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飛小飛(下篇)

第八章 大飛小飛(下篇)

那天中午,又是小飛帶錢過來,厚厚的信封――二千元,說是我們完成任務的獎金,給了錢,小飛要走,剛好郭大海和老六「偷雞」(在廣州話中是工作偷懶,中途早退的意思,和香港流入的「吞朴」是同意)過來,其實他倆自從在歐老闆處掛了名,一個月來多了差不多兩千元的收入,因此對電池廠的那份每月才六十多元的工作失去熱情,於是三天曬網,兩天打魚的,老是來找我們上飯店,剛好,碰上了小飛,於是硬把他拉到飯店吃飯。

在蓮香樓要了個雅房,叫了兩支茅台。

大勝哥今天特高興,一來兄弟們又收了個大紅包,二來過兩天四姐就從青島回來,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夥都被他那喜氣洋洋的熱情所感染,互相勸著酒。

酒喝多了,話匣子就打開了,在小飛面前,我又再次吹噓著以前當兵的事,把自己捧成了蘭博一樣。大海也不賴,描繪自己特種兵那段神奇表現,是怎麼怎麼的利害。酒再喝多幾杯,連老六也吹起來,說他當狙擊手時怎樣怎樣殺人如麻。只是大勝話不多,他自己高興,卻沒喝多少,只是勸著酒,生怕醉了,下午就不能到工地指揮了。

小飛被我們輪番灌著,喝得最多,喝多了,話就多,我們問他和堅少之間過節的由來,小飛毫不保留,把他自己的故事整個兒全倒了出來。

小飛原名梁飛國,陝西人,自小就和僅比他大幾個月的表哥利飛船玩在一塊,兄弟倆不愛讀書,卻愛打架,常常是把同學打得鼻青面腫,不久就被學校開除出校。

一天,蘭州市體校武術隊總教練到他們學校選苗子,選了幾天,很失望,以為要空手而回。出了校門,遠遠看見利飛船和梁飛國與街頭小混混在打架,兄弟倆對着七八個小混混,毫無懼色,硬是把小混混給打跑了。那個教練如獲至寶,當即就跟了兩兄弟回家,說服了他們父母,把兩兄弟帶到武術隊,加入了散打分隊,從此就在體校學散打。

因為利飛船年長一點,個子高點,所以大家叫他大飛,梁飛國叫小飛,「大飛小飛」就這樣叫開了。

大飛和小飛真是學散打的好材料,不到兩年,就打進了全市前幾名,順利進入市隊,並很快又在省里獲得好名次。

但自進入省隊后,哥倆就很難再進一步,連續幾年全國賽,都是差那麼一點點進不了複賽,隨着年紀一大,進入國家隊無望了。而在國內,體育尖子都是由國家從小培養,不但所有費用不用自己支付,而且還有一定的工資和營養補助,但如果到了應該到達巔峰的年齡還沒有成為全國屈一指的尖子,那以後的出路就很窄,因為體育尖子一般只重視訓練,文化程度都不高,年紀一大,傷病也多起來,前途是一片灰暗。能成為全國屈一指的有幾個?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都屬於前路灰暗一列,說真的,即使成為那僅有的百分之一,在那個年代,只要退役下來,以前的積蓄也維持不了幾年的風光。

大飛小飛自然不想今後一生就這樣沒落,兩兄弟下了決心,離開省隊,南下到廣東創一番事業。

坐火車來g市的途中,哥倆認識了一個老鄉,蘇聞燕,一個南下計劃偷渡到香港改變生活的女孩。

在旅途的相處中,他們互相產生了認同感,小飛為人的真誠和豁達,與蘇聞燕的亮麗和嬌俏,很快就擦出了愛情的火花,不久,兩人就建立了戀愛關係。

來到g市沒呆多久,大飛小飛和蘇聞燕就計劃一併偷渡去香港尋找理想的生活。

趁著一個颱風夜,香港海事處的巡警放鬆巡邏的晚上,他們三人和另外兩個志同道合的偷渡客,在洲仔頭附近偷了只小船,計劃繞個大彎,到香港清水灣登6。

想不到的是,他們才劃了兩小時的船,颱風就呼呼而來,而且比預想中要利害得多,牽起的巨浪有六七米高,他們那小船哪頂得住這樣的駭浪,沒幾下船就翻了,幸好大飛小飛死死地拉着蘇聞燕,三人才不至於丟失。

大飛捉到一塊木板,三個人就靠這塊木板在漆黑的大海中漂著。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們開始絕望時,卻聽到了呼叫聲,他們三人連划帶撥游過去,黑夜中,出現一隻小船,船上只有一個人,那人伸手把大小飛三人撈到船上,這個人,就是李堅山,也就是堅少。堅少成了大小飛和蘇聞燕的救命恩人。

原來,堅少這晚也是想趁颱風夜水警少偷渡香港,同行的還有他弟弟李毅山和堂哥李義山,可是,那六七米高的大浪,幾下子就把他們三個打到海里。

堅少下水不久就抓到船沿爬了回來,可是另外那哥倆卻消失在黑夜中,於是他喊呀喊呀,兄弟沒找到,卻救到了大小飛三人。

四人死死捉住船沿,與大風浪搏鬥,終於,風平浪止,天邊吐白,而他們也筋疲力盡,沒有船掌,又沒有方向,他們四人只有任由小船在海上漂著,互相勉勵著。

也記不得漂了多久,總之四個人由於缺水,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突然間,小飛看到了6地,還有樹林,那個興奮呀,呀呀呀地亂叫着。四個人像吸了大麻,都精神起來,划呀划呀,劃到了岸邊。

上了岸,感覺就是不同,小憩片刻,就向內6走,他們都憧憬著,一會可以看一下資本主義社會到底是啥樣子了。四個人不知疲勞地走呀越呀,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一堵破牆,而牆上粉刷著五個暗紅色的大字,徹底把四個人的精神擊潰:為人民服務!

經過這次幾乎九死一生的經歷后,四人都打消了偷渡香港的念頭,堅少帶着大小飛四人回到g市,住回堅少三兄弟原本租下的房子,重操舊業。

原來,堅少三兄弟從小就不學無術,成了街上的小混混,以收繳西關一帶小商戶的清潔費謀生。所謂的清潔費,其實就是現在的保護費,那時政府要求門前三包,小商戶只要交了錢,堅少他們就裝模作樣打掃商戶門口的衛生,也省了商戶清理門口衛生的時間;但如果小商戶不交錢,堅少他們就會把垃圾、糞便倒到商戶的門口,逼着他們乖乖接受。

當時,堅少三兄弟的這門生意競爭還真不少,大家都是小混混,免不了為地盤的事摩擦起來,打鬥難免。雖然堅少三個也有打贏的時候,但三人的力量終歸不大,總是被人欺負的多,地盤是越來越小,還要膽戰心驚,這也是逼得他們想偷渡香港改變生活的直接原因。

可是,當大小飛成了堅少的幫手時,一切都改變了,其他的小混混們,哪是大小飛的對手,無論人少或人多,空手的還是拿傢伙的,通通被大小飛打得落花流水。於是,大小飛打出了名堂,堅少也在西關有了點名氣,收編了不少小混混,在g市算是站穩了腳跟。

兩年後的一天,堅少收到李義山捎來的信,原來李義山那晚在水中抓到了救命的木板,在大海里漂了整整一天,第二晚,被一艘漁船救起,而船主原來是香港和勝和社團的成員,叫魯昭榮,外號「蛇仔榮」,職至紅棍(香港黑社會職分的一種,如按當時三合會職分排名,社團話事人稱為「龍頭」,「二路元帥」次之,後來也稱為「堂主」,再下一級是「紅棍」,紅棍之下還有「白紙扇」,「草鞋」和「四九」,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是有意入會但未經入會儀式之會員,也就是考察會員,被稱為「藍燈籠」),專門負責社團走私貨品運進大6。當晚,蛇仔榮剛完成送運一單走私貨的任務回港,看到海上漂著的李義山,一看就知道是偷渡的落難客,由於當時蛇仔榮手下人手奇缺,所以他有意搭救李義山,招他入會擴充自己的實力。

李義山在大6一向就是當小混混的料子,有一定的領導能力,跟了蛇仔榮一年多,就從藍燈籠升至白紙扇,能替代蛇仔榮單獨完成走私貨運任務。李義山一直惦記着一同偷渡的兩個兄弟,當他在香港安穩下來后,就試着多方面尋找堅少兩兄弟。

終於李義山與堅少聯繫上,而當時堅少已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g市西關一帶的商戶比較熟,正好聯合李義山一同走私,自己銷貨,有了這一條龍的服務,堅少頓時風生水起,財源滾滾,暴起來。

堅少的業務蒸蒸日上,大小飛也跟着忙乎。堅少一般帶大飛在身邊幫手,小飛則安排到南海負責與李義山的貨船接頭,再通過6路把貨運回g市銷售。幾兄弟合作一直很默契,日子過得相當緊湊而快樂。而這段時間蘇聞燕一直和堅少、大小飛住在同一房子,她和小飛的關係如膠似漆,兩人同住一房,儼然就是一對小夫妻。蘇聞燕還做得一手拿手的好菜,三個大男人雖然外面應酬不少,但都愛回家吃,這樣,她成了三人的起居飲食後勤員。

有天,小飛押貨從南海回來,興沖沖地回家。離家好一段時間了,當然是想找蘇聞燕親熱親熱,但兩人久未相逢,蘇聞燕卻好像沒有多大的熱情,小飛十分掃興,連連追問,蘇聞燕才被逼承認,自己有了身孕兩個多月了。

小飛一聽,非常興奮,當即就拉着蘇聞燕,要去登記結婚。但蘇聞燕死活不肯,只是哭着說對不起小飛。小飛一算日子,這好幾個月自己都沒回過g市,蘇聞燕哪來的孩子?這個氣呀,痛不欲生,連打帶罵,才逼得蘇聞燕說出整個原由。

原來,堅少一直都喜歡蘇聞燕,但她是小飛的人了,堅少總下不了手。於是想了個辦法,支使小飛久駐南海,為自己創造機會。只要大飛不在家,堅少就不放過機會,開始時只是語言挑逗,由於堅少畢竟是蘇聞燕的救命恩人,又是小飛的兄弟大哥,蘇聞燕也就不在意,想不到堅少見蘇聞燕對他好像不太拒絕,於是越演越烈。一晚,趁大飛不回,藉著酒勁,強闖蘇聞燕的房間,拉起熟睡的蘇聞燕,幾下就剝光了她的衣服,無論蘇聞燕如何哀求,如何抵抗,堅少就是不理,來個霸王硬上弓。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而這時,蘇聞燕已經不再抗拒堅少,只要大飛不在,她就等著堅少過來翻雲覆雨,一個多月後,蘇聞燕現不妥,到醫院檢查,竟然真是懷孕了,這下,她慌了,一時不知應該怎麼辦,怎樣去面對小飛。而小飛,就在這時回來了。

小飛聽完,氣得青筋暴起,狠狠地拋下一句,「我要宰了他!」就匆匆出門。

當晚,喝得半醉的小飛,手持買來的瑞士軍獵,貓手貓腳就摸上三樓,在堅少房間門口聽了半晌,偶有鼻鼾聲,於是小飛輕輕地擰開門,而後飛身一個箭步,狠狠地向床上鼓鼓的被單連插三刀,用盡生平之力,小飛下了決心,要拿了堅少的命,儘管他自己的命是堅少救回來的。因為,小飛實在太愛蘇聞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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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紅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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