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自從那晚后,他沒有再見過她一面,依規矩,他不能沒有她的允許擅自進公主府,可是他很想跟她談書,很想知道她是不是皇上說的那位格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見她,沒想到人還不待傳,就在拱門外聽見這番話。

原來她不僅對這婚事沒好感,甚至看不上自己……鄂士隆覺得自尊受傷,更有一種被她輕視、不明所以的割心之痛。

「我……」雖然知道他是不是漢人並不是問題,自己是因為沒有借口回宮才出此惡言,但在他面前,她又不想嘴軟。「我說的是實話……」

鄂士隆往前逼近,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你還說你可以嫁給富祥家的貝子,就是不想嫁給我嗎?」

說到底,她屬意的額駙真是富祥家的貝子?難怪她會在大婚那晚就吵著要回宮,原來都是因為自己不是她喜歡的額駙……

鄂士隆越想,胸口越發緊窒,眼底瀰漫的陰鬱也越來越濃。

「總之,」明璣害怕地撂話。「我就是不想與你成親。」

紅豆扯著主子退後兩步。「格……格格。」您就少說兩句吧……

「好。」鄂士隆總算認清事實,牙一咬,便抓起她的小手,準備帶她進宮去退婚。

「你想做什麼?!」明璣驚慌起來。他竟敢對自己這麼無禮?「放開我,你想把我怎樣?快放開我……」

「唉呀額駙,你放開格格,不要這樣啊……」紅豆嚇壞了,趕緊要分開兩人。

「滾開!」慌亂中,鄂士隆推了紅豆一把。原本,紅豆是不會怎樣,可她顧著拉開兩人,也沒想到鄂士隆是練過武的,一不小心便整個人栽倒在地。

「紅豆!」明璣見丫頭受傷,心裡一急,豆大的淚珠就滾了出來。「你好過分!你把她弄傷了!你如果想打我就沖著我,不要欺負我的丫頭……」

他沒有想打她,也沒想要打紅豆,可是既然兩人已撕破臉,他橫豎也不想辯解了,因此無視於她的抗議,直接帶她回宮。

就在鄂士隆帶明璣進宮后,宮裡卻傳出了賢妃的喪訊。皇上哀痛欲絕,連政事都無心料理,明璣也因為賢妃的死悲傷難過,鄂士隆只得緩了稟明退婚的事,陪明璣在宮裡為額娘料喪。

這時,他才聽紅豆說了,賢妃是宮裡最疼明璣的人。

在她進宮的日子裡,賢妃待她如同已出,不僅親自照顧她的生活起居,還教導她許多格格不會的漢文。她沒有額娘,賢妃等同她的親生額娘。

一般人失去親娘都痛不欲生,何況她失去的不只是娘,還是那麼敬愛的人。鄂士隆雖未見過賢妃,但也能感受幾分她頓失依靠的痛楚。

這些日子裡,鄂士隆鎮日看著明璣痛哭,雖然名義上是她的額駙,但跟她之間卻遙如天河的兩端,他只能在一旁看望,完全不知能為她做些什麼。

轉眼間喪期將盡,賢妃移靈景山,連賢妃的親生阿哥安書都已節哀,不再傷心,只有明璣還是老樣子,一看見賢妃的遺物就要哭上大半天。

鄂士隆知道該勸她止哀,卻也知道她不會領情,畢竟他不是她想要的額駙,該怎麼關心她?

於是他走出寢宮,不忍再看她哭泣。

他獨自走在宮廊,看著原本紅黃綠三色齊輝的宮牆,覆滿了白色布幔,像下了場大雪,連樹上也結著白色的花。

他伸手摘了一朵小小的花,只因這朵花跟明璣頭上的花相似,讓他又想起傷心的她。

他憶著她的模樣,不由得也想起她生氣的樣子。似乎自從遇到她,自己總是很難控制情緒。

就像大婚那晚,他對她的驚喜,不知為何最後成了情急於色;還有那日,她那些不想成親的話讓他生氣又心痛,甚至失了對她該有的分寸。

這是為什麼,是因為他很在意她嗎?

在意……是因為喜歡嗎?

當他察覺到這問題的答案,心中微訝,也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她的一字一語都這麼敏感。

「額駙。」忽然,經過的安書喊了他一聲。「你在做什麼?」

「四阿哥,」鄂士隆立即見禮,捏捏手上的白花,回道:「沒什麼,只是剛瞧見格格頭上的花散了,想幫她找朵新的,不如你把花交給她吧。」

安書比鄂士隆年長數歲,兩人曾因鄂海任過書房師傅,一起上過書房,鄂士隆知道他處事比自己穩重,對自己也不假身分,所以鄂士隆也把他當兄長看待,無話不談。

「你找的花為什麼要我去送呢?」安書溫煦地問。「你是格格的額駙,你應該自己送去。」

鄂士隆突然面有難色。「我送她會不高興的。」

「為什麼?」

他想起之前兩人爭吵時,她說的那些心裡話,胸口又開始發緊。「我不是格格屬意的額駙,其實原本帶她進宮是為退婚之事,這會兒因為宮裡有喪,所以才沒有稟聖。」

「你不是格格屬意的額駙,這從何說起?」

「其一,我是漢臣,身分本不該與皇室結姻。」

「但以我對格格的了解,她連宮裡的漢人奴役都能親愛如手足,不是個有漢滿之分的人。」安書斬釕截鐵地表示。

鄂士隆聞言並未舒眉,語氣更加凝重。「還有其二,格格心有所屬的人,是富祥家的貝子。」

安書聞言,啞然失笑。「怎麼可能?格格跟富祥家的貝子未曾謀面,投不投緣都不知道,而且那富倫多極愛打獵,格格卻是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哪受得了富倫多那非要見血的性子?」

「可是……」雖然安書的話有道理,但鄂士隆想起那日明璣親口所言,還是無法輕易相信他的勸慰。

「額駙,一定是你想岔了。我聽說皇阿瑪是因為你的才學,才把宮裡最喜讀書的格格許給你,沒道理格格不合意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鄂士隆仔細回想,還是不得原因。「我不知道。」

「不如我替你問問格格吧?」安書知他是個耿直性子,與其聽他說,不如自己找答案。

於是他要了花,轉身進寢宮去見明璣。

明璣剛哭過一回,見到安書進來,便起身擦淚。「安書哥哥。」

「明妹妹,你又哭啦?看,花都散嘍。」安書伸手取下她發邊散開的白花,另一手拿出了一朵花給她。「喏,這朵好的,重新插上吧!」

明璣出手欲接,安書卻補一句。「你額駙給的。」

這句話讓明璣僵住,困惑地望著安書。

「怎麼,額駙給的就不樂意接了?」安書仔細打量她那說是拒絕,不如說是訝異的神情。「你討厭額駙嗎?」

「討厭……」明璣回答,卻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討厭他哪裡。

雖然大婚那晚,他給自己的印象很不好,可是在宮裡守喪的這些日子,他即便未對自己有隻字片語,但紅豆告訴她,額駙每天都惦記著她有沒有休息吃飯。

每回守靈,她也知道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當她轉頭,便會看見他皺著眉、像在擔心她的模樣。

那……的確是擔心沒錯吧?

「討厭他哪?因為他是漢人,還是你喜歡別人?」

「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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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駙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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