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一切不過是習慣在作祟，就像現在已經習慣吃早餐一樣，如果沒有吃，就會覺得胃空空的，連帶着渾身不舒服，好像有件事忘了做，並不是期待見到某人，也跟在不在意無關，藍競洋這麼說服自己。

「還有這份文件要請你過目……」趙秘書不曾看大老闆這麼坐立不安過，除了在陽明山療養的夫人之外，至今還沒有人能如此牽動他的心情，有了屬於人類該有的情緒反應，看來自己這個賭注下對了。

叩！叩！就在這時，期待已久的敲門聲終於響起了。

「……進來！」藍競洋俊臉一整，佯裝看着文件。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在家整整睡了兩天，佳佳已經恢復平常生龍活虎的模樣，今天還直接用整理文件的推車將早餐送進來。

「讓你久等了！」她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下，把推車一路推到辦公桌旁，然後掀開鍋蓋，頓時香味四溢。「今天的早餐是海鮮粥，裏頭加了蝦子、透抽、蛤蜊、蚵仔、吻仔魚，算是謝謝藍先生上星期五讓我搭便車回家。」

趙秘書也忍不住食指大動。「看起來很好吃。」

「我煮了很多，趙秘書也可以一塊兒用。」佳佳先盛了一碗給大老闆。「藍先生還喜歡今天的早餐嗎？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請儘管說……」

放了這麼多的好料，再嫌東嫌西，真的會讓雷公劈死。

看着擺在眼前還冒着煙的海鮮粥，光是香味就令人吞起口水，藍競洋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你的感冒應該好了？」

「謝謝藍先生關心，已經好了。」佳佳也沒想到真的感冒了，幸好只是喉嚨痒痒的，還不到咳嗽和流鼻水的地步就痊癒了。

藍競洋冷眸往她的笑臉上一掠。「我是擔心感冒影響到你的味覺，煮出來的東西，味道會走樣。」

「呃……」她笑臉一僵，這座冰山就不會說句好話嗎？「我保證味道沒問題，絕對好吃。」

他這才拿起湯匙，舀了一口來吃。

「味道怎麼樣？很鮮甜美味對不對？」光是高湯就花了好久的時間熬煮，佳佳滿臉企盼地問道。

「還可以。」藍競洋口是心非地說。

佳佳沒有因此失望，反而很高興。「能讓藍先生說還可以，就表示及格了。」

「那是因為我等一下要趕飛機，沒有時間挑剔。」他不想這麼說，偏偏嘴巴就是不聽使喚，等說出口了，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她磨了磨牙，枉費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再罵這座冰山冷血無情，結果一切還是沒有改變，佳佳決定把話通通收回來。

趙秘書連忙緩頰，而他早就已經動手盛了一碗。「這碗海鮮粥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真的嗎？這是我媽教的……」佳佳一臉驕傲地說：「而且我五點多就去菜市場買，因為食材要新鮮，才不會有腥味。」

「你的感冒才剛好，還是要多休息。」趙秘書關心地說。

「我知道。」還是趙秘書人最好。「今天買到的蝦子，肉質真的很結實，咬起來又彈牙……」

他一面吃一面點頭。「這要怎麼挑選？」

「我媽教我說要挑選蝦身呈青色，而且不能有掉頭的……」佳佳很大方的與趙秘書分享心得。

藍競洋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好開心，覺得這幅畫面好礙眼，那份焦躁的心情又湧上心頭，不斷干擾他的思緒。

「要聊天就出去！」他冷冷地下達逐客令，索性眼不見為凈，相信一切就會恢復以往的平靜。

大老闆今天是怎麼了？心情不好嗎？佳佳立刻感受到暴風雪的侵襲，不禁直打冷顫。「那我先出去了……啊！差點忘了……」

話才說着，佳佳已經彎身從推車的第二層拿出一隻提袋，因為上星期五趙秘書給她的行程表當中，有寫到今天大老闆要飛去上海，而且要待上三天，所以中午不用另外叫便當。

「因為藍先生是坐十點多的飛機，到上海應該都十二點了，接下來又會開始忙，恐怕沒時間吃飯，請把這個便當帶去飛機上……」這也是為了答謝大老闆幫她買感冒藥和冰袋。「我有打電話問過機場安檢人員，他們說只要不是液體，熟食可以帶上去吃沒關係。」

聽到佳佳還另外為自己準備了便當，藍競洋很想用冰冷的口氣跟她說，不必做多餘的事，也沒人要你這麼做。而他也不必太過感動，反正她不是真的關心自己，只是在做分內的工作。

「……飛機上有餐點。」他嘴硬地說。

她當然知道了。「可是根據我吃過幾次飛機餐的經驗，菜色和口感都不是很令人滿意，藍先生又是那麼挑嘴……呃，我的意思是講求完美，一定不會吃的，還是有備無患。」

趙秘書推了下眼鏡，心裏直誇幹得好。「其實我也不喜歡吃飛機餐，要是藍先生不吃，我會負責解決，免得浪費了。」

「東西放着，你可以出去了！」從來沒想過趙秘書會這麼貪吃，明明是要做給他的，自然不能被人搶走。

見他願意帶去飛機上，佳佳不由得鬆了口氣，要是對方拒絕，其實心裏還是會不好過的，總覺得一片好意被扔回臉上。「是。」

就這樣，當藍競洋坐在飛往上海的頭等艙內，儘管還有半個小時就會到達目的地了，還是把文件收好，將佳佳準備好的便當拿出來，打開雙層保溫飯盒，上面一層擺了五個煎餃，下面一層是鳳梨蝦仁炒飯。

「藍先生要吃？」坐在對面的趙秘書故作驚訝。

藍競洋狀若無事地回道：「等簽約儀式之後又要見一些人，可能會忙到晚上，不吃點東西也不行。」

「說得也對。」他轉頭偷笑。

真是一點都不坦率，明明就是想吃，還要找藉口，不過究竟是餐點的魅力，還是下廚的人的功勞，或者各佔一半？趙秘書在心裏揣測著。

不過最起碼大老闆最近在三餐方面真的比以前規律多了，精神和氣色也顯得相當不錯，令人安心不少，幸虧想到這個辦法，不只可以幫公司培養人才，也能改變大老闆的飲食習慣，算得上是一舉兩得。

就這樣，藍競洋按照計劃飛往上海，預計三天後回來。

沒有大老闆帶來的強大壓迫感，不只二十六樓，可以說整個總公司的主管和員工都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佳佳自然也不用提早到公司上班，可以多睡一個小時以上，然後再坐下來享用一頓悠閑的早餐，更不必一大早就神經緊繃地接受大老闆的挑戰，這三天下來，真是快樂似神仙。

「今天晚上藍先生應該就會回來了，先來想想明天要做什麼早餐……」她已經養精蓄銳，迎接新一波的挑戰。

鈴鈴……手機不期然地響起了，螢幕上顯示來電的人是趙秘書。

「我是石佳佳……」她怕干擾到身邊的同事，一把抓起手機，跑到茶水間去接聽。「是，請說……」趙秘書會打給她，莫非大老闆有什麼交代？

她仔細地凝聽，神情微愕。「藍先生要在那邊待多久？還不確定？我知道了……那麼等確定之後，請你再打個電話通知我……謝謝，好，再見！」

原來大老闆明天又要轉往北京，跟當地的商界人士談一些合作計劃，還不確定回程的時間，佳佳怔怔地關掉通話鍵，又怔怔地回到位子上。

「藍先生要晚幾天回國，這樣不是很好嗎？」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應該高興才對。

也不知怎麼回事，佳佳心頭湧上一種莫名的失落感，連自己都覺得好笑，想到今天下班又可以跟麻見大人約會，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久沒有重溫最愛的漫畫，馬上把那股詭異的情緒拋到腦後。

到了隔天一早，大老闆還要晚幾天才會回台灣的消息傳開來了，幾個助理秘書不禁欣喜若狂，畢竟在二十六樓上班，承受的精神壓力可比其他樓層的員工還要大，一整天都要戰戰兢兢，只要藍先生不在，對她們來說和放假差不多。

「……好久沒去唱，要不要去？」

「你不早說，我要跟男朋友出去吃飯……」大家忙着安排約會，還不到下班時間就開始補妝，就連蕭大美人也有新的目標，還跟佳佳炫耀新買的名牌皮包，一隻就要十多萬，當然是男方付的錢，她連忙誇獎兩句，裝出一副羨慕的口吻，馬上哄得對方心花怒放，無非是希望把關係打好之後，對方不要再來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