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香初】之【觴逝】第十一節

妹妹真的回來了。

寒冷的季節。帶著疲憊的神情，眼睛里閃爍不定。她出現在我的窗外，我把大衣裹在她的身上。她不願與我進屋，我們就站在巷子里，各自背著一面巨大的牆壁，紅色的磚頭上，白色粉末偶爾簌簌落下，模仿一種季節的口吻。

「你回來了。」

「是的。」

「姑姑很想你。」

「我明白，所以我又一次的回來了。」

「你在猶豫，我覺得你在害怕。」

「我能時刻感覺到我的**在每一次平息之後，它便更深層次的侵襲。」

「所以你渴望一種舞蹈，你在感受一種力量，讓你安定的力量。」

「是的，姐姐，與你交談我很愉快。」

我看著她笑。

「姐姐，我該回去了。」

我看著她離開，就這樣在我又一次靜止的視野里，一直向前，然後一個聚焦點突然白茫茫的一片，那是我看著她的背影最長的時間，彷彿這樣就可以看到一種從身體里分離出的某種虛幻的，或是簡單的，一個陰影，或是一個投點。

我記得姑姑和妹妹是一起走進***客廳里的，妹妹依舊是跪倒在地，她低著頭，接受所有人的注視。

「姥姥，我回來了。」

奶奶突然站起身子，她憤怒的肉容已經咆哮，她用腳去踹妹妹的身體，妹妹只是傾斜了一下，然後重新正起身子，依然把頭埋得很低，像是受了某種宣戰，奶奶哆嗦著，用手扭打，姑姑終於無法承受，雙手環著妹妹的頭，不住的哭泣。

奶奶並沒有停止，她拿起茶杯朝著姑姑掄過去，不住的咒罵著「打死你這個下賤胚子。」姑姑的額頭滲出血跡，妹妹伸手去摸姑姑的額頭，姑姑始終微笑著，***表情憤怒，伸出手去摸另一隻茶杯，妹妹站起身來，她抬起頭，眼神明亮，眼角中有一團蒸騰的霧氣，她拉住***手，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她盯著***眼睛。

「她是你的女兒，我的媽媽，她不是下賤胚子，而我是。」

我知道所有的人彷彿回到夢中的場景，我在小時候的記憶里也曾有過這樣的想象可以肆無忌憚。終於明白**的罪惡是侵蝕的，它原本讓我卑微的純真已經在它的眼角燃燒，灰燼在她的眼睛里堆積起可怕的力量。我們輾轉的青春，奔波的環境，將所有的渴望以另一種方式不停的褻瀆或是崇尚。

奶奶微微怔了一下，摔碎在地上的茶杯，四分五裂，奔向每一個可以延伸的角落，散落的液體在地面不停的奔涌然後緩慢無力成了靜止的姿勢。***蒼老就這樣甩落在地上，她顫微的身體終於暈倒過去。當然我的妹妹和姑姑就這樣和這個家庭決裂了。

我很少去想爺爺，他出現在我的記憶里終究是模糊的痕迹，並無生動。他總是一個人，突然的出現，又突然的離去，他有幾家很大的店鋪，所有的人敬畏他，他始終是在路途中的人，我一直疑惑爺爺的婚姻，可是他們相處的很好。以一種並不完美的方式。在我想象里終究是這樣的。爺爺很愛奶奶，她有太多的陋習，虛榮，粗俗，太過粗糙。可是他們一直相愛。

從很小到現在在我的記憶里，爺爺總是在***眸子里卑微到塵埃里去的，他擁有太多的財富，卻始終沉默，在***身後，注視著她的威嚴，似乎是與生俱來的高貴氣息。他所有的一切像是來仰視這個女人，對於爺爺的一切是我無所知曉的，與愛情一樣，對於一個孩子來講，所有的評述與理解，總是妄加揣測的。

我看著爺爺焦慮的神情，握著***手，那份神情曾在我父親的身上閃現，我相信這是最容易真誠的看透。爺爺趕走了姑姑，這個男人不容許任何人來踐踏他心愛的女人所粉飾的威嚴。

我的奶奶病了，她蒼老的身體縮在被子里，囁嗦著輕聲說些話，她不再理會別人，只是偶爾跟爺爺交談。

我們的生活似乎很平靜，一切彷彿的進行是沉默的，寂靜無聲的。有時候去看奶奶，她閉著眼睛，嘴唇乾燥，顯得蒼老無力，我站在她的床邊，俯視的眼光，很多年前我們背離的姿態下，就在等待積聚的力量，足夠的強大，現在我在夢想的邊緣走到現實的布景下，我的雙手無力，內心矛盾，一個年輕的身體枯萎，黃葉落地，擲地有聲。是對大地沉重的嘆息。回歸黃土地的眷戀，對於旅途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