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唐曉萱的目光里有太多纏綿的沉痛，讓江默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眼前突然閃現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她也是用這麼哀傷的目光凝視自己。

收起笑容，他也嘆了一口氣，「其實你剛才不該拒絕他的，這男人這麼驕傲，最受不得別人的拒絕，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猶豫一下，江默沒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說出口，更何況那個男人未必如唐曉萱說的那樣一點都不在乎她，如果他的感覺沒錯，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敵意很深。

有時候男人在愛情上遠比女人還笨，只是沒人知道，希望這位單總裁不會笨到底才好，看來事情真的變得複雜了，想到這江默玩味地看了唐曉萱一眼，卻沒有把這些話說清楚，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他不應該摻和太多。

「曉萱，去吧，去馬場玩，你最近真的太壓抑自己了，你的腳傷剛好，正好去運動一下。」江默突然說出這句話。

唐曉萱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句話，「我、我不敢……」

「笨蛋，誰要你去和他言歸於好，這隻不過是一個機會。」

江默笑得很燦爛，唐曉萱卻十分費解，「什麼機會？」

「一個鼓起勇氣去面對他，慢慢去適應他做回朋友的機會。」江默輕聲說道：「你還記得白天對我講的話嗎？你想要忘記他，說會慢慢放開他，但你知不知道逃避一個人恰恰是最錯誤的做法，因為只有愛得難以面對的笨蛋才會去逃避、去欺騙自己，真正的遺忘應該是去面對他，去證明給別人也給自己看，你已經不在乎他了。」

這樣的一番話讓唐曉萱無法反駁，因為她知道江默說的是真的，如果逃避一個人就能遺忘，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痴男怨女。

「我能做到嗎？」她沒有自信地看着江默。

「能，我相信你。」江默回答得斬釘截鐵，給了唐曉萱無限的力量。

儘管心底作了打算，唐曉萱還是有些猶豫，她不確定地看着江默，一個想法突然湧出腦海，猶豫再猶豫，她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話，「江默，你能陪我去嗎？」

「曉萱，我待會去接你。」單昱陽心不在焉地瞄着手裏的文件，拿着手機難得溫柔地說道。

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把自己要帶江默去的事情告訴他，手機那頭的唐曉萱敷衍地說道：「不用了，昱陽哥，我自己會過去的。」

「你自己要怎麼過去？」

「反正我會搞定的，不用你擔心。」撂下這麼一句話，唐曉萱匆匆把電話掛斷。

單昱陽兩眼冒火看着手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唐曉萱掛了電話，這件事讓他超級不爽，情緒很暴躁，以至於上午處理事情的時候一直在發火。

好不容易熬到約定的時間，單昱陽立刻駕車往馬場駛去。

從昨晚分開到今天中午不過只有十幾個小時而已，過去坐在辦公室處理公司事務，時間總是飛速地過去，今天只不過是這一點點時間就讓單昱陽有點度日如年的感覺。

他的心情很忐忑還有點亂，從小一起長大，他很清楚唐曉萱的性子裏有着聽從他的安分，以往只要自己說什麼，她必定是百依百順。

單昱陽過去覺得這樣的女孩沒有主見、太依賴男人，這一次他卻很沒有自信，只擔心唐曉萱會臨時找借口不赴約。

提前半小時就去馬場等著，單昱陽對自己忐忑的行為十分不屑，看着鏡子裏表情糾結的男人，狠狠地皺了皺眉，「單昱陽，你也會有今天。」

這樣的情緒一直持續到下午一點，當他看到車子緩緩駛入馬場的時候，心情立刻雀躍起來，前面幾個小時的鬱卒一掃而空，一顆心只想着要怎麼討好她，再也想不出別的事情。

可惜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等他一溜煙跑過去準備為她開門，卻看到駕駛座上一個咧嘴笑開的男人還有副駕駛座上笑得很開心的女孩，雀躍的心立刻沉了下來，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

這個叫江默的男人怎麼來了？一時間單昱陽腦子裏打了結，不過他沒等多久就得到了答案，江默自己走下車，又極其紳士地幫唐曉萱開車門，彷佛這時才看到站在一邊的單昱陽，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單先生午安，還麻煩你在這裏等我們。」

臉色一僵，單昱陽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外面空氣新鮮。」

他發誓這輩子從來沒這麼討厭一個男人，從來沒有，尤其當唐曉萱躲躲閃閃地喊了一聲昱陽哥就一直躲在那個男人身後時，這種討厭的情緒達到了極點。

「昱陽哥，江默他沒來過這邊，我帶他來玩一下。」唐曉萱一眼就看出單昱陽的不快，解釋道。

「沒什麼，人多了熱鬧。」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單昱陽笑道：「曉萱，這邊有點曬，我們先去那邊的休息區。」

「嗯。」唐曉萱順從地點點頭答應，扭頭看江默，他做了一個給她加油的姿勢。

「單先生很喜歡騎馬？」似乎已經忘了昨天的針鋒相對，江默主動說道。

「還好。」相比之下單昱陽就有些敷衍，「曉萱，我讓他們準備了一匹溫順的小馬，待會你騎那匹。」

「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唐曉萱吶吶地答應着。

一個故意剌激，一個礙於面子不能發作，一個躲躲閃閃，三人一時無話，幸好馬場的經理化解了這場尷尬，親自來迎接幾位貴賓。

「幾位這邊請。」

目光在四周巡視一下，唐曉萱挑了一個離單昱陽比較遠的位置，「那邊風景好，我坐那邊。」

「我陪你。」江默隨即說道。

「嗯，江默你不是會騎馬嗎？你看那邊不錯，還有片小樹林，待會我們可以騎馬過去看看。」唐曉萱獻寶般說道。

「你帶我去。」

「好啊。」

「你真的會騎馬嗎？江默。」

「會一點但是不熟練。」

「我也不太熟練啊，好久沒來玩了。」

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單昱陽看着沒有坐在自己身邊卻笑逐顏開的唐曉萱一言不發，心裏一下子酸楚莫名，尤其江默一直以護花使者的身分跟在她左右，自己卻還要掛着牽強的笑不冷不熱地說上幾句話，單昱陽覺得眼前一幕幕場景像是一出喜劇，而從頭到尾自己都像個局外人。

單昱陽的心情是灰暗的，他突然發現他自以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唐曉萱原來並不只屬於他自己，這個想法完全佔據了單昱陽的思緒，這讓他本來就亂糟糟的心更是亂得一塌胡塗，心裏有點鬱結還有更多的酸楚和自責，導致他騎馬的時候幾次出現危險的狀況，讓馬童一個個都跟着膽顫心驚，不知道這位尊貴的客人是怎麼了。

當唐曉萱準備好出發的時候，單昱陽如同之前每次來馬場一樣，下意識走到她的身邊打算鼓勵她一番。

「小心點，騎馬不能騎太快，要不要我先幫你牽着？我記得你不會騎馬的。」拉住唐曉萱的手臂，單昱陽感謝上天終於找到機會靠近她一點，用慵懶的口氣說着關心的話，眼睛裏閃出一點亮光。

在那雙手拉住自己的時候，唐曉萱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沒有厭惡的感覺，只是更加無所適從。

「我會騎馬。」明明心裏告訴自己不需要緊張，她還是沒出息地低下頭，像犯了錯的孩子囁嚅說道。

單昱陽覺得她說了一個拙劣的笑話，臉上掛着寵溺的笑，「忘了誰第一次來馬場嚇得都要哭了？」

「我真的會。」唐曉萱沒有說服力地辯解。

「如果你受傷，我會被唐阿姨罵。」單昱陽毫不猶豫地搬出她的父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句話帶上了點卑鄙的色彩，「忘了上次你第一次開車，一下子就衝到了安全島，那天我被罵得多慘……」

單昱陽羅里羅嗦地提起一些陳年往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每說一句話，唐曉萱的腦袋就更縮了一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看着唐曉萱和江默親密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提起以前的一切，讓唐曉萱想起曾經的感覺。

當然如果他知道自己提起的這些事沒有勾起兩人兩小無猜的回憶，反而讓唐曉萱想到以往自己一次次告白被拒絕的事情以至於更加自卑，估計單昱陽也該去跳樓了。

這些事情江默都沒有經歷過，他無話可說卻也不識相地沒有躲開，只是帶着微笑站在唐曉萱身邊，儼然一副守護者的模樣。

單昱陽說得嘴巴發乾，唐曉萱還是一副沒開竅的模樣，他心情亂起來，待到馬童牽馬過來，他扶著唐曉萱上了馬。

「你壓根不會騎馬，我來幫你牽着。」

好不容易決定忘記，唐曉萱現在最怕的就是和單昱陽相處，哪裏還敢繼續停留，揮動馬鞭就逃跑般一下子沖了出去。

單昱陽剛想說慢一點，可惜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見一陣沙塵撲面而來，騎到馬上的女孩已經如同離弦的箭沖了出去，江默也很快地追了上去。

被馬蹄揚起的沙塵蒙了眼，單昱陽差點摔倒，等他回過神來，只能看着遠處馬上唐曉萱的身姿矯健熟練。

單昱陽看得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唐曉萱的騎術已經變得這麼好了，這丫頭性子好靜，這種運動她從來都是敬而遠之，還記得第二次陪他來這裏和幾個哥兒們玩，唐曉萱被他們起鬨著騎上馬，臉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來一樣，最後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記得那時候幾個哥兒們也帶了女伴，看着她們熟練地騎馬的樣子再看看唐曉萱笨笨的模樣，單昱陽只覺得自己丟了面子，尤其看到她下馬後兩腿發抖的樣子被大家取笑的時候，他更是覺得生氣。

回去的路上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唐曉萱也察覺到他的不悅，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垂著頭，一副做錯事情的樣子。

可是現在怎麼會這樣呢？看着從小憨傻的女孩變得不再需要自己的鼓舞和安慰，自己心底卻眷戀起她靠在身邊怯怯的樣子，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身邊的唐曉萱變得更堅強，強大到不再需要他的陪伴？

緊握著馬鞭的手越收越緊，單昱陽覺得自己錯了，雖然不知道內心的酸楚來自何處，卻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自從這三位客人到來就小心翼翼地安排，馬場經理看單昱陽一個人愣在那裏立刻笑着走過來。

「單總，這裏沙塵大，您現在要是不想騎馬，我陪您去休息區休息一會。」掛着殷勤的笑容，經理說道。

單昱陽亂紛紛的思緒一下子被打散了，他茫然地看了經理一眼，拒絕了他，「不用了，我看着曉萱騎馬，她不敢獨自一人……」

他話未說完已經被經理打斷，「單總您說笑了，唐小姐現在的騎馬技術已經很好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認真地學習一件事，她比其他女孩騎得都好，您看……」

經理還在啰嗦，單昱陽卻敏銳地捕捉到一些事情，「學騎馬，曉萱什麼時候學的騎馬？」在他第一次帶唐曉萱來馬場之前，這丫頭甚至不知道騎馬不能穿裙子，還穿了一件白色裙子跟他出來，她什麼時候學會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