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寄奴刀（五）

徐懷集笑道：「這是孩子問的問題了。兄弟我也有這份心思。」

鄒漸突然問道：「這兩天城裡沒生什麼事吧？」

徐懷集嘆道：「我正為這事過來。這兩天縣城裡怪事連連，東門和西門一夜間現了七八具死屍，全都是外地人不說，仵作驗過屍，完完整整竟然不知是怎麼死的。官府已封城了，限期破案，大街小巷都是兵，亂鬨哄的，疑神疑鬼，今天大清早，河邊又漂過兩具死屍，卻是北門蜀平鏢局的錢鏢頭和他的寡婦相好。這下吃驚不小，可沒人敢上街了，我因為這些怪事耽擱了一天，安頓好諸事出來，街上只有衙門裡的人，沒人喊生意，我東張西望***倒象個落單的賊人了。」

「有這等事？」鄒漸問道：「徐兄以為是何人所為？」

徐懷集額頭堆起陰雲，道：「這就難說了。外地人身份不明，死因不明，頭緒不好理啊。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了，晚上還不知誰倒霉呢？」

鄒漸道：「你們一進城，怪事隨之而來，不會是『冀中三煞』吧？」

徐懷集斷然道：「不會。這事我也想過，這些人雖然窮凶極惡，但做事簡單，沖著我風威鏢局來，就斷無在外頭殺幾個人嚇唬嚇唬你的道理，說實話，他們也沒有這等本事。我查看過一具死屍，就在鏢局不遠，死者你我一般年紀，雙掌長滿繭子，輪到武功，可能不在你我之下。」

鄒漸道：「那就更像是找你們的。」

徐懷集警覺地道：「鄒兄聽到了什麼？」

鄒漸道：「你以為風真能把什麼事都往這兒吹。」

徐懷集釋懷道：「鄒兄有所不知，最近咱們周圍可有熱鬧看呢，可惜你是世外之人，不屑俗世的煩瑣。及至島的劉元之劉莊主遍撒英雄帖，邀請江南各地武林名流赴島上共襄大事，我聽說蜀平鏢局的魯總鏢頭因為沒收到帖子，給送帖子的使了不少銀子。你可能想不到，世上總有一些看你不順眼的人，千方百計想拆你的台。從湘南等地趕過來的，這裡是必經之路。拆劉島主的台不容易，在偏僻小城殺幾個你的人總不難吧。天下要亂上幾天呢。」

鄒漸想說什麼，終於忍住沒說，隨口道：「徐兄是忙人，這時候過來，足見盛情。外頭那麼亂，就呆在鏢局裡，這一趟鏢的賺頭，也足以讓你消磨一兩年了。」

徐懷集雙手一展，道「我豈是閑得住的人。所以我今天來，其實來搬救兵的。」

趙氏臉色微變，「只是」

徐懷集疑道：「嫂子有什麼話，說來無妨。」

鄒漸急忙道：「也沒什麼事，女人家嘛，跟孩子總有說不完的話。」

鄧鍾在一旁沖茶，當即道：「我這就跟總鏢頭回去。」

鄒漸道：「這麼快又接到生意了？」

徐懷集道：「那倒沒有。我給上面使點錢，兵亂亂不到家裡。我是擔心這些武林中人，趁著亂象，渾水摸魚，我這點小廟，一陣風塌了，再起就難咯。侄子的能耐是誰都見識了的，幾位鏢頭也說了，鄧鏢頭是脊梁骨，有他在，心裡才踏實。嫂夫人，恕我這個做叔叔的又要橫刀奪愛了。」

趙氏強顏一笑，道：「說這話就生分了，他現在是鏢局的人，鏢局也是他的家，守家是他的本分。鍾兒，難得有你這份孝心，禮我收下了，你去收拾收拾，待會跟徐鏢頭回去。」突然又道，「安安這丫頭沒跟著過來，是你了話吧？」

徐懷集道：「最近安靜不少，好像有什麼心事了，我一個大男人照顧不到這些。」

鄧鍾一走，屋子裡就冒出「嗒嗒嗒」的聲音，趙氏道：「你們光顧著說話，喝茶也忘了，喝口茶，說點別的事。」

徐懷集笑道：「我跟他說話，總是一個人說，另一個人聽，論到琴棋書畫，哪有我插嘴的地方，只有外面的事，我不說，他就無從打聽。鄒兄，你的那些斯文話一句都落不到我心裡去，老實說，我是怕你憋死。現在輪到你說。」

鄒漸道：「今天偏偏無話可說。」

兩人就這樣難堪地沉默著，中間趙氏插了一句：「老爺，陪徐鏢頭去書房坐坐，你兄弟倆在那兒說得上話。」

鄒漸把眼一橫，道：「你沒看到徐兄心裡急，就在喝茶的功夫，城裡還不知生了什麼事呢，這孩子出了一趟遠門，心變細了，不過十天半月的耽擱，東西盡量少帶，你去催一下。」

「你兩人的心，我還摸不準。」

趙氏剛轉身，就被鄒漸換了回來。

「來了。去跟他太爺爺話別去了。」

鄧鍾從廂房出來，包裹很小，斜系背上，寄奴刀當仁不讓地出現在腰畔，很快就進了客廳。這次出去跟走鏢大有不同，走鏢有風險，但最大的風險是丟了鏢；想到河上漂走的那兩具死屍，趙氏心一酸，差點兒落下淚來。

鄒漸道：「前天跟太爺爺出去半天，去了哪些地方？」

鄧鍾一愣，師傅從未提過這樣的問題，便道：「鎮里轉了一圈，然後在鎮外土地廟裡，太爺爺歇了半個多時辰。師傅聽說什麼了嗎？」

鄒漸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總鏢頭等急了，你們去吧，刀要管好，不到時候不要輕易出手，一句話，就聽總鏢頭吩咐。」

徐懷集道：「也不一定有事，咱們有備無患。下次過來，兄弟給你帶一幅王晉卿的小書過來，」伸了下拳頭，「還不到這拳頭大小。」

鄒漸推卻道：「你把送人家的東西轉送於我，我取之不義。」

徐懷集手指指著笑道：「這可是菩薩心腸。嫂子，真有你一套的，像他這種人都有救。好了，兄弟放心不下那邊的事，這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