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真切的表白讓金絲潸然淚下,她哽咽地吐露近日的擔憂。「有了孩子,我也好高興…可是……我怕……怕這孩子生下來會和我一樣……我不能太自私……讓孩子承受異樣眼光……那太痛苦了……何況,你的身分和血統這麼尊貴……一定無法接受這孩子……所以……」

「所以你不敢告訴我孩子的事,甚至……不想要他?」關霽遠一想到這個可能,將她抱得更緊,身體因恐懼而顫抖。

「不是的……我不可能傷害孩子……」金絲猛搖頭,「我本想帶着孩子和雜耍團一起回關外,找到同族的人,至少在那裏我們不會是異類。」

「我不準!不准你離開我!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我寧願孩子像你,最好是女娃兒,有一頭同樣的金髮,甚至是金色眼珠子……」

關霽遠轉過她的身子,捧起鑲上金色淚珠的臉頰,深情地望着她。「因為你是我最珍愛的女人,我唯一的妻子!我愛你,金絲……」

「爺……」再多的顧慮,再多的擔憂,都被句句情比金堅的告自給化解,金絲的心終於徹底融化,全心全意地相信他。「我也愛你!」

愛意盈滿孤寂的心,強烈得令她忍不住痛哭失聲。

關霽遠緊緊將她納入懷裏,「別擔心,我會保護你和孩子,不讓你們受到任何委屈。」他說得堅決,心底卻浮現一張難纏的臉孔。

為了實現承諾,關霽遠第二天便進宮尋求有力的靠山。

這人便是他的親兄長——當今太子關長風。

有了皇兄背書,只要皇兄奏請父皇,並幫他美言幾句,他想迎娶金絲為皇妃應該沒問題了吧?

誰料關長風卻面有難色。「幫你是沒問題,但皇弟娶妃的事,不是本太子說了算,你也知道母后她……」

「唉!霽遠了解……」關霽遠無奈地嘆息。

說起他們的親娘朱皇后,兩兄弟都忍不住搖頭。

從小到大,兄弟倆的印象里,世上最難纏且最難取悅的女人就是母后。她不是那種會幹預內政的後宮,但後宮的事她絕對要求獨斷,任何人都不能干涉,連當今皇上關元禎都忌憚她幾分,更何況從小屈服在她淫威之下的兒子們?

「而且,如皇弟所言,這位金絲姑娘如此……奇特,恐怕母后一聽到便要皺眉,連見都不願見她……」

聽了弟弟描述兩人相識的經過,脾氣甚好的關長風只覺不敢恭維,還好太子殿裏的女人個個溫柔順從,不然可讓他傷透腦筋了!

「唉!說的也是。」關霽遠更覺兩人的未來堪憂。

依金絲的個性,只要母后說些難聽的話,難保她不會將宣儀宮給拆了……他總算了解當初燕嬤嬤為何要將金絲迷昏,還五花大綁地送出門。

「這事……讓皇兄想想看有何兩全其美的法子?」見弟弟一副苦惱的模樣,關長風決定插手此事。「不過,聽說「馭奴館」出身的婢女,個個善體人意,比宮裏的宮女還要討喜,怎麼本宮和皇弟遇到的都不是這麼回事?」

他看了看站在書房外的纖長身影,一副納悶的神情。

關霽遠順着視線望向門邊,不仔細看的話,他還以為那兒站了個門神。

「她……是何時出現的?」

那是個容貌極為出色的女人,纖瘦的身軀幾乎和男人一般高,而且和一般侍衛一樣穿着利落的勁裝,腰間配帶一把長箭,長發緊緊綰成一條涓絲,不仔細瞧那秀麗的五官,真會將她當成男人!

「就在你進門后沒多久。」儘管腳步如貓輕盈,關長風卻在她一出現時便注意到了,因為空氣中那股冷香……

「唉!真不知母后打什麼主意,前陣子將她送來,說是要保護本宮……依我看,她根本就是個眼線!」

貴為太子,他身邊根本不乏護衛,看來母后這招,監視的意味大過保護。但是,若真要找個人監視他,也派個既柔媚又溫馴的,至少也隨和一點嘛……關長風無奈地搖頭。

「皇兄是說……她……」關霽遠指著門邊的女人,一臉難以置信,「也是「馭奴館」的人?」

「聽說還是什麼「四大金釵」,光聽這了不起的稱號,應是極品中的極品,但這女人雖然長得不錯,說起溫柔可一點都沾不上邊,依本宮看來,她還比較像是千年冰、萬年霜……」

關長風忍不住打個哆嗦,逗趣的模樣還真不像太子,倒像個風趣又風流的文人雅士。「皇弟有所不知,本宮近日真的已達「高處不勝寒」的境界了……」

「呵呵!真是為難皇兄了。」關霽遠被兄長誇張的模樣逗笑了。

說起這位東宮太子,完全沒有一點架子,遇事總是一副悠哉的模樣,好像和誰都處得很好,尤其應付不苟言笑的母后特別有一套,難怪能躲過母后的高壓逼迫,年近而立之年還沒立太子妃。

「太子殿裏每個女人都是我的最愛,真要立一人為妃,恐怕其它人都要傷心了……」這是關長風的一貫說詞。

關霽遠自認做不到他這種怒罵由人的胸襟,自小他和母后便不親,除了例行請安之外,平時也講不上幾句話。

不過玩笑之餘,他還真覺得皇兄這幾句話說得一針見血!

「我家裏那小潑婦聽說也是「馭奴館」的四大金釵,但是,看看她們兩個,我覺得比較像……」關霽遠很認真地思考,接着隆重地下了結論,「滯銷貨。」

話一說完,背後突然感覺一道冷箭射來,他忍不住打了哆嗦。

「嗯!本宮也這麼覺得……」關長風視線再次望向書房外,突然好想念太子殿裏那些女人的溫聲軟語。

「哈……啾!」

「馭奴館」里,好久沒落得清閑的燕嬤嬤忽然打了個噴嚏。

「見鬼了!這屋裏暖得我都要冒汗了,居然還打噴嚏……」以綉帕擾摟鼻子,她沒由來地感覺心浮氣躁。

「哎呀……沒事……自己嚇自己……」她拍著胸口定定氣,拿起北大街最有名的雪花糕一口就要咬下,廳外卻傳來驚恐的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許媽衝到燕嬤嬤背後,撞得她手中的雪花糕當真成了雪花飄落在地上。

「我說許媽,有什麼事讓你這麼大驚小怪?我已吩咐順伯絕對不要打開大門,咱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快……快……避難去……」許媽上氣不接下氣,趕緊倒了杯茶一口氣灌下,稍稍喘口氣,「金……金絲……」

「金絲?」燕嬤嬤像是昕到怪物出現,倒抽一口氣,「她……不是失蹤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這丫頭最後還是會回來!

「師父又不在……」兩個人急得像無頭蒼蠅般團團轉。「那可怎麼辦?」

趁著關霽遠進宮面聖,金絲在家閑得發慌,而且她也挺「想念」馭奴館的,於是乘着軟轎興匆匆出了王府。

誰知後頭卻跟了一班侍衛,這是關霽遠不放心特別派遣來保護她的。雖然有些煩人,但想到愛人的用心,她還是勉強讓他們跟。

結果,這班侍衛真的派上用場了。

首先,看到緊閉的大門,金絲已經超不爽的。

她坐在軟轎里指揮侍衛上前敲門,裏頭卻無聲無息,更讓她火大。

之前那筆帳她都沒計較,只不過想到自己就要成親,總該有個娘家撐腰,而馭奴館便理所當然地成為她的娘家,結果,一回來非但沒有熱烈歡迎,還來個相應不理?

燕嬤嬤實在太不夠意思了!虧她還這麼想她!金絲委屈地想着。

「把門撞開……」她一聲令下,侍衛們便找來一根大木頭,硬是將朱漆大門撞開,嚇得門房順伯貼在柱子后不敢現身。

軟轎直接抬入門裏,金絲迫不及待地下轎,興奮地望着四周。「哇……好懷念哦!」眼尖的她發現躲在門后的順伯,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順伯,我是金絲,我回來了……」

「不……不干我的事!」老人嚇得往屋后跑去。

「真是的!」金絲嘟著嘴,眼眸再次搜尋熟悉的身影,發現門廊上躲了許多小丫頭。她趕緊上前,像個親切的大姊姊般打招呼。「妹妹們,我回來了……」

「不……不關……我們的事!」小丫頭們擠成一團,顫抖得厲害,忍不住將其中一名推出去。

那個倒霉的人,便是當初誘使金絲吃下迷藥雞腿的小玉兒。

「你……」金絲只覺她面熟得很,手指著小丫頭不斷回想着,終於讓她想起一幕「你就是…

…」

「我……哇!」十三歲的小娃兒嚇得大哭,「我……不是……故意的……」當初金絲被迷昏前,也是這麼指著自己,這一幕常讓她從惡夢中驚醒。

「喂!你們怎麼搞的?姊姊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個個像見鬼了似的,我就那麼不受歡迎呀?真掃興!」金絲跺着腳,轉身便往大廳走去,她好想見燕嬤嬤。還有許媽……

一踏進門,卻發現兩人互相扶持着,正準備落跑。

「嬤嬤!許媽!」金絲高聲唉住她們,兩人不得已地止住腳步,面面相觀。

「是我,金絲呀!我回來了!」

兩人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笑容極不自然。

「是……是你啊……回來…就好……,

她們戰戰兢兢地等著金絲髮飆,接着,該是將屋裏的東西全都砸了……

豈料,金絲卻衝上前抱住兩人,熱情地唉著:「嬤嬤,我回來了!」

這陣子的遭遇,讓她越發想念在「馭奴館」的日子。

尤其當初燕嬤嬤將她從雜耍團贖回,來到「馭奴館」又給她極大的自由,她卻從沒好好感謝燕嬤嬤。

不管她出生的地方有多遙遠,但這裏卻是她生活最久、最讓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就像她的家「我好想你……還有許媽……」金絲抱着兩個人,流下感動的淚水,「金絲……差點回不來了……差點見不着你們……」

見一向拒人千里的孩子轉了心性,燕嬤嬤也跟着真情流露,「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就知道,這孩子只是嘴硬,心腸比誰都軟。

就像自己,說是想將她們趕出去,其實心頭還是惦記着這些孩子的安危,比誰都擔心吶…

「許媽也惦着你……」

三個人哭成一團,看得外頭的小丫頭們目瞪口呆。

訴盡離情之後,燕嬤嬤這才發現金絲的轉變包括臉上的傷疤以及被搞大的肚子。

於是,金絲誇張地敘述離開「馭奴館」之後的遭遇,學着雜耍團團長阿里的語調說得繪聲繪影,小丫頭們也聽得嘖嘖稱奇,不知不覺拉近與金絲的距離,對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畏懼。

「真是委屈你了……」沒想到造化弄人,金絲再次淪為雜耍團的展示工具,讓燕嬤嬤聽了不勝唏噓,心疼地撫着她臉上的疤痕。

金絲卻露出甜美的笑容。「不委屈,金絲還得感謝嬤嬤,讓我遇到了霽遠,找到一生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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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別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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