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幾集的劇情要挪動一下，然後有些地方要修改……」陸婷笙開始講述需要更動的地方。

黃絮靜靜聽着，偶爾問一兩句，釐清問題，陸婷笙繪聲繪影地說着與張欣恰的攻防。

「她本來想女主角車禍失憶，我死命勸阻，當初宣傳的時候打的是重異愛情片，現在靈異的比例被壓縮了不講，她竟然還想弄成狗血片。」

車禍或是失憶都是老梗中的老梗，她並非對老梗有意見，電視劇一定會有老梗，不可能完全創新，重點是要能寫出新意，問題是張欣怡掌控性太強，他們想加一點新意進去，都會被阻止。

如果失憶寫得有新意，她不會反對，還會舉雙手雙腳贊成，失憶其實很有發揮的空間，問題是張欣怡竟然只能想到被車撞跟得腦癌，明明就是靈異片，為什麼不能讓失憶梗帶點懸疑，製造一種謎團，卻偏偏只想到腦癌？

「幸好導演今天一起開會，站在我們這邊說了幾句話，張欣怡才讓步。」陸婷笙開心地對着後視鏡揮手致意。

「我只是就事論事。」尹正祺微微一笑，而後好奇地看了黃絮一眼，「聽說你不喜歡開劇本會議，所以才當寫手？」

黃絮點了點頭，「我沒什麼耐性，開會美其名是溝通、腦力激蕩，但說穿了就是扞衛自己的立場跟說服對方，太累了。」

想到之前她開會時隱忍怒氣的模樣，尹正祺瞭然地點點頭，轉開話題，「你寫的劇本不錯，對話很有意思。」

黃絮愣了一下，內心頓時雀躍起來。讚美話誰不愛聽？在編劇圈中，有時想聽到一兩句讚美的話語都很難，劇本總是不停的被挑剔'修改，許多人熬不過這一關，很快就離開這個圈子。

帶她進行的老師曾說過她有編劇的才能，想的點子跟對白都很有新意，問題是沒有伯樂也無可奈何，好比張欣怡，兩人腦波完全不同，所以她的劇本一直得不到張欣怡的青睞。

或許太久沒聽到讚美了，尹正祺突如其來的稱讚，令黃絮忍不住揚起嘴角，眼睛都彎了。

「謝謝。」黃絮禮貌地回道。

她先是難掩笑意，接着又故作矜持，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讓尹正祺咧嘴而笑。

要是再熟一點，他定會調侃她假正經，但現在可不行，要是說出口，她鐵定變臉，在心中將他打個大叉，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是怎麼進入這一行的？」尹正祺順勢問道。

「參加編劇班，然後跟着張復年老師入行的。」黃絮簡短地道。

要進這一行若沒有人脈，其實有些困難，大部分都是從編劇班或是學徒入門開始。

雖然張老師肯定她的才能，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她該如何在這一行生存，如何建構自己的人脈，都得靠她自己。

其實不管在哪一行，才能有時並非最重要的，反而是人脈、關係，才是能不能談到案子的關鍵。

黃絮不想對着尹正祺話辛酸，所以只是簡短地說張復年帶着她接了一部連續劇后，就讓她自己出去闖蕩。

有人當了十幾年寫手，在老師底下始終無法出頭，她卻正好相反，領她入門的張復年年近七十，已無精力再寫戲，她自然無法窩在他底下討生活。

她與尹正祺不熟，她又不是交淺言深的個性，因此只大略提了下自己入行的經過，便把話題轉到更重要的事上。

「你剛剛在電話里說找到房子了？」黃絮望着後視鏡里的陸婷笙。

「有個認識的朋友正好有空房要出租。」陸婷笙立刻把房子的地址、格局、押金、租金等等，約略提了一下。

兩人都沒注意到，在聽見新住址時，尹正祺的眉宇挑了下，嘴角微微上揚，忖道：還真巧……

陸婷笙提醒道：「明天你跟你朋友去看一下，還是自己看過最准。」

黃絮點點頭。那房子的格局以及地點都還不錯，租金也合她的意，「我明天就過去看看。」

「東西都打包了嗎？」陸婷笙問。

「整理了一部分。」希望她的腰沒大礙，不然怎麼打包東西？顏若煊這個笨蛋，都是她害的。

到了醫院后，果然如黃絮所料，骨頭沒有大礙，是筋肉拉傷，醫生幫她打了一針，疼痛的很快舒續下來，還開了肌肉鬆弛的葯，提醒她要注意姿勢，如果有需要，可以到醫院復健。

當她走出診間時，陸婷笙立刻從椅子上起身，問道：「沒事了吧？！」

「沒事，打一針后，腰就不痛了。」雖然尾椎還是微微犯疼，不過比起方才，已是天差地別。黃絮瞄了眼空蕩蕩的走廊，「尹導演呢？」

「他出去打電話。」

黃絮往櫃枱的方向走去，「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結帳，順便等葯——」

「又不差這幾分鐘。」陸婷笙好笑的打斷她的話。三更半夜的，急診病人才兩三個，等葯也不需要五分鐘。

陸婷笙眼睛一轉，試探道：「剛剛一到醫院，你就要我們先回去，現在又提，需要這麼見外嗎？還是……你不想跟正祺同車？」

糟糕，做得太明顯了。黃絮假裝鎮定地說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陸婷笙笑道：「我都幾歲的人了，你們年輕人這點小事，哪瞞得過我？」

男女之間有沒有火花或是曖昧，只要觀察兩人的互動，就能找到蛛絲馬跡，更何況尹正祺並沒掩飾他對黃絮的興趣，方才在車上，不管對話還是眼神，他都顯得興緻盎然。

黃絮不知怎麼回應她的話語，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幹嘛把自己說得好像七老八十，你還年輕得很。」

「我這個人可沒這麼厚臉皮，四十幾歲了還說自己年輕。」陸婷笙爽朗說道。

「你真不喜歡正祺？我覺得他還不錯，人長得帥氣，又有才華，你哪裏看不上人家？」

沒想到話題一繞又回來了，黃絮只得道：「我不想跟明星談戀愛，總覺得不真實。」

「不真實？」陸婷笙茫然地看她一眼，「沒想到你還對明星懷有憧憬。我進這行沒幾年，就對明星沒什麼幻想了，難搞又機車的一堆，對我來說，他們就跟普通人一樣，有好的，當然也有糟的。」

「我不是對他們有憧憬，只是覺得不在同一個世界。」黃絮聳聳肩，到櫃枱繳錢后，拿着藥單往旁邊的藥局走去。

恰巧尹正祺從外頭進來，看見黃絮已經像沒事人一樣走動，他放心地勾起一抹笑容。

黃絮領了葯袋，忽地感覺後方有一道熱切的視線，她轉過頭，正好與尹正祺四目相對。

他的笑容溫暖，眼神熱切，毫不掩飾，黃絮的心忽然緊了下，手臂泛起痃瘩。他的雙眼如同星夜，看久了，幾乎就要迷失其中，她轉開頭，偷偷地吐氣，緩和心跳。

果然是曾得過影帝的專業級演員，光是這樣一眼，就能讓人沉淪，難怪曾被形容為電眼，果然電力強大。

見黃絮轉開臉，尹正祺眼中閃過狡猾之色，笑笑地迎上前，問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事了。」

黃絮點點頭，「沒事了。」

尹正祺轉向一直站在旁邊，沒吭聲的陸婷笙，詢問，「你住哪兒？我看怎麼送你們回去比較順。」

黃絮很想自己坐計程車回去，但她忍着沒開口，雖然她不想與尹正祺多有牽扯，可陸婷笙說的也沒錯，沒必要這麼見外，弄得太刻意，反而大家都不自在。

「我就住這附近，你先送我回去，再送黃絮比較順路。」陸婷笙說道。

三人走出醫院，坐上尹正祺的車，期間尹正祺都顯得很紳士，沒有火熱的眼神，沒有故意幫黃絮扣安全帶，也沒有特意找她說話。

黃絮安心了些，甚至打起瞌睡來，沒一會兒工夫就睡著了，連陸婷笙什麼時候下車都不曉得。

一開始，尹正祺還以為她裝睡，直到她下巴點啊點的，一臉睡意地靠着車窗，聽見她規律的呼吸聲，才曉得她真的睡著了。

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惜，原本還想與她多聊聊，藉機拉近彼此的距離，不過當她歪向一邊，露出白皙皓頸，凸顯性感的鎖骨時，他又改變了心意。

或許她睡着才是最好的，他可以毫無顧忌地看個夠，而不用擔心引起反感。

他在紅綠燈前停下，視線忍不住移向她起伏的胸脯，想起方才背她下樓那緊貼着他的柔軟雙峰，他的血液就像沸騰的熱水，沖向鼠蹊，他立刻深呼吸，趕緊將腦中誘人的畫面去除，目光轉回紅燈的秒數上。

他已經離被荷爾蒙牽着走的青少年時期很久遠了，但現在彷彿又回到性慾勃勃的那時候，光是回想，就足以讓他慾望高張，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