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夜(下)
黑夜的細紗再次籠罩在大地之上，耀耀清輝，竹林中霧氣飄渺，朦朦朧朧，說不出的輕柔至極。抬頭仰望，透過尖尖的葉片，茫茫夜空，繁星點綴，而眾星圍繞中，一輪璀璨的皓月高高地鑲嵌在蒼穹，那般奪目。
淺淺銀河，相隔兩頭，飄緲間似有美麗的傳說淡然落下，帶著期盼，帶著思念。
小竹屋，竹榻上，天成漸漸睜開眼，從入定中清醒過來。此刻，只見他一臉祥和平靜之色，氣息內斂，眼神中絲絲光芒閃爍。今日白天時，雖然與散仙靈瑤經過一番相鬥，最後敗下陣來，弄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此時他的心境卻沒有因為這事而受到影響，只是心頭多了一種莫名的情懷，久久徘徊。
走下竹榻，天成出了竹屋。竹林依舊，皓月當空，清冷的光輝撒在細細的葉片上，愈青翠，在不經意間，似有一顆晶瑩露珠從旁滑下，在葉尖蕩漾了幾下，帶著不舍，落下地面。頓了下身，他抬頭向天際望去，負手而立，眼神柔和，面帶笑意。
他在想什麼呢？又為什麼笑呢？
滾滾紅塵，滄海桑田，有幾時能這般放鬆，又有幾時能這般微笑？
誰知道呢，何必去在意，姑且這麼笑著吧！
這並未持續多久，一會兒天成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跟著邁出步伐，朝竹林的深處走去。
月華透過茂密的竹葉映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斑點，晚風撫過，那些斑點也隨之在晃動，沙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似有人在悄悄嘆息。月影婆娑，一個人影緩緩行向竹林深處，斑駁中，遠遠看去，讓人心裡不覺有些毛。只是那人卻在快到竹林盡頭，在黑暗與月光邊緣處停下身來，靜靜看向前方，眼中倒映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前方是懸崖絕壁，舉目看去似沒有邊際，直直延伸到遠方。向下看去，還未知其深淺，一層漂浮於半空的白雲便把視線遮擋，當空明月落得很低，彷彿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落月池，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雲霧飄飄，如煙霧朦朧般虛幻。
那白色的身影，美麗女子，在搖曳竹間，看向前方，深深注視。風過，揚，衣袂飄，那身影竟似曾相識，連黑暗中的某人也不禁怔了怔.
仰天，寥落星辰，月隱現.
俯地，冷清曲路，影孤隨.
魑魅魍魎無數，一片愁雲慘霧！
何以至此乎？
夜正蒼茫，齲踽獨行。
幽幽情，飄緲煙，如夢似幻。
道離別，心沉痾.
今生再不見，誰人寧爾為採擷？
凄然笑，漫天紛雨竟冰涼如斯！
「你來啦！」那女子背對著天成，淡淡地道，那聲音悠揚婉轉，幽幽傳來，正是靈瑤。
天成一愣，隨即驚醒過來。只見他向前走出了黑暗，現在靈瑤身後，微微行禮道:「前輩意欲指點，天成不敢不來！」
靈瑤輕笑一聲，緩緩轉過身來。那一刻，美麗女子笑靨如花，如冰雪消融，讓人如沐春風，而隨著她的轉身似乎連黑夜也不住被驅散，頓時亮了幾分。天成站立原地，眼神不禁呆了呆.
靈瑤嬌顏上流露出讚賞的神色，點了點頭道:「你悟性奇高，難怪連他也會收人作弟子哪！」不等說完，她縴手微屈，向天成虛彈一下，光芒閃耀間，一物已套在天成手指之上，表面閃過一道玄青色光華。
天成一怔，低頭向手指上看去，赫然是『乾坤戒』。
「當年的『六道大會』，這乾坤戒本是獎於六宗中最傑出弟子的，而那時我自認修為頗高便以為能奪得魁一舉拿到此物，可是...」不等天成反應過來，靈瑤便徐徐說來，音色清幽，似在自言自語。但說到這裡，她不住停頓下來，隨即面容上流露出回憶的神色.
天成抬頭看向靈瑤，只覺月華照在她似雪的肌膚上，忽忽有種說不出的凄涼，心中一動，道:「可是這魁卻被他人奪得，自然乾坤戒也被那人拿去，而這個人正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靈瑤似乎意識到什麼，在有意逃避，搶先打斷，只聽她道:「沒錯，正是他！」。頓了一下，她繼續道:「後來正邪大戰，我年輕氣盛之下隻身一人深入魔**.本以為憑一己之力便能扭轉乾坤，可結果卻令自己幾入死境！」
「但是就在我絕望之際，一人竟也獨自闖了進來不顧性命將我救了出去...」隨即靈瑤緩緩轉過身去，翹望向天際那輪明月，晚風輕揚，拂動了她鬢角的絲。「從那以後，我心裡便記著他了！」幽幽的聲音宛若來自天際，落入人間，悠悠揚揚。
天成全身一震，心中似有莫名情懷募地涌動，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向那竹林間的美麗女子看了去。
晚風輕揚，辰色朦朧，更是夜深露重。
那人兒，彷彿月宮仙子，美麗容顏，孤單佇立，任憑風霜洗禮，歲月摩挲，也依然要那般訴說著心事，只是這一切，卻不知是為了誰？
是誰帶走了誰的思念，又是誰仍舊念念不忘？
誰是那般孤獨，誰的心在微微顫抖？
忽然，只見靈瑤嬌軀上泛起一陣銀光，頓時破空銳響大作，光芒閃耀中，她幾乎是瞬間便出現在天成面前，但那懸崖邊上卻分明還站著她的身影，不過很快地，那懸崖邊身影像留不下的過去，隨即慢慢消散在風中。
這等高深道法果然令人匪夷所思！
天成只覺身前一個白影閃來，同時一股淡淡的幽香傳入鼻中，但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只見靈瑤玉手揮舞，手掐法訣，一道白芒在她芊芊指尖泛起，如不斷跳躍的白色精靈。跟著，在靈瑤的輕叱聲中，那道白芒瞬間沒入了天成眉心。
撕裂的感覺登時在天成腦海中湧起，口中悶哼一聲，幾欲站立不穩.可是就在這時，一股柔和的力量立刻將他托住，緊接著，只聽靈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天成，現在我將「挪移之術」的法訣刺入你神識．此乃我修鍊散仙后領悟而來，與縮地成寸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好好參詳！」
天成聞言心中一凝，能得到如此高深的道法，對於他來說只有百利而無一害，雖然實力並非絕對的主宰，但沒有實力卻是絕對的不能，不過在同時，他也沒來由地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下意識地盤膝坐好，全身仙靈氣息散，漸漸地，天成進入了入定之中。
靈瑤滿意地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似自言自語道:「你的確收了個好弟子！那麼...」她停頓了一下，望向天空，喃喃道：「現在就帶他去那裡吧！」接著，只見空氣中光華大盛，眨眼間，二人便已消失了蹤影，徒留下那璀璨的一輪皓月靜靜懸浮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