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鄭母愣了一下,「哦,對,是很多人的成果,盈盈,這些日子累壞你了,你應該出去好好放鬆一下。」

鄭佳盈點頭,卻發現坐在一旁的爸爸始終沒有說話,但在她們說到發佈會的事時,爸爸的眉頭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過去她不可能發現這麼微小的動作,但拜某人所賜,她現在跟開了天眼一樣,對於這種表情木訥的人洞察力超強的。

討厭,為什麼今天總是止不住地想他?鄭佳盈趕快搖頭,甩掉自己腦中浮出的那張臉,為了轉移注意力,跑到爸爸面前,有些猶豫地開口問「爸爸,你在煩惱什麼嗎?」

鄭父露出驚訝的神色,驚訝又有點窘迫地搖了搖頭。

此時機場廣播正在播報航班的資訊,鄭佳盈看了看時間,再不登機恐怕就晚了,她正打算跟爸媽告別,她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爸爸突然站了起來,神情複雜地看着她,讓她心頭莫名一慌。

「盈盈,有些事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你一直不提是為我着想,因為我是你爸爸,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你心裏一直放着這件事,一直想聽我親口告訴你,是不是?」

鄭佳盈有些啞口無言,沒想到爸爸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鄭母也嚇了一跳,要她和霍英思快去登機。

「沒錯,我曾經做過非常對不起許瑞年爸爸的事,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明知道他是那麼信任我,才會答應先為我趕工再簽合約,我卻利用這點一邊讓他趕工,一邊找更便宜的廠商。

那時的我認為利益就是一切,我沒有像他那樣崇高的堅持,賺錢對我來說才是頭等大事,所以在找到更便宜的廠商后,我想都沒想就背叛了他,背叛了那時正處於困境的他……」

「爸爸……」

「後來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裏的陰影,我虧欠他太多,但我又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不齒,沒有勇氣去道歉,沒辦法面對卑鄙的自己,我想就算去道歉,他也不會原諒我,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鄭父說着說着竟眼眶泛紅,「所以我選擇逃避,從此以後不再提那件事,不再提那個人,我變得非常怕他,怕他有一天會來報復我,所以當我見到許瑞年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只覺得那一天終於來了,我償還的時候到了。」

「沒有啊,爸爸,並不是那樣的。」鄭佳盈激動地抓住他的手,「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也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不是嗎?我們虧欠他家的,我們一起去還……」

用一輩子去償還過去的罪孽,她爸爸背負着良心的譴責,而她失去了再去愛人的能力,還不夠嗎?

鄭父溫柔地拍了拍鄭佳盈的手,「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為我擔心,我已經想通了,也下了決心,我要去跟他道歉,不管事隔這麼久他還能否接受我的道歉,我都要去面對他,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你們年輕一代都是很優秀的人,不該讓上一代的恩怨延續下去。」

是嗎?太好了……等等,機場廣播又在催了,鄭佳盈的耳里卻什麼也聽不進去,她的腦袋飛快地運轉着,爸爸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人非常在意的話?

「爸爸,你說要去道歉……是跟許瑞年的爸爸嗎?」

「當然。」

「而且還希望他能接受,我是說……他還能選擇接不接受嗎?」

「你這孩子真奇怪。」鄭父疑惑地看着鄭佳盈,「他爸爸眼不花、耳不聾、腦子又不傻,他跟我一樣大,我們這個歲數離老年痴獃還有幾年呢。」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鄭佳盈頭有點暈,許瑞年到底有幾個爸爸啊,「他爸爸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鄭父比誰都要震驚,「我去年還在張董的生日宴上見過他啊,是多了幾根白頭髮沒錯,但人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怎麼這麼快就……那我豈不是……」

「爸,你先別激動。」然後自己也別激動……鄭佳盈使勁壓制自己狂跳的心臟,偌大的機場瞬間彷佛只剩下她一個人,四周的聲音影像,她聽不到也看不到。「好了,有什麼話等你回來再說吧,別讓英思等了,錯過班機怎麼辦?」鄭母不耐煩地拉着鄭佳盈,「快去登機吧。」

鄭佳盈推一步走一步,像個木訥的娃娃,突然她眼中泛出神采,飄遠的靈魂終於回來了。

鄭佳盈一把拉住媽媽的手,「媽,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急事要辦,是非常非常急的事,難得你們都來送我,我們下次再聊!」

「誰會閑到跑來機場聊天啊,你還要登機去比利時……喂,盈盈,我在叫你,你跑什麼?回來,你的行李都送上去了啊!」

鄭佳盈看了看霍英思,他對她笑了笑,說了句「一切包在我身上。」

然後十分巧妙地攔住正要追上來的鄭母,鄭佳盈感激地對他點點頭,飛快地衝出機場。

他說過,他們都欠彼此一個答案,對不對?

教堂後門的馬路旁停著一輛藍色的轎車,人高馬大的男人背倚著車門面朝教堂,獃獃地望着教堂頂上高高的十字架。

此時教堂里正要舉行一場婚禮,賓客們陸續從前門進入,顯得吵雜熱鬧,他不是這場婚禮的賓客,所以他只要待在這裏就好。

不知從這裏能不能看到飛往比利時的飛機,就算看得到,他也不可能隨便撿塊石頭把飛機打下來吧,明明她說過要他不要再出現在她眼前,現在她反倒自己主動走掉了,這是怎麼回事?

是怪他做得還不夠好嗎?因為他沒有消失,所以她消失了,是這個意思吧。

教堂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小縫,許瑞年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下意識地離開車門,站直身體,精神都集中在那道門縫處。

縫隙漸漸變大,一顆小腦袋從裏面探了出來,那小腦袋古靈精怪地搖了搖,然後一個身穿白色小紗裙,看起來約五六歲的小女孩從裏面蹦了出來。

許瑞年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難道他還在期待什麼嗎?他獃獃地望着那個小女孩,她輕快地跳下台階,也一眼就看見了他。

許瑞年面色晦暗,怕嚇到小孩子於是別過頭去,但那小女孩卻不怕生,對他那難看的臉色充滿好奇,竟然蹦蹦跳跳地跑來他的旁邊,仰高腦袋仔細地看着他。

女孩缺了兩顆門牙,笑起來卻大大方方,「叔叔你也是偷跑出來的嗎?」

都沒有人教她不要跟陌生怪叔叔說話嗎?許瑞年真為這孩子的人身安全捏一把冷汗,但又怕自己一開口嚇哭了她,他可是有嚇哭小孩的豐富經驗。

「你呢?又為什麼偷跑出來,不怕父母會擔心嗎?」他盡量溫和地勸她快回去。

沒想到小女孩小嘴一噘,不滿地說「我才不要回去呢,爸爸媽媽都在騙我,他們說我會嫁給苗苗哥哥,結果跟我一起的根本不是苗苗哥哥,他們又說苗苗哥哥已經十七歲了,不能當花童了,我才不要跟那種小孩子一起當什麼花童,剛剛我還看到他為了糖果跟他媽媽哭鬧,丟臉死了。」

「那樣的確得跑。」許瑞年幽幽地說「不能跟不喜歡的人走紅毯。」

「對吧對吧,所以就讓他們着急吧,我就在這裏自己玩,才不管他們。」小女孩很有志氣,「不過現在是我們兩個一起玩了,叔叔,我們去迪士尼好不好?」

許瑞年一個頭兩個大,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小鬼牽着鼻子走?

「我才不去迪士尼。」

「為什麼?」小女孩順着他的視線看看自己出來的那道門,又回頭興奮地問他,「叔叔你在等人嗎?」

「是啊,我在等我的新娘。」許瑞年脫口而出。

真荒唐,他在這跟個小鬼胡說八道些什麼啊,不過也就因為面前的是個小鬼,才顯得他做的事還不算幼稚,他對那小女孩笑了笑,「可惜她不在這裏。」

女孩顯然不懂他的邏輯,但她樂觀地說「那我做你的新娘吧,然後我們一起去迪士尼。」

「那你的苗苗哥哥呢?」

女孩雙手插腰,「誰教他讓別的男生跟我一起當花童,我不要嫁他了。」

「也許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只不過他知道你們兩個相差太多,不可能一起當花童,或許他現在也很傷心,也在為自己沒有勇氣跟那個小男孩競爭當花童的機會,而暗自懊悔。」

他看着小女孩,「如果那樣的話,你還要氣他嗎?」

女孩眉毛打成了一個結,糾結於這個問題,連去迪士尼的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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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很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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