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親自送公公出門，對著他大力揮手，要他路上小心。而公公要她保持原來樣子的一番話，也讓她內心興起一股力量。

對，她要繼續當自己，才不要讀什麼《遵夫之道》來壓抑自己、委屈自己。

起碼，在龐穆真不在家時，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自在。

那麼，現在她該做什麼好呢？她現在最想羅巧妍想起了現代的食物，她已經好久沒吃烤肉了，以前她每個月都會去吃上一次。還有芒果冰，夏天吃冰涼的芒果冰最棒了。

怎麼辦？她流口水了，好想吃呀熱鬧的青樓花街上，有個做商人打扮，面貌平庸、膚色黝黑的男人，和他的小廝坐上了馬車。進到車裡，那男人摸了把下巴，竟開始撕起臉皮，一路撕到鼻樑、額頭，直至露出一張清俊完美的臉龐。

他正是龐穆真。

「待會兒到那個巷子里，我會先下車，你再繞一圏，換張臉回夢仙樓去。我已經跟那個人搭上線了，但不能操之過急，你幫我盯住他，注意他還有跟誰見面。」

說完，他掏出銀票給假裝小廝的下屬。「這些你拿去張羅。」

「是，大人。」下屬看到他出手大方，更是恭敬。

馬車再往前行駛了一段路程，彎進一條沒有人煙的巷子，龐穆真下了馬車，從另一個出口走出，再改搭另一輛馬車。

「大人，去哪？」車夫轉身問道，他是龐穆真養的探子，名叫阿勇，平常負責幫忙打探情報。

在都察院的這五年，龐穆真深知要找出其他人的弊端彈劾，易容、養探子是成功的一環，所以建立了一套自己的情報網，還親力參與，用他的雙手搜集證據，用雙眼識破對方的謊言。

當然，以他這種追根究底、不容敷衍虛應的查案做法，得罪過許多人，幸好皇上明辨是非、痛恨貪腐，重用他並給予他強力支援，才讓他得以揭發一個個投機取巧、中飽私囊的官員。

這次，皇上高升他為欽差大臣，要他秘密偵查一件弊案，他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耀，必定不負皇上所託完成這任務。

這回皇上要他辦的，是個來頭不小的大官，有官商勾結與貪污之弊，他要一一去找出證據加以彈劾，還要捉出與那個人一起舞弊的官員們。

為此，他化身為北方商人，假意要與對方做生意，想接近那個人。

那人也是個機靈之人，從不輕易現身，但他知道對方跟夢仙樓的花嫂嬤關係匪淺，總會將夢仙樓當作談生意的地方，所以乾脆住在夢仙樓里守株待兔，撒下銀兩找人脈幫忙，好取得和對方見面的管道。

今天，他總算和那個人見到面了，讓他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現在，就慢慢放長線釣大魚吧。

「回府吧。」在外頭忙了好幾天，龐穆真疲累的閉上眼道。

「龐大人，你剛新婚就一連好幾天都不在家，嫂子不會抱怨嗎？」阿勇似乎是駕車駕得很無聊，好奇問道。

「專心駕你的車。」龐穆真面無表情，不與他起舞。

「問問也不行……」

聽到阿勇的抱怨聲，龐穆真睜開了眼，想起他那充滿災難的洞房花燭夜。

哪個女人在洞房夜不是害羞靦覜的，他的新婚妻子卻瘋狂喝光了一整壺酒，勸也勸不聽，搶也搶不走，還給他醉倒了，真是成何體統！他都不知道氣到瞪了她多久。

醉倒也就算了，他好心幫她脫下外衣，想讓她好睡一點，她竟不知感恩的霸佔了整張床，不讓點位置給他睡，他想將她的手腳拉好，她還粗魯的踢人，最後他只好在洞房夜裡睡硬邦邦的椅子，夜不成眠，苦不堪言。

也因此，在她喝醉后，他來不及跟她說明自己新婚隔天要上工一事，一早起來看到她睡得香甜，更氣得不想留張紙條告知她，心想反正爹會跟她說。

今天回去后，他肯定要她好好反省檢討，然後再也不讓她碰酒。

半個時辰后，龐穆真搭的馬車抵達了龐府，天色也近黃昏了，總管在接到門房的通知后，立即前來迎接。

向總管詢問府里發生的大小事後，他接著問起少奶奶。

縱然對她還在氣頭上，且認為男人出門工作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新婚後馬上冷落妻子數天，他對她還是有點愧疚的。

總管面色僵硬，擠出笑容道：「少奶奶適應得很好，和老爺也相處得很好，總是笑臉常開，為人親切，府里的人都很喜歡她呢，只不過……」他說到一半就停頓下來。

「只不過什麼？」總是多話、一開口就停不了的總管支支吾吾的，令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一刻，他聞到了某種香味，是從後院方向飄來的。「是誰在烤肉？我不是說了在院子里烤肉有礙觀瞻，禁止烤肉嗎？」

見總管臉色一變，眼神閃爍，龐穆真更確信在他不在時發生了什麼事，不悅的往後院方向走去。

「少爺，少奶奶說她很懷念家鄉的美食，要在院子里烤肉……少爺，你、你可別生氣啊！」

龐穆真大步循著香味走，踏入了後院，看到用磚塊和石頭搭成的烤肉架，上頭放了張鐵絲網，網上有竹籤串成的肉和蔥、雞腿雞翅、香菇、玉米等林林總總的食物。

更驚人的是，在烤的人居然是……「爹！」

龐父樂得很，雙手正拿著烤肉串翻烤。「真兒，你回來了？」他瞄了眼在另一邊烤肉的下人，叮嚀道：「快翻，我的魚和花枝都快焦了。」

「爹，我不是禁止在院子里生火烤肉嗎？你怎麼不阻止你媳婦，還跟她一起亂來？」龐穆真憤怒道，望了望四周。葛心妍呢？她去哪了？她竟把他爹教壞了！他爹是率性自我了點，但也從不曾故意犯下他在府里立的規相對於兒子的怒火中燒，龐父可笑咪咪了。「爹這輩子是吃過烤羊和山豬肉，但都是廚房烤好再送來的，這還是爹生平第一次自己烤來吃，搭配上巧妍特製的烤肉醬，更香更好吃了，你也吃吃看吧。」

「巧妍？」龐穆真欲發作的火氣在聽到這名字時一頓。那是誰啊？

「巧妍就是我的媳婦心妍，她說巧妍是她的乳名。」龐父跟著塞了根烤肉串給他。「快吃吃看，我從不知道這小玩意那麼好吃，咬下去馬上融化在嘴裡，真是美味極了。」

「這是……」龐穆真盯著手上的肉串看，說是肉串，不如說是肉團，小小一顆烤得金黃酥脆，香氣逼人。

「是雞屁股啊。」

龐父回答得好順口，龐穆真卻沉默了。

「巧妍說她在家鄉時最愛吃這玩意了，說這是人間美味。我以前也從不吃的，沒想到這麼小小粒竟會那麼好吃。」

龐穆真還是沉默。

「快吃吧，吃吃看啊，你也會愛上的。」

龐穆真繼續沉默。

一旁總管忐忑不安，真想大喊老爺別鬧了，少爺都快爆青筋了。他機靈的遞上冰涼的芒果冰，想讓少爺消消_「少爺，吃吃芒果冰吧，這是少奶奶發明的，只要吃下一口就能消暑解熱，我愛死這個冰了芒果冰？龐穆真看著那有一個人臉大的碗，只見上頭鋪了一塊塊新鮮芒果，淋上類似糖水的醬汁，下方則是切得極碎的碎冰。

他微微蹙起眉來。原來他不在家時，妻子都在搞這些事嗎？

一道慘叫聲劃過天際，龐穆真臉色遽變，立刻施展輕功衝過去。

「少爺，不是的，這是……唉！」總管冒著豆大的汗，只能跟上去。

龐穆真當真以為是有人闖進府里，想捉住那個賊人，豈知卻只見到前方空地上有個男僕從地上爬起來。賊人他目光迅速掃過空地上的一干丫鬟，才想向前問她們怎麼會聚在這裡，這時候，就看到了他的新婚妻子。

她穿著一身桃紅色衣裳，襯得皮膚白晳、五官更標緻清麗，一頭烏絲也不像時下愛美的姑娘一樣插了滿頭髮釵，而是只用一根簪子固定，樸素又優雅。

她和一群丫鬟在這塊空地上幹麼？

那一端，羅巧妍正精神奕奕、雙眼流燦的對著眾丫鬟說話，全然不知龐穆真提早回家了，正盯著她看。

「剛剛那招有看清楚嗎？只要有色狼……呃，有登徒子從背後摸你的臀，就照那樣做就好了，我待會兒再一個個教你們。」

「是。」一排丫鬟點頭，有人還做功課用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