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佳佳臉皮抽搐兩下。「請恕我失禮，我跟藍先生可以說是到了水火不容、相看兩相厭的地步，難不成趙秘書你的眼睛是瞎……不是！近視加深了嗎？」她忍不住抄襲毒舌管家的名言，給他吐槽回去。

「石小姐那天來跟藍先生談判的魄力又上哪裡去了？」趙秘書佯裝驚訝。「我還很看好你，認為你有辦法把這麼難纏的對象搞定。」

她兩手捧著腦袋，又跌坐回沙發上，嗓子挾著哭音。「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樂極生悲的下場，那天我會收斂一點……一定要他，不能找別人代替嗎？我不是鐵達尼號，真的不想去撞冰山……」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冒險精神？」他想笑又不能笑，嘴角不禁抽搐。

「沒有，因為平凡就是幸福。」佳佳只想平安順利地過完一生。

趙秘書佯嘆一聲。「果然被藍先生猜中，他說你那天不過是逞匹夫之勇，保證撐不了一個星期，要我別對你寄予厚望。」

「我……」她也不想讓那座冰山看笑話，卻又真的很不想接下這份超級大挑戰。「趙秘書等於就是藍先生的經紀人，還要我做什麼？」

聽她的口氣，似乎還有一點希望，趙秘書再加把勁。「我要處理的事很多，卻只能在工作上幫藍先生，還是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比方說呢？」他這次是真的嘆氣。「比方說督促藍先生吃飯，不要只顧著工作，就讓我傷透腦筋，長久下去，身體一定會出狀況。」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盯著他吃飯？」雖然佳佳早就知道那座冰山是個工作狂，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接著，趙秘書又重重地嘆口氣。「藍先生不只不吃早餐，連午餐和晚餐也都不定時，每天凌晨三點多才睡，不到六點就起來準備上班，一整天下來幾乎不曾休息，就算身體是鐵打的，早晚也會提出抗議。」

聽到這裡，佳佳也很想跟著嘆氣，實在不想接下這個燙手山芋。「督促他吃飯、睡覺、這些是經紀人的工作嗎？」

「在成為經紀人之前，通常都要先從保母做起，除了端送茶水，當然還有噓寒問暖、傾聽心事，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他可是跟一些開經紀公司的朋友打聽過工作內容，才有說服力。

「如果石小姐願意，可以親自為藍先生做早餐，當然一切開銷都能報公帳，至於中餐或晚餐，都是固定跟幾家五星級飯店訂便當來吃，倒是比較簡單。」

她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錯覺，就怕不答應，可能無法活著走出這棟大樓，但想到接下來要當大老闆的「保母」，從早到晚面對一座冰山，就更想哭了。

「……我答應先做三個月，要是真的做不來，請讓我回購物台上班。」佳佳不忘替自己留一條後路。

「沒問題。」趙秘書可是把賭注都押在她身上。「至於薪水方面，暫時跟當助理一樣，等到通過藍先生那一關，我們再另外談。」

「好，除了照顧藍先生之外，平常還要做些什麼？」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問。

趙秘書暗地裡鬆了口氣。「可以幫助理秘書們影印、倒水，或是送送文件之類，工作性質其實很單純。」

「確實夠單純……」她笑得比哭還難看。「萬一惹藍先生不高興，或氣到跟他打起來，不要後悔找上我就好了。」

他臉上的眼鏡鏡片又反光了下，有種陰謀得逞的味道。「你就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我不會幹涉太多。」

「是。」佳佳在心裡唉聲嘆氣的。

「我帶你去你的位子……」趙秘書從沙發上起身，先走回辦公桌拿了一份資料，才回頭跟她說道。

佳佳有些意外。「我還有辦公桌？」

「當然有。」於是，他帶著佳佳踏出自己的辦公室，指著助理秘書們所在的位置。「就是靠牆那一張桌子，也有分機，其他文具可以申請……」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穿著。「那要穿制服嗎？」

「不用，只要別太隨便就好。」

「是。」佳佳記在心裡。

趙秘書也不想給她太多壓力，免得嚇跑了。「今天什麼都不用做，先熟悉一下環境，有問題可以請教其他同事。」

「謝謝趙秘書。」佳佳朝他輔了個躬。

說完，他便轉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已經聽到她開始用開朗活潑的語調跟助理秘書們自我介紹了，不禁推了下眼鏡，接下來輪到說服大老闆了。

「大家好，我叫石佳佳，從今天開始在這裡上班，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跟我說……請多多指教……」

「要她負責照顧我？」藍競洋不只錯愕，也很納悶。

趙秘書自然早就想好了說辭。「在成為經紀人之前，石小姐還有一大段路要走，首先要懂得如何照顧旗下模特兒的生活，這方面目前由藍先生來擔任她實習的對象，我想是再適合不過，一方面可以讓石小姐更加了解藍先生做事的風格，另一方面也可以讓藍先生親自為她打分數，如果合格了，公司自然願意在她身上投資金錢和時間，進一步的栽培，要是不行的話，就讓她回去做本來的助理工作。」

這番話讓他合上手上的文件，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盯著站在辦公桌前的趙秘書。「公司有這麼多個高階主管，相信都可以勝任。」

「藍先生說得沒錯，可是公司的高階主管都是男性，而且大多已婚，怕會引起家庭糾紛，就算有少數幾個未婚，又擔心日久生情，無法用客觀的眼光去看待，想來想去，還是只有藍先生最適合了……」

趙秘書一一分析。「石小姐聽說要照顧的對象是藍先生，還認為很有挑戰性。」他冰冷的陣光一閃。「她真的這麼說？」

「石小姐並沒有說得這麼白，只不過……」趙秘書鏡片反光，刻意加重語氣。

「一臉躍躍欲試，有信心從藍先生手中拿到高分。」

藍競洋俊臉微凜。「她最好有心理準備，要過我這一關，沒那麼容易。」這次一定會讓她哭著求饒。

「是，我會轉告她的。」他躬下了身，嘴角悄悄地往上揚。

「會議幾點開始？」藍競洋收起心思問道。

趙秘書看了下今天的行程表。「會議是十點五十開始……還有二十分鐘，另外這是會議要用的資料。」

「嗯。」他接過資料。

看著大老闆再度將注意力擺在公事上，趙秘書腦中不禁又回到老總裁臨終之前，將他叫到病床前的情景。

「一切都是我的錯，不只傷害了他的母親，也讓那個孩子封閉了自己的感情，連笑容也不見了……」

「是我把自己兒子的人生毀了……」

「我的時日已經不多，只有拜託你……救救他……」既然大老闆不讓任何人走進他的世界，那只有迫使他打開一道門縫，即便縫隙再小，陽光總會照進去，裡頭的世界也不會再那麼黑暗，這是趙秘書唯一的期望，但願石佳佳能夠想出辦法改變他。

「還有其他的事？」藍競洋不知何時抬起頭。

趙秘書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掩飾失態。「沒有，我去看看會議廳準備得怎麼樣。」說著，便開門出去。

又看了下文件，以及接了一通電話，眼看開會時間已經到了，藍競洋才起身踏出自己的辦公室。

外頭的幾位助理秘書都忙著送咖啡進會議廳，以及影印開會要用的資料，佳佳被要求留守在位子上，因為沒事可做，正托著下巴發獃。

藍競洋見其他助理秘書都在忙，只有她一副懶散無聊樣，目光一冷，整個樓層的溫度霎時降低好幾度，讓佳佳背脊發冷，這才警覺到大老闆的存在，趕緊起身，立即接收到一記冰刃般的凌厲目光。

「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待大老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她不禁升起一把無名火。「是在跟我下戰書嗎？」

她向來都希望跟主管、同事之間能相處得很愉快，不喜歡鬥來鬥去，更別說和大老闆交惡，那簡直是死路一條，因為最後走人的絕對是自己，可現在卻被逼得無路可退，眼看背後就是懸崖，不想掉下去，就得往前走。

很好！

這帖戰書她接下了！

佳佳決定再去把斧頭磨利一點，這次絕對要一舉把冰山砍碎。

等到會議結束，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她坐在位子上，吃著青椒牛肉飯，然後看到趙秘書跟著大老闆正要回總裁辦公室，一名助理秘書將事先買好的五星級飯店便當交給他，又在裡頭待了大概十分鐘，終於走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