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蘇銘軒淺笑,「王爺過獎。」在王府,人生地不熟,與其讓那些不知底細的人伺候,不如留嫣兒在身邊更為安全。

晨曦初透,高深廣大的承德殿,文臣武將的身影全部被淡淡的霞光籠罩,他們或者畢恭畢敬地呈遞奏摺,或者情緒激昂地相互辨論。洛清衡掃視眾人,沒有看到洛逸翔的身影,眉頭微蹙。

隨身伺候的太監瑞得立刻識趣地上前低聲道:「皇上,睿王爺剛才派人傳話。」

「說什麼?」洛清衡翻著奏摺,聲音已經隱約帶著怒氣。

瑞得擦著額角冷汗,顫巍巍舉起一張箋紙請洛清衡過目,上面正是洛逸翔的字跡,曰:「皇兄,臣弟腰疼!」

嘴角優雅地挑起完美弧度,洛清衡陰惻惻地說道:「瑞得,給睿王府送些補藥,免得臭小子哪天真就給我牡丹花下死!」

頃刻,外面唱禮的太監唱到:「礫國使巨晉見,殿外候旨。」

洛清衡垂眼,沉默片刻,突然沉聲道:「怪不得他裝病,瑞得,補品多給些。」

芙蕖娉婷,映著碧水幽幽,含露凝芳。臨水小榭,檀香瑤琴,蘇銘軒信手撥弦,九曲三折,敲晶彈玉,令人聞而忘夏。洛逸翔坐在楠木椅裡面翻閱書冊,面前的青玉案,狻猊徽墨、蕉葉白端硯、澄心堂宣紙各歸其位。

「王爺,王爺!」負責伺候世子的丫環氣喘吁吁跑過來,嚷著,「不好啦,世子突然肚子疼!」

「有沒有宣太醫?」洛逸翔聞言立刻慌慌張張走出去,步速風擲殘雲般。

琴聲停,嫣兒立刻奉上清涼的酸梅湯,蘇銘軒端著白釉紫花的瓷碗冰鎮手指,同時回想著之前打聽到的消息。

前代睿親王是先帝的嫡親弟弟,與礫國作戰的時候戰死沙場,王妃殉情自盡,年僅六歲的洛逸翔由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撫養。十五歲出宮,繼承睿親王封號,同年太后賜婚,迎娶兵部尚書之女為妻,第二年奉命討伐礫國,期間世子出生,睿王妃難產過世。

「嫣兒,你說他的兒子長什麼模樣?」蘇銘軒笑道,眼睛微微眯起來。

「我是沒有見過,不過聽說長得像王爺。」嫣兒說著暗中打量周圍,然後壓低聲音道:「公子,以後小心些,剛才的話要是被什麼別有用心的人聽見,可是會告你大不敬的!」

「我悶得很,陪我走走吧。」蘇銘軒頓時感覺異常憋屈,起身離開水榭,沿著涼玉曲橋慢行。偶爾遇到乘涼避暑的丫環,叮叮噹噹的裝飾讓他想起忘法居的花雕,總是冒冒失失,人未到,聲先到。離開揚州的時候,沒有看到他,不知道如今過得如何。

抬頭看著明朗晴空,蘇銘軒深深明白,煙雨江南的曉風疏月,燕子春歸,紙鳶踏青……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

隨著洛清衡生辰漸近,越來越多的使臣帶著賀禮來到京城,洛逸翔忙得多日沒有回王府。蘇銘軒在千音閣看書練字習琴,過得逍遙自在,只是洛逸翔的其它侍妾男寵彷彿事先串通一般輪流來訪。

「蘇公子,王爺讓您和嫣兒姑娘進宮參加宴會,這是衣服,請快些準備,馬車已經在外面候著。」靜書恭敬地說完,拍拍手,立刻有丫環捧著衣服走進來。

月白色錦袍,衣襟袖邊皆是以細銀絲綉著蔓草飛蝠紋,華貴典雅,旁邊擺著一塊銀絲盤邊的雪白羊脂玉配。蘇銘軒雖然莫名其妙,但是靜書神色嚴肅,他只好梳洗更衣,然後前往瓊林苑。

悠長號角聲響徹九重宮闕,空遠殿堂珠屏圍錦幢,玉階卷晶簾,隨著禮官高唱,洛清衡優雅入座,皇子妃嬪文武百官皆叩首高呼萬歲,如雷鳴轟然。使者進貢賀禮之後,宴會正式開始,酒斛闌珊交錯,歌伎在檐廊垂紗後面奏著笙歌竹樂,舞姬彩袖張揚,細腰旋舞,似蝶飛鳳翔。

舞畢,掌聲陣陣,礫國使者站起來揚聲道:「聖朝的羽衣霓裳果然令人沈醉,但是,我們希望陛下能夠賞光欣賞我國為您準備的劍舞。」

洛清衡把玩著酒杯,目光不經意地瞥向洛逸翔,看到他微微點頭,遂若無其事地笑道:「好!」

素衣的勁裝男子入場,劍尖掠起冷厲銀光,矯若游龍、厲若狂風,鏗鏘之聲驀然回蕩,生生斬斷箜箜絲弦裊裊清平調。群臣臉色漸變,礫國使者此舉分明嘲笑聖朝只有窈窕美人,可嘆此時竟然沒有人能夠與之抗衡,難道就這樣眼睜睜被羞辱?聖朝顏面何存!

轉著看著神態自若的洛逸翔,蘇銘軒倍感疑惑,目光無意中瞥到站在不遠處拿著劍卻始終紋絲不動的靜書,他立刻明白,礫國使者已經言明劍舞是助興,靜書雖然是洛逸翔的貼身侍衛,論身份還是不方便出手,那麼……心思微動,蘇銘軒起身走到嫣兒身邊耳語片刻,然後來到一位抱著琵琶的樂師面前低聲道:「可否借您的琵琶?」

一道悠長琵琶音凌空響起,石破天驚般打破瓊林苑的凝重氣氛,舞劍的男子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身形略微停頓,隨即恢復常態,騰挪跳躍姿態飛騰。

琴聲逐漸由高轉低,越來越低,在低音處婉轉徘徊,看似漫不經心,卻暗中引導著男子放慢舞步。

轉換氣息,琴音越發急促,如金戈相擊,彷彿戰場百萬大軍高聲齊喝。嫣兒突然衝出來,水藍身影似乳燕般靈巧飛翻,持劍直刺男子氣勢如鴻。

琴聲再轉,鏗鏘如戰鼓,激昂似號角,中央兩道身影激烈拼殺,雙劍交鋒。錯金鳴鐵,寒光流彩,暗藏殺機。

琴聲輪轉,音符碎落。嫣兒突然跳開,腳尖點地躍起,以劍刺落屋頂懸挂的花簇,花瓣飄零的瞬間,碎星絲自她的手腕如靈蛇出洞,破空而去,借力捲走男子的劍。

琵琶立刻收斂強悍氣勢,聲慢慢,意遲遲,輾轉嫵媚,撩人意憐。

嫣兒握雙劍,折腰展袖,舞劍花,衣袂曼,疑是驚鴻照影來。

心搖意動時,琴聲嘎然而止,唯留餘韻裊裊,瓊林苑鴉雀無聲。

蘇銘軒把琵琶還給樂師,緩緩走到嫣兒身邊,朝她微微點頭之後跪地叩拜,清亮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迴響:「恭祝吾皇仙福永享,壽與天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回神,紛紛起身再度叩拜,洛清衡滿意地笑著,看向蘇銘軒和嫣兒的目光充滿讚賞。

起身,快步走到洛逸翔面前,蘇銘軒神色如常,用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口吻淡然道:「王爺滿意嗎?」

洛逸翔故作驚訝地眨眨眼睛,笑得甚是無辜:「什麼意思?」

蘇銘軒有點疲倦地微微勾起唇角,入座,目光斜斜地瞥向洛逸翔,輕聲道:「王爺恐怕早就知道礫國使者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所以特地讓靜書帶我和嫣兒進宮,對吧?」

洛逸翔垂眸淺笑,似是想著什麼心事,突然抬頭抿一口酒,轉身捏著蘇銘軒的下巴,未等他有所反應,用力吻住他,強硬地把酒喂下,蘇銘軒錯愕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沒有掙扎亦沒有回應,只是慢慢地閉著眼睛,任由洛逸翔含著他的嘴唇溫柔地吮吸輾轉。

洛清衡額角爆青筋,沉聲道:「逸翔,你要是覺得累就去明華宮休息。」

聞言,洛逸翔立刻鬆開蘇銘軒,笑吟吟地說道:「臣弟多謝皇兄!」

夜闌珊,月如瑩,挑破長空墨色,木闌窗透出柔和的光。鎦金蛟龍昂首吐出澄澈清流,銅鶴銜著夜明珠,分立白玉池四角,珠光流溢,映得池水碧波若繁銀。

內侍伺候更衣之後,洛逸翔緩步走進白玉池,坐在淺水處,長發隨意披散,閉合的眼眸流露出幾分難得一見的疲憊與慵懶。檀木香屑安靜地燃燒,騰起裊裊煙霧,宮姬跪在池邊,專註地給洛逸翔按捏肩膀,偶爾抬頭好奇地看看垂手站在雲母屏風旁邊皺著眉毛的男人。

聽說是王爺專門從揚州帶回來的男人,果然如傳聞那般漂亮,只是清逸淡遠的氣質令人無法想象他竟然是男寵,應該說造化弄人嗎?

「你們都下去吧。」洛逸翔突然睜開眼睛,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紗裙依次滑過地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最後一道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洛逸翔走到白玉池的另一邊,抬頭,不經意地凝眸就彷彿要看透人心,「過來。」

蘇銘軒聞言,轉身慢慢解開盤扣,感受到洛逸翔意味深長的目光。他深深吸一口氣,拉開腰帶。錦袍連著羊脂玉佩一起落地,中間刻著的「睿」字周圍是只有皇親國戚才能使用的四爪龍紋。

「怎麼坐那麼邊?過來陪本王。」看到蘇銘軒刻意坐在較遠的池邊,洛逸翔輕輕筆起來,繚繞的霧氣中,他的眼睛看起來迷離如夢。

「我現在就是在陪王爺啊。」蘇銘軒翹起嘴角,故愈作出無辜的表情,語氣卻是冷冰冰。

洛逸翔挑眉,似乎明白什麼,走過去把蘇銘軒拉入懷中,咬著他的耳朵輕聲道:「你在生氣?」

「不敢!」蘇銘軒閃躲著,熱氣熏得臉頰開始泛起淡淡的紅。

「明明就是!」洛逸翔突然處罰似的狠狠咬一口,聽到蘇銘軒吃疼地叫起來,滿意地吻著蘇銘軒的脖頸,低喃道:「你氣本王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不過本王是信任你,而且你的表現確實沒有讓本王失望。若是換作一般人.遇到這樣大的場面,恐怕早就嚇得腿軟。」

蘇銘軒冷笑,諷刺道:「我本來就是王爺買回來作棋子的人,怎麼敢生王爺的氣!只是王爺這麼大費周章把我從揚州帶過來,值得嗎?」

「真冤枉,本王帶你回京城是喜歡你!」捏捏蘇銘軒的鼻尖,洛逸翔笑道:「和衣服一起送過去的玉佩表示你是本王的人,礫國使者肯定認為昌本王指使你給他們難堪,就是找麻煩,也不會找你。」蘇銘軒垂眸,洛逸翔這麼說,反而讓他感覺自己剛才的種種舉動頗有無理取鬧的意味,不過被利用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細碎的吻開始在唇畔遊離,光裸的肌膚相互摩挲,激起異樣的感覺,蘇銘軒在心裡重重地嘆一口氣,有點生澀地回應洛逸翔,眼眸里漸泛起水色的情慾。

……

直至情慾逐漸消退,蘇銘軒疲憊至極,迷迷糊糊任由洛逸翔把他抱出去。拿枕頭墊著蘇銘軒的腰,洛逸翔分開他的腿,羞澀的部位已經重新合擾,只是看起來有些紅腫。洛逸翔取一些藥膏細細塗抹,儘管動作已經異常輕柔,還是可以感覺到蘇銘軒在微微顫抖,於是愈加小心。蘇銘軒窘得把頭埋進被褥裡面,雖然每次歡好之後洛逸翔都是這般體貼入微。他還是無法習慣。

不知道何時睡著,睜開眼睛,就看到洛逸翔倚著床看書,蘇銘軒試圖坐起來,無奈腰酸腿軟,只好靜靜地趴著。洛逸翔見狀,下床倒一杯水讓他潤喉,然後把他抱到懷裡。

蘇銘軒枕著洛逸翔的肩膀,後背貼著他的胸膛。沉穩的心跳從肌膚相貼的地方有節奏地傳過來,突然令他產生恍然如夢的錯覺。微微側頭,蘇銘軒端詳著洛逸翔的側臉,幽深的眼眸漸漸泛起絲絲波瀾。紅燭的灰盡在琉璃盞下面慢慢沉澱,寂靜的寢宮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透明的紗帳映出互相依靠的身影,繾綣纏綿。

清晨,蘇銘軒依然熟睡,洛逸翔俯身吻吻他的眉眼,開始壞心地挑逗。半夢半醒間,感覺身體彷彿燒起來,蘇銘軒睜開眼睛看到洛逸翔笑吟吟的臉。只好不甘願地坐起來,由宮姬伺候著更衣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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