗的老好人。
「當、當然……小娉,別這樣……」大清清楚她的打算。
夏聽娉的淚緩緩滑落——
能不在乎嗎?
如果不在乎他,不知道該有多好!
「大清,幫我帶句話給武哥,我接受他的追求。」
只能如此,她必須徹底讓雷聶死了心,他才會放手……
夏昕娉捂住臉,絕望地哭泣。
【第八章】
時序進入冬日,日照時間愈發地短,不到六點,外頭天色已黑。
雷聶將一碗粥品放在夏昕娉的辦公桌上,營養的乾貝粥傳來陣陣溫熱的香氣。
這粥品清爽不腥,氣味鮮甜,最適合調理補氣食用,是飯店老師傅的私房菜,只賣熟客,之前昕娉吃過一回,非常喜愛。
「如果要加班,先把粥吃了。」
她幾乎不吃不喝地工作,真不知是雷風建設好福氣,請了一位賣命的設計師,還是昕娉純粹折磨他的?
男人深郁的黑眸黯淡無光彩。
這裡是雷風建設夏昕娉暫時的辦公室,今天進入第十九天。
夏昕娉沒抬頭。
工作依舊忙碌,但慶幸的是離目標又跨進一大步。
針對統合營銷策略,在密集的會議之後,已有初步的結論和共識。
她不再需要參加營銷企劃部的會議,設計的圖稿這兩天將會完成,也就是說,離開雷風的日子進入倒數計時。之後的打樣和對樣、修改,她都不用留在雷風。
她文風不動,沒回應雷聶的關心。
「怎麼,怕我下毒嗎?」
雷聶的聲音沒有溫度,甚至有些譏誚。
夏昕娉不說話,基本上,在面對這個男人時,她已經鮮少說話了。
死寂的沉悶正消耗著男人的耐心。
「如果真有情蠱這玩意兒,你倒是應該嘗一嘗,就能知道被折磨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她抬頭,看見雷聶臉上無助的自嘲。
雷聶是天生的王者,應該是自信且霸道的,犀利的雙眼更該有滿滿的企圖心,驕傲如他,人生精彩如他,眼前這個為情所困,為愛受委屈的模樣,一點也不適合他……
「昕娉。」他眼神憂傷疼惜地注視著她,喉頭緊得勉強擠得出三個字。「別這樣。」
夏昕娉握住拳頭,太痛苦了!如果沒愛上,那該有多好……心是不是也就不會這般刺痛?
她梗著呼吸,極力剋制不斷自心底深處浮現的感傷和凄涼。
「謝謝你的粥,但我晚上有約會,不方便先吃東西。」她聲音微啞。
從兩人的關係進入相互折磨的階段之後,這是夏聽娉第一次說話有了溫度,卻把雷聶打入萬丈深淵,一蹶不振。
「約會?」他問。
「對。」
「跟楊先生和余小姐?」他試探。
她搖頭,雙手緊緊交握,澄亮的雙眼淡淡迎視。「和我男朋友。」
男朋友?
雷聶渾身一震,危險地眯起眼,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忍著胸口肆虐的怒火——
他深呼吸,一個字一個字輕輕地問:「你說什麼?」
夏昕娉勇敢迎視,那張熟悉的臉上,有著她不熟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