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天恕生靈

風起，雲涌，天幕奔騰，兩人身影在風中升騰，深沉嚴肅的身影背後，都是風雲匯聚，飛沙走石

漩渦之中，此刻的憤怒猙獰了兩人的面目，飄袂的衣袖瑟瑟抖動，如同兩條長龍在海中即將飛出

「放下神劍」

就在青龍、乾坤要破雲而出之際，忽然從遠方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

「青龍、乾坤豈能隨意屠殺生靈」

說時達，那時快

只見一道金光閃過，一道利光隱隱約約從雲霧深處迅速飛來，那金光相繼刺過青龍、乾坤神劍

瞬間，兩把神劍化為雲氣，悄無聲息地飄散四方

如此高深神力，是何等高人，在場的人無不驚訝

大家回眼望去，卻不見有任何身影，天色風雲頓時退去

漢原王和楚長風也緩緩落地，只是恩怨未了，他們又隨時拿起兩把普通的劍，破空而出，盤旋空中，就他們的身手，在空中激戰，一樣有勁風大作，飄袂的衣袖相互旋轉，如同兩條長龍出海，在空中怒嘯奔騰

激戰良久，難分勝負

大風緩緩停息，兩人忽然停止，背對背，沉默片刻，似是在醞釀全身元氣，做最後決鬥。此刻，一道陽光閃過劍鋒，兩人又再度升騰……

就正在兩把劍鋒相對刺來之時

忽然

一個藍策軍士兵猛然闖出來，緊緊抓住楚長風的劍鋒，由於用力過猛，劍鋒刺過藍策軍士兵的雙手，發出『磁磁』響聲，直至藍策軍士兵的前胸。

而後面，漢原王的劍鋒也同樣直扎藍策軍士兵的後背。

那藍策軍士兵一時鮮血四濺，緩緩倒地

「雨彤？」楚長風

「月靈？」漢原王

這人是誰，大家難分難辨，楚長風同漢原王頓時驚愕，紛紛扔下寶劍

「雨彤…」楚長風連忙抱着藍策軍士兵，邊晃邊喊

藍策軍士兵微微看着楚長風，強忍劇痛，艱難地說：

「…公子…求你…別再打了…我不允許你傷害他…也不願意他傷害你…求…求你了…」

此刻，漢原王獃獃蹲下，看着雨彤，神情驚愕，問：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是不是月靈？」

來者正是雨彤，她正想張口說話之時，突然吐了一口血，便緩緩閉上眼睛

風在吹

瑟瑟而凄涼

紅血似乎撕開了楚長風和漢原王的心

楚長風看着懷裏已經死去的雨彤，他滿臉淚痕，輕輕放下雨彤，緩緩站起，機械般地向前走幾步

漢原王連忙抱過雨彤，此刻似乎明白了什麼，看着雨彤，老淚縱橫

風中悲傷的楚長風，只見他目光獃滯，漸漸醞釀憤怒，滿臉青筋爆浮

片刻

仰天長嘯…………

呼嘯聲回蕩戰場上空

片刻，他猛然回頭仇視着漢原王，此刻他已是癲狂，緩緩檢起寶劍，直刺正抱着雨彤的漢原王

…………

「鐺……」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棍子飛來，準確無誤地打在楚長風的寶劍上，寶劍應聲而落

大家抬頭望去，只見凌易恰似白雲一般，乘風而至。

「先生」林虛竹等人一時驚愕

只有漢源王一直低頭，獃滯地看着懷裏的雨彤，悲傷往事悠悠，此刻內心已是無比痛苦，熱淚盈眶。

凌易緩緩而落，神采莊嚴地看着大家

神情悲涼地看着遍地屍體，沒有說話

也許，此刻什麼也不想說了！

楚長風獃獃地走到凌易的面前，凝視着凌易，一臉悲戚

片刻，帶着哭音怒吼：

「你為什麼也要救他？為什麼？」

凌易沒有理會楚長風，撿起拐棍，緩步走到漢原王面前，看見酷似月靈的雨彤，驚訝，問：

「月靈？」

就在凌易緩緩靠近漢原王之時，漢原王似乎隱約感覺到一股刺骨寒意逼來，他遲緩抬頭。

此刻

四眼相對

瞬間

深藏內心多年的痛苦記不由自主地憶奔涌心頭，猶如大海翻騰

久已消失的仇恨，掩埋深心的吶喊，突然再度升騰

風中，凌易內心在怒吼，已經不顧漢原王懷中之人到底是誰了！

他那仇恨的目光，凝視着面前厄殺了他全部人生幸福歲月、剝奪了他所有親人的仇人漢原王。漸漸地，凌易此刻已是渾身血液顫抖膨脹，一滴紫色血淚從眼角滑落。

多少年來，這張曾經面目猙獰的面孔，在他孩童時代就打下揮之不去的痛苦烙印，是何等地另他痛不欲生

多少年來，血恨深仇、顛沛流離的滄桑歲月，是何等地另他的心靈倍受人間痛苦摧殘

…………

凝望着漢原王，漸漸地，凌易滿臉青筋暴漲，臉肌抽動，眼睛血紅，咬牙切齒，面目猙獰，令人毛骨悚然，只是憤怒還在向無垠的邊緣膨脹，遲遲還沒有動手。

漢原王遲緩站起，凝視着凌易，莫名感到似曾相識，一段令他後悔一生的記憶也不由自主地隱隱泛上心頭，疑惑地問：

「…你是誰？……」

凌易沒有說話

此刻

所有的仇恨，就在漢原王的這幾個字之後，瞬間爆發

他忽然瞪大眼睛，齜牙咧嘴，揮起木棍，砸下

…………

「…父皇…」

霎那間，一聲悠遠悲沉的聲音傳來，就在凌易砸下的那一瞬間傳來

凌易下意識的停止，抬頭看去，透過淡淡煙霧，只見一個紅色飄飄的女子向戰場走來，紅衣若血，風煙中面容無比憔悴，卻依舊如此美麗像玫瑰

「月靈？」大家瞬間驚愕

月靈匆匆跑來，身子擋住漢原王面前，凌易和月靈四眼相對之時，凌易此刻已經被仇恨佔據了所有，面目依然猙獰，月靈凝視着凌易，此刻也不想多少什麼，只是一心想着替自己的父親求情，她凝視了良久良久，跪倒哀求，說：

「別打了…先生，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但請你看在死去的人的份上，別再打了，如果你認為這些無辜的人仍然無法償還，就讓我來承擔吧！……求你別再打了」

也許是天性，聽這話，凌易似是猛然驚醒，一時之間，大家才知道月靈的身世，過去的種種疑惑，也在此刻一一揭曉

可是，月靈的身世無疑又將凌易的內心絞得粉碎，他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深深愛着的人卻是仇人的女兒。

他沒有說話。他凝望月靈之時，那目光，是多麼的獃滯，面容是多麼的蒼白。頓時，腦海又一次被炸開

漸漸地，面無血色，內心的巨痛，激烈掙扎著令他近乎傻痴

周圍的風虎虎地吹着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人已經凝固了

良久了

很久了

很久很久之後

突然

凌易抬頭

痴痴地輕笑了幾聲

緩緩回頭

大風，吹起他掛在臉上無比凄涼的幾縷頭髮，那痴痴迷惘的神情，如同一個荒漠裏迷失方向的孩童，迷惘之中，他機械般地遲緩走進鮮血淋漓的屍體堆里，倉惶地看着天空。時而微笑，時而彷徨；時而平靜，時而悲哀；時而無聲狂笑，時而無聲落淚

一個顆無比強大的內心，就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散裂，紛紛飄落如雨

天上狂雲，地上鮮血，

那風的呼嘯，彷佛來自地獄幽冥的獰笑。

沉淪吧，人間

寂寞吧，人生

…………

「爹…你在那啊？」

忽然

就在凌易的內心接近孤獨悲哀的邊緣之時，一聲稚嫩的聲音打破他內心的凄寂，此刻只見一個小孩，衣衫襤褸，披頭散髮在屍體堆中迷惘地邊找邊喊。

這一幕，恰如多少年前在上源鎮上那個無助的孩童，就在那一幕屍山血海，故鄉那幕慘劇，那些從小一起成長的親人鄰居，一幕又一幕

似在無邊蔓延！

難道，目前的你，也和我一樣這般的凄涼么？

此刻，凌易似乎恢復知覺，他下意識地微微張開雙臂，緩前兩步

忽然，他又疾步如飛，跨過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屍體，跑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輕輕撥開孩子臉上凌亂的頭，憐憫地凝視着小孩，泣不成聲

小孩天真地問：

「大哥哥，你看見我爹了嗎？我娘被壞人打死了，我爹說他去打壞人，大哥哥，我爹是不是也被壞人打死了？」

凌易連連搖頭，一把將小孩摟過來，一時淚如雨落，又陷入曾經的滄桑

這一幕，背後的人，默默地，聲淚俱下

凌易仍然陶醉在的回憶之中，只是，就在這一刻，忽然，一束斜陽透過雲層，落在孩子紅潤的臉龐，落在他的手腕上，就在陽關觸碰到他的脈搏之時，忽然閃出一道微微的紅光芒，那一束紅光，在昏沉的天地之中，彷佛來自天堂的光芒。

凌易似乎明白了什麼，他呆地看着落在脈搏上的那一束陽關，獃滯之中帶有多少的驚慌，片刻，他緩緩站起，靜默地看着大家，靜默之中，有依依不捨

只是，只是，那依依不捨的心情，難以抑制戰場這般悲涼，他深深呼吸，默默長嘆

那嘆息，就在狂風之中，還有一絲痛楚么

那無奈的眼睛，在回眸之中，難道還有什麼不舍么？

離開吧！這蒼茫人間

因為權力而邪惡？

因為邪惡而仇恨？

因為仇恨而瘋狂？

因為瘋狂而悲傷？

風在吹着

凌易仰天長嘆，他心雖不舍，人卻清明。

斷了吧！斷了吧！

將一切的愛恨情仇一起了斷吧！

他深深地環視着天際四周一眼

忽然，仰天

長嘯……………

頓時，天地顫動，雷聲轟鳴，狂風大作，萬物齊飛，剎那間，方圓十里，盡數崩裂，河流倒衝上天，大地一片昏暗，整個戰場恍如人間地獄

那如龍嘯九天的聲音，有無數怒意，有不盡傷心！

活着的人，無一不為之一震，無一不為這亘古未有的力量震驚，只是他們不知道狂怒之下的凌易到底要做什麼

隨之喊聲漸漸消逝，片刻，狂風漸息，烏雲殘煙瞬間恰是被清掃一空，天色藍盈，陽關和煦

幽幽無垠蒼穹下，巍然屹立的凌易，如同一位巨人，縷縷金色陽關似乎繞在他的周圍，他緩緩伸出雙臂，對着陽光，就在這一時間，只見從天際射下一道強，落在他的手腕之中，那光芒隱隱涌動

凌易遲遲飄起，面靜如水，緩緩拔出匕首，在一道陽光之中，對着自己的手腕

割下

頓時，血濺四方，紅血如花，一顆晶晶如水滴的靈泉子，緩緩從動脈流出，飄到在花蕾的紅血中央，瞬間變成一個紫色晶球。

凌易輕輕接住紫晶球，對着鮮血，迎著陽光。

霎那間，天地間發出瞬間巨大光芒，大地轟然瞬顫，

下一刻，凌易仰頭朝天，緊閉雙眼，張開雙臂，只見他周身萬丈光芒，緩緩飄懸半空。

胸前被鮮血染紅的衣裳，在血光中破空而出，靈泉子緩緩游在他的胸前，紫光照耀，映着他的臉，他的眼，他的憤怒與傷懷。

是誰？在歲月里，戚戚哭泣

是誰？在紅塵中，輕輕嘆息

人間，卻終究沒有人，可以聽見。可以留戀！

……

此刻，一縷微風吹過

轟然一聲響

一個巨大無比的金色太極圖案從他體內飛天而起

懸掛高空，無盡蔓延，閃閃發光，罩住天際，罩住戰場

下一刻，從他的體內，有無數道淡淡紫色光芒，宛如水滴在湖面蕩漾開來的波紋，一層緊接一層，緩緩向戰場四周蔓延，空氣中，尼曼這一股清爽味道。

紫色波紋所過之處，只見士兵的屍體上，鮮血隨之光波蔓延而漸漸收縮，返回體內，如時光倒流

忽然，又是一聲哄響，紫色光波訊速收回凌易的體內，此刻他卻全身被拉直，雙手筆直併攏，越飄越高，飄到太極金光的中央

這一刻又見他周身綠光芒四射，無數道綠色光波從他腳底瀉下，向四周流瀉，密密麻麻地屍體間來回穿行

清風吹來，綠色光波漸漸消失。只見屍體上的傷口漸漸癒合

陽光越發強烈，凌易的身體緩緩橫懸，俯視大地，與太極圈一起旋轉，天幕之間，被轉出漫天金光

瞬間，從他胸口霍然綻放金色瑩光，隨之此刻風力加快，金色瑩光宛如漫天閃爍繁星，緩緩在飄落，密密麻麻地佈滿整個戰場上空，大地一片金黃，那閃閃瑩光，漸漸散落，成千上萬的屍體瞬間發出閃閃光芒，熒熒閃動，戰場上宛如一個盛滿金沙的巨型金色圓盤，在廣闊深綠原野上，閃閃躍動。與太極圈對應

此刻，天地寂靜

誒…呦…

寂靜中，突然傳來舒展身骨的舒嘆聲，一位士兵緩緩站起，繼而，哈欠聲、舒嘆聲、腳步聲、疑問聲、兵器輕碰聲……聲聲相繼響起

下一刻，所有的人，由遠及近，神奇復活

而天色熒光太極圈卻是漸漸暗淡，逐漸消失

看着漸漸消失的瑩光，所有的人，眼神迷離，神情迷惑，不知此刻是醒是夢

「這怎麼回事啊？」

忽然有人問

可是，在這第一聲傳來之時，瑩光全部消散

朦朧之中，高懸空中的凌易如同一道白雲緩緩落下

一切如夢，在轟然的驚嘆聲中，只有楚長風、月靈、林虛竹來不及驚奇，他們狂奔向凌易

楚長風連忙抱着，邊搖邊喊

「先生……醒醒，先生……」

凌易沒有任何反應，面色如紙，體溫漸涼

楚長風俯下頭，聽聽凌易的心跳

這一聽，楚長風頓時渾身顫動，面如白紙，腦袋瞬間彷彿被炸開

他輕輕放下凌易，緩緩站起，獃滯仰天

片刻

破聲痛哭

「不…………………………」

聽着楚長風如此凄歷的叫聲

月靈頓時也被腦海炸開，撲上去緊緊地抱着凌易

她面色如紙，靜靜地看着凌易，此刻已是崩潰，漸漸地眼睛獃痴。

八年一起經歷的風雨光陰，在這個風聲飄零的戰場，在這個天地變色，風雲洶湧聚會變幻的地方，一一浮現

片刻，痴痴地自言自語：

「你不會死的是嗎？在雪山的時候，你不是也死過一次嗎？你還活着是嗎？」

說完，痴痴地看着四方

這時候，大家知道情況不妙，幾位諸侯國王和雲宇茗廬所有人蜂擁而至，圍着凌易跪下，痛哭流涕。

月靈仍然傻傻一笑，痴痴看着大家，似是瘋癲，說：

「…先生沒有死，你們…哭什麼」說着便撫摸著凌易的臉龐，說：「先生，我帶你回家」說着便抱起凌易，迎著陽光

風越來越大，呼呼作響

虎虎的風吹的月靈忽然清醒，恢復知覺后感覺到凌易的體溫已經冰涼

她凝視着凌易，片刻，跪下

向天吼嘯：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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