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沈寂了一個周末,這夜,「晶」的女王陛下再度現身在她的店裡,她依舊艷光照人,當了第三者,她好似沒有反省,反而變得更美,美得囂張。

久候的記者們蜂擁而上採訪她,有人問:「辛小姐,你知道江裕先生今天早上和他妻子離婚了嗎?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是嗎?我沒聽說。」辛純恩留給攝影鏡頭一記巧笑信兮,便走入店裡。

昨晚,陶雨陽協助她打包行李,搬回自己家。最初躲起來主要是為了躲他,如今已經沒必要。

中午時,她收到江裕的短訊,告訴她他已離婚,要和她在一起。她短短回復了六字:「請別再連絡我」。

對這段感情,她並不留戀,但仍無法全然釋懷,成為第三者是她心頭的最痛,她需要時間讓它淡去。

有體貼的昔日好友、今日情人陪伴她,她相信她很快能揮別它。

店裡一切正常,她進辦公室,看完賬本,巡視一下店裡,和熟客打招呼,才九點半,陶雨陽應該已經回家了,她可以找他吃宵夜。

她興緻勃勃,正要打電話,店長通知她,有人找她。

「辛小姐,你父親帶了朋友來,在23號包廂等你。」

她訝異。父親不曾來她店裡,怎會帶朋友來?她來到23號包廂,父親坐在沙發上,端著酒杯,若有所思。

「爸,你怎麼來了……」看見父親身邊的吳先生,她臉一沈。

吳先生笑道:「這兩天你的新聞鬧很大,我和你爸都很擔心,過來看你。」

辛人友很嚴肅。「那姓江的和老婆離婚了,說要娶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沒答應他。」她在父親身邊坐下。「那是他一廂情願,我們分手了,我不會和他在一起。」她躊躇了下,沒說出陶雨陽替她做的幕後策劃。父親比前幾天見面時更顯憔悴,她有點擔心。「爸,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辛人友不答,滿意道:「你拋棄他最好,這種男人在有老婆的時候劈腿,將來你嫁給他,他也不會對你忠誠。吳先生就不是這種人,這回你出事,他比我還緊張,你如果是和他在一起,我比較放心——」

「爸,」她柔聲打斷父親。「我和雨陽在交往了。」

兩個男人愣住。辛人友臉色一變。「你才跟那男的分手幾天,馬上又交男友了?你不是說你和他只是朋友?」

吳先生乾笑。「辛小姐真是……不甘寂寞。」

她秀眉一揚,眸光似冷電,嘲諷地揚笑。「吳先生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沒聽說我是惡名昭彰的夜店女王,身邊男人多得是,換男友是家常便飯,我可不習慣獨身太久。」

「你這是什麼驕傲的樣子?!」辛人友咆哮:「你就這麼需要男人嗎?連自己的好朋友都不放過?」

面對父親,她凜容,鄭重解釋和陶雨陽的關係。「這幾天我心情很壞,都是雨陽陪我。江裕的事讓我想了很多,也改變了我對雨陽的感覺,我也猶豫這麼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可是我有直覺,雨陽就是我要的——」

「你哪次交男友不是靠直覺?你的直覺要是准,還會不停換男友嗎?」

「這次不同,我和雨陽認識很久,我很清楚他和過去那些人不同。」

「他不過就是個窮小子,他和那些人最大的不同是,他是靠我起家,他的底細我一清二楚!」

「你是幫過他,但你不能否認,也是他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

「他有什麼成就?幫幾個名人設計房子,靠著和你的緋聞上雜誌,這樣就算成就?總之,你和他交往,我反對到底,你選他不如選江裕!」

「爸,你為什麼這麼討厭雨陽?」辛純恩實在不能理解。「你看著他長大,很清楚他的為人,你以前對他沒這麼反感……」

「他不要纏著你,我對他的看法就會好一點,事業靠我做起來也就算了,連我的女兒也想要,這男人沒骨氣!」辛人友緩口氣。「像吳先生,我茶館的生意虧損很多,幸虧他有門路,讓我借錢,我們是有緣合夥做生意,但他給我很多實質的幫助,雨陽幫了我什麼?」

「喔,原來你討厭雨陽,是因為他沒借錢給你。」她冷笑,覺得荒謬,又覺得父親有些怪異,反覆不定,那天打電話給她,語氣是對她很失望,似乎也不贊成她和吳先生交往,現在卻又大力促成……

「我也不屑他借錢給我。我跟吳先生的朋友借不少錢,對方看在吳先生的面子上,不急著跟我催討,我實在很不好意思,他也不怪我,只說希望能和你多見面,你看他這麼有心——」

「是,他真有心。」讓她父親欠下債務,因此對她施壓,逼她與他交往,這男人心機好重。

她斜睨吳先生,他悠哉喝酒,聽他們父女倆為他廝殺,還跟她舉杯致意。她好想拿起他面前的八角酒瓶砸破他的頭。她轉向父親。「我每個月給你不少錢,不夠你應付開銷嗎?」

「不夠。」辛人友不安地欠身。「總之,吳先生對你是真心的,他的人品我敢保證絕對比雨陽好,這種男人才值得託付。我也是為你著想,你是我女兒,我希望你嫁個好對像——」

「你是希望我嫁給凱子吧。」

「你說什麼?!」

面對父親厲聲怒罵,她無動於衷,心麻木,死透了。她花了多少力氣,渴望一聲讚美,一點溫情,到頭來是父親把她拿去還債。

如果以為她會束手待斃,父親就太不了解她了。她冷靜問:「你借了多少錢?」

「……也沒多少。」

「要是我和吳先生交往,這些錢你就不必還了,是這樣嗎?」

吳先生插口。「我原本就在安撫我朋友,但我欣賞你也是事實,你一直拒絕我,我才想透過你父親拉近我們的距離,是時機敏感了點,好像拿這件事在威脅你,其實我沒這意思,不過我們要是在一起,我當然會更努力勸阻我朋友,畢竟你父親的壓力,也是你的壓力,我也怕你太辛苦。」

話說得好聽,反正就是利用債務壓迫他們父女。辛純恩懶得再理這男人,對父親道:「錢的問題,我會想辦法。我現在有雨陽了,不能接受別人。」

辛人友深深凝視女兒,沈聲道:「你非要他不可嗎?」

「除了雨陽,現在我誰也不愛。」她轉向吳先生,皮笑肉不笑地道:「謝謝你的欣賞,萬一哪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會考慮你。不過,我懷疑有那一天。我還有事要辦,失陪了。」

辛純恩昂首離開23號包廂,快步回到辦公室。她沒開燈,在黑暗中,跌坐在沙發里。

父親的態度讓她心寒。的確,她不是很乖巧的女兒,也不太懂如何經營親情,因為她從小就缺乏和父親的互動,可是至少她儘力奉養他、關心他,以她所知的所有方式去孝順他。只是她做的,父親似乎都不屑,他好像根本不需要她,只想榨取她的價值……她累了,就算她握住一塊冰冷石頭,它也會因她的體溫而溫暖,父親卻始終無動於衷。

她好倦,彷佛被抽空,輕飄飄,像個氣球,不知往哪兒去,又好沉重,身體像鉛塊,不想移動。她無意識地拿來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接通后,低沈的噪音傳來。

「純恩?」

「雨陽……」一聽見他聲音,淚水忽地涌滿眼眶。她忍住哽咽。「你在家裡嗎?」

「我還在辦公室。」

「怎麼忙這麼晚?」

「工作多,我留下來加班。」他溫聲問:「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沒有。」她抹掉眼淚。「我剛看了很感人的電影,哭了。」

「什麼電影,這麼感動你?」

「一部老電影。」她含糊帶過。「你忙吧,我不吵你了。」

「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是不小心把工作排太多,才會加班。」

「你做事一向很有計劃,怎會排太多?」

「嗯,說來話長……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你要過來我家嗎?」

「要。」她心情惡劣,想要他陪她。「我直接過去你家等,記者還在我的店外面,你來接我會被堵到。」

「好,我收拾一下,大約半個小時到家。」不啰嗦,就這麼掛斷。

他掛斷的瞬間,她覺得有點空虛。就這樣?他們的對話就和平時一樣,沒有甜言蜜語、打情罵俏,他沒說他想她,沒問她有沒有想他……

他們交往,和當好朋友時,沒有很大的差別,除了擁抱與接吻,他對她的態度就和從前一樣。他當然是愛她的,但是他們之間缺少熱情火花,這段愛情好像跳過了熱戀,直接進入穩定期。他是個內斂的男人,要他講肉麻話,他大概想不出來更講不出口。

人無完美,愛情亦然,愛他就要接受他的個性,她也不是非要那一套不可,只是……這就像新婚夫妻沒度蜜月,總是遺憾。

她離開「晶」,前往他家。

他的家,她來過許多次,今天是第一次以女友的身份踏入。作為收入不錯的室內設計師,他的住家卻相當簡樸。

她搜出屋主的茶葉,給自己泡了杯濃茶,開了電視看,又拿雜誌來看。但想起父親和吳先生,還是氣悶。

直到大門打開,她轉頭望去,道:「你回來啦?」

陶雨陽站在門口,看見她長發披散,穿家居服,在地毯上不雅地盤腿坐著,她喝他的茶,看他的電視,翻他的某志,看見她這麼自在地在他屋裡,等他回來,他湧上一股感動。

「我回來了。」

他放下公文包和隨身筆電,見她茶杯空了,順手拿起,進卧室拿了換洗衣物出來時,已替她添滿熱水。他將茶杯給她。「我去洗個澡。」又走進浴室。

辛純恩繼續看電視,唇線卻微微揚起。她聽著浴室里的水聲,電視的聲音,她嗅著茶的香味,摸摸他的公文包,感覺他們一起在屋子裡,心有種暖得要滿溢的幸福感。

幾分鐘后,陶雨陽擦乾了頭髮,來到客廳。以往他會坐在沙發上,陪她看電視,但今晚,他在她身邊坐下。淋浴過的男性身體散發溫暖的香茅味道,她返身撲向他,要求擁抱。

他接住她,輕撫她長發。「心情不好?」

她知道他一定在電話里就聽出她不對勁,嘆口氣,將父親逼她和吳先生交往的事說了。

「我爸以往都不管我,突然這麼堅持,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陶雨陽沈吟。「他沒說他欠了多少錢?」

「沒有,他說茶館生意不好,賺不多,我每個月給他十幾萬,他應該不至於借太多。」她仰頭看他。「債務的事,我會想辦法。不管我爸怎麼說,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他微笑,輕啄她唇,抱緊她。

很簡單的三個字,就把今晚所有的不愉快都從她心上驅逐出境。她摟著他,問:「江太太——現在應該改叫林小姐,她上班的情況如何?」

「還不錯,第一天上班,她適應得很快,和同事也處得很好。她說她同意離婚時,江先生很高興,說他馬上要向你求婚。」她曾那麼愛江裕,愛到為那男人疏遠他,現在對方恢復單身,信誓旦旦要求婚,她不會有一點動搖嗎?

「我知道,他在記者採訪的時候說了,還發簡訊給我,我也很明確地回簡訊告訴他,我們不可能。」辛純恩搖頭。「如果他在我們一開始交往時就未婚,根本不會演變成這樣。」

「如果他未婚,現在你不會在這裡。」

她發現失言,忙道:「總之,我不想理他,現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對了,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把工作排太多?」

「因為你說要和我分開,我就把原本用來陪你的時間都排滿工作,還計劃要回老家一趟,沒想到……」情況急轉直下,他們在一起了,滿檔的工作反而成了妨礙。

她很愧疚,原來是她自己種的因。「那我幫你分攤。」

「我的工作你不懂,做不來的。」

「我可以做些雜事,例如幫你泡茶、準備餐點、放你喜歡的音樂,幫你打掃辦公室。」

「這些事,我的助理就能做了。」他故意逗她。

她不服氣。「至少有件事是只有我能做的。」

「什麼事?」

「女朋友的特別服務……」她分開雙膝跪在他腿側,面對面,她雙手搭上他肩頸,替他按摩。「我沒幫人按摩過,感覺如何?」

這角度正好讓他飽覽她寬鬆領口裡細嫩的頸子和鎖骨,還有一小片肌膚,他呼吸不由得短促。「……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以後我要多練習,在你累時,替你按摩,紓解壓力。」

「我很期待。」他微笑,輕輕地將手放在她腰后,盡情呼吸他們的親近。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他不要亂想,要把握每分每秒,享受所有情人的甜蜜權利。他想擁抱她親吻她,想要和她更靠近更靠近……

「等著看,我天天練習,技術會越來越好。」她伸指輕畫他臉頰,搔他下巴,喜歡他淺淺鬍渣扎著她肌膚。這麼近,她強烈感覺到他的身體線條,她的腿內側抵著他的,他們氣息交纏,都微微繃緊的身體,有些發燙,彷佛準備著迎接什麼……

她睫毛低垂,望著他溫暖瞳仁,他也望著她,一股熱在身體里作亂,他渴望她碰觸他,不要只是按摩肩膀,他想要她碰觸更多。她俯下臉,吻他,他接住這個吻……然後手機響了,兩人同時挫敗地嘆口氣。

陶雨陽接聽電話。「喂……嗯,對,她在我這裡。」他臉色微變,皺眉聆聽,然後將手機按在手裡。「是江裕。他說一直找不到你,猜你會在這裡,要聽嗎?」他私心不想讓江裕找到她,但還是決定光明正大地面對。

看來江江裕不到她不會罷休。辛純恩無奈,接過手機。「喂,是我……我不認為我們有必要見面,分手那天我說得很清楚了……不,我沒說你離婚我就會回心轉意……」

陶雨陽將電視聲音切小,以免干擾她。看她神情從不快到容忍,又到妥協,聽她約地點和江裕見面。她動搖了嗎?要和那男人複合嗎?他拿著遙控器亂切頻道,不安地沉默著。

講完了,辛純恩切斷通話,解釋道:「雨陽,我原本打算不再見他,但他不肯相信我堅決分手,我想當面和他說清楚,所以和他約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見面,你可以陪我去嗎?」

幾分鐘后,陶雨陽開車,送她抵達便利商店。辛純恩道:「你在這裡等,我跟他講一下就好。」

陶雨陽只好留在駕駛座上,看她走向便利商店。他看見江裕等在騎樓柱子旁,看見她到來,那男人驚喜交集。他只看見辛純恩的背影,看不見她的反應。

那男人雖然對不起她,但他幾天內就和老婆離婚,足見誠心,做到這地步,她很難不被感動吧?而他不過是在她最脆弱時伴著她、慰藉她,由此產生的感情真是愛情嗎?他的肯定是,她呢?或許她也想確認這一點,才答應和對方見面。

寒風刮著,旁邊大樓投射巨大的陰影,彷佛重重壓落在他心上,他握著方向盤,惶然不安。

江裕看見辛純恩走來,激動地迎向她。「純恩!你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我總算說服我老婆——喔,她現在是我前妻了,我和她離婚了,我們可以繼續交往——」卻見她臉色冷淡。「純恩?」

「第一,我沒叫你離婚,第二,我也沒說你離婚的話,我就會和你在一起。」聽他談起離婚像邀功,辛純恩不寒而慄。這男人自私涼薄,她為何沒有早點發現他這一面?

江裕震驚。「我為了你這麼快速離婚,為什麼你不肯回我身邊?」

「你若真愛我,應該先離婚,才和我在一起。」

「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我早就想離婚,是她不肯,難道我要跟她耗一輩子,不能追求我真正喜歡的女人?追你的人太多,我怕你先一步被人追走,所以太急著行動了……」

見她無動於衷,江裕更低聲下氣。「我很抱歉,我錯了,不該隱瞞你,傷害你對我的信任,我會好好補償你……我愛你。」他眼眶紅了。「我是真的很愛你,純恩。」愛她熱情奔放的個性,愛她為情人一擲千金的豪邁,多金又痴情的美人,上哪兒去找?

「已經太遲了。」眼前的男人好狼狽,辛純恩看著他,有一絲憐憫,曾經那樣深愛,在心頭只留下淡淡痛楚。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我喜歡你古板老實,你符合我對好丈夫的想象,但你讓我看到你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你有外遇,殘忍地逼她離婚——」

「我說了,我們已經沒有感情,離婚是遲早的事。」

「婚姻不是只有感情,也有責任,無論你和你前妻感情多差,她都是你許下承諾,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你應該先解除你對她的責任,才來和我談感情。」

「不論如何,我現在已經離婚,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嗎?」

她搖頭。「檢驗感情的忠貞,機會只有一次,沒過關,就是出局了。在發現你已婚的一瞬間,我就下定決心要離開,而且……我已經有新對象了。」

「誰?」江裕大驚,隨即想到最可疑的人。「是陶雨陽?」見她不語,默認,他氣急敗壞。「我就知道你們有問題!你才和我分手幾天,馬上投進他懷裡,你早就背著我和他往來是不是?因為他比我有錢,你就拋棄我!」

辛純恩讓他咆哮個夠,才淡淡開口。「我始終認定,我和他之間只是朋友,是你逼我和他分開時,我第一次發現,我不願為了任何人離開他。」

「所以你愛他,你先背叛我,還敢指責我!」

「我沒有背叛你,但見不到雨陽那幾天,我很想念他,那種想念超越朋友的界限,讓我明白我對他的感覺不單純。」

江裕冷笑。「結果剛好被你撞見我和我前妻,替你們製造機會——」他忽然無言,是他逼她離開陶雨陽,又是因為他已婚,加速她投向陶雨陽,整件事都是他親手鋪好了軌道,促使它發生……

他不甘心。「你指責我不忠,難道你就問心無愧?你也是在我們分手前就對他有不該有的感覺。」

她不能否認。「只差一點,我也要對不起你了,幸好你已婚——我不該這樣說,但,我真的很慶幸你已婚。」釐清這一切,讓她心頭清澈,真正釋放了被傷害的感覺。她誠摯道:「謝謝你,讓我沒有錯過他。」

江裕被這話重重一擊。倘若他早就離婚,倘若他不是那麼強硬幹涉她和陶雨陽,也許事情的發展會不同。現在他失去迷戀他的女人,面臨老婆討贍養費的官司,全是他咎由自取。「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

她歉然搖頭。

「好吧。」他惆悵,是怨不得誰,但還不放棄希望。「你要記得,我離婚是為了你,我會一直等著你。」

陶雨陽看見江裕獨自離開,辛純恩留在原地,他鬆口氣。幸好,她沒跟著他走了。

她沒立刻回車上,她進便利商店,幾分鐘后出來,上他的車。「回去吧!」

陶雨陽默默發動車子,駛回家,很想問她他們談了什麼?江裕對她死心了嗎?抑或她還是決定回到江裕身邊,只是要先和他做個了斷?

她望著車窗外,始終沒有開口,他也不敢問,一路沉默到家。

回到家,他們進屋裡,她想問:「我可以留下來過夜嗎?」

「可以。」他一凜。除了十六歲那夜,她從不在他住處過夜,現在她提出這要求,是基於……女友的身份嗎?

「客房的床被我拿掉了,當成書房用,你睡我房間吧。」他走到自己房前,她拉住他。

「你都不問我和他談了什麼?」

「你和他談了什麼?」

「為什麼要我提醒你,你才問?」他一臉擔心,明明就很好奇。

「你願意說就會說,我不想逼你。」

她嘆口氣。「雨陽……我希望你表現得更有佔有慾一點,要不是我太了解你,你現在的態度我可能會以為你不在乎我。」

「我當然在乎你,很在乎你。」他急切地握住她手。

「我知道。」她明白他擔心她與江裕舊情復燃,又太內斂,不會坦然表達不安,讓她心疼。「我跟他講清楚了,他不會再來找我。他不斷強調他為了我和妻子離婚,說他很愛我,好像這樣我就該感激涕零,趕快回他身邊。」

「的確,很多例子都是丈夫外遇后,跟妻子離婚,丈夫和第三者雙宿雙飛。」所以他很不安。

「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愛情是兩個人彼此喜歡,然後在一起,也許中途不那麼喜歡了,愛上別人,那就和舊情人分手,再開始新的戀情。我覺得,每段愛情都是一顆獨一無二的糖果,我含著它,品嘗它的甜味,我不想和人一起吃這顆糖,我不去吃別人的糖,也不要別人來吃我的糖,我不想當第三者,也不想有第三者來介入我的感情。」

他揚唇。「我喜歡這個糖果的譬喻。」

「我也不在乎喜歡的人過去情史豐富,只要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專心專情對我……但是某個人,連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專心專情對我。」她圈住他頸項,微笑凝視他漸漸泛紅的臉龐。

「我就是沒辦法喜歡別人……」他困窘地承認。「我認識不少女性朋友,和她們談得來,興趣相投,她們條件也都很好,但我就是無法對她們心動。」愛情,是一種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愛上了她,她變成他的主宰,他的一切,全都由她。

「我懂,我現在也有這種感覺,愛上你,其它人都不放在眼底了。和江裕講話時,我不斷想到你,他開口閉口都在要求我如何,你卻從來不要求我什麼,你只是默默付出,但我不是因為你寵我、哄我才愛上你,我愛你是因為,你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她愛江裕,是愛個理想,愛她想象中的愛情,而他給的是一種實際,一種生活里隨手可掬的暖,一把雨天的傘,一件擋風的外套,一個傷心時的擁抱,他自成一種理想,他潛移默化了她,他成了她的理想,成就她最終的愛情。

她凝視他雙眸,微笑道:「我愛你,雨陽……」

他聽著,心強烈地悸動,低下頭,吻住她彎起的唇。這一路,他愛得壓抑,愛得辛苦,愛得瀕臨絕望,因她這句話,一切都值得了。

他摟著她的腰,將她推在門板上,熱烈親吻,無聲而激切地訴說這些年的愛戀,她曲線柔膩,緊貼他胸膛的感覺美妙至極。他少有的熱情讓她招架不住,她軟綿綿地靠著牆,他強硬的身體抵著她,像一種曖昧的威脅,令她興奮地顫抖。

暫且分開,他們喘息著,眼底情慾蒙盹,他花了點力氣才擠出聲音。

「該睡了,你進房間吧,我睡客廳。」他努力不要去想象她躺在他床上的模樣。

「天氣很冷,你會感冒。」他的眼睛在說,他不想停止,她的眼睛大概也是。她有準備了,打算讓情況順勢發展,沒想到他會打住,她有點失望。

「只睡一夜,不會怎樣。」她灧紅的唇,柔美的肌膚,凌亂的衣襟,令他天人交戰,他想抱她,但沒有保護措施,他不想冒險。

「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嗎?」她豁出去地大膽開口,雙頰燒紅。

這句話差點害他失控,他喉頭艱難地動了動,苦笑。「不,我想那不太好……我沒料到,沒有做保護措施,不行。」他隨目口察覺手裡被她塞了什麼,低頭一瞧,是一盒保險套。

「我剛剛在便利商店買的……」她眼光亂飄,沒敢看他,連耳根都紅了。

她主動買,代表她想要……他眼色黯了,握住她下巴,眼對眼,她眸光閃爍,混合著羞澀、堅定與對他的渴望。他再次吻住她,推開她背後的門,進到房間里。

他沒開燈,月光從天窗靜靜滲入,他將她放倒在床,以身體覆住她,熱烈親吻。她柔軟柔膩得不可思議,他吻她,輕輕咬噬,不放過她每寸肌膚,他的愛撫大膽而溫柔,喉間低沈地滾動喃喃愛語。

他的重量令她愉悅,他灼熱的呼吸吹拂她肌膚,她敏感地低吟,心跳狂亂,緊緊擁抱他。當衣物褪盡,身體貼住身體,她為他熱燙繃緊的軀幹亢奮,他們的喘息變得潮濕沉重,他們凝視彼此,看見彼此眼底的慾望張揚。

他握住她雙腕,固定在她頭頂上,沙啞道:「我想看你……」

這受限的姿勢很無助,但因為是他,她不怕,溫馴柔媚地袒露自己。

他俯視她,銀色月光朦朧,像一汪海,他彷佛潛入夜的海域,在溫暖墨黑的波濤下發現她,美麗神秘的人魚。她柔細的黑髮披瀉,漫過起伏的雪白胸口,他視線沿著她玲瓏曲線往下,記牢她每一寸模樣,無一遺漏。

他的眼神炙熱,有點危險,勾引著她身體里的戰慄騷動,想佔有他,想被他佔有。她難耐地低喚:「雨陽……」

他眸光閃動,俯身,溫柔而略帶野蠻的吻落上她的嘴。他鬆開手,感覺她摟住他,他雙手滑到她腰后,抱著她沈入被褥里,一同造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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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服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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