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小到大，凌邵很少聽到別人跟他說這個「不」字，看着她的神色，漸漸開始古怪起來，連帶着也有些不開心；她不收他的東西……是不是討厭他、不想跟他做朋友？這麼想着，他居然一點精神也沒有，還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邵先生，你不開心嗎？」盧月月見邵凌不高興了，便開口問道。

「不要叫我邵先生，難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凌邵這句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對啊，他們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呢？什麼都不是，自己憑什麼生氣？

盧月月獃獃地看了他很久，才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是因為我叫你邵先生，所以你才不開心嗎？嗯……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以後就叫你邵凌，好不好？」

「好。」他心裏的鬱結似乎又打開了一些，可不久又開始糾結起來；朋友啊，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可是他並不滿足於此啊！他要的不只是一個朋友，而是一個女人，依照現在這樣的發展，她應該要成為他的女朋友才對吧？

「少爺，您今天似乎並不開心？」管家從後照鏡裏見到凌邵的神色，他看上去並不怎麼開心，眉頭輕蹙，「是因為跟盧小姐相處得不好嗎？」

「怎麼樣才可以討女孩子開心呢？不要送花，她對太濃烈的香味過敏，她也不要我送她其他的東西，說是破費。」凌邵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狠狠地剛了管家一眼。

管家的身體抖了抖，然後裝出一臉的笑容，「少爺，女孩子說的客氣話，您怎麼能夠當真呢？您就先把東西送上去，如果她收下的話，就證明她喜歡你。」

凌邵的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她今天收了他的花，是不是代表，她對他也有那麼一點意思？

「少爺，女孩子都喜歡珠寶，要不然，今天我們去珠寶店看看？」管家也沒有談過戀愛，只是自以為是地想着；這些天，他為了討好凌邵，從一個年輕的女佣人那裏借了本言情小說來，書裏就是這麼說的！

「也好。」凌邵唇角勾起一抹笑。

進了珠寶店，凌邵想將最璀璨、最漂亮的珠寶買下來，送給那個他念想着的女孩子；他想，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從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從她將他從地上扶起、從她替他打菜、從她陪他聊天說話起。

凌邵從來沒有買過珠寶，卻並不影響他天生的獨特品味，他站在櫃枱前，仔細地挑選著給心愛女孩子的禮物；他一樣樣地仔細看着，臉上帶着一種平淡的笑容，沒有半點的不耐煩。

最後，他終於選擇了一條帶鑽的天使墜鏈，和同款的天使戒指組；他一直想不通她給他的感覺是什麼，如今想明白了，是天使。

根據管家的說法，戒指代表「套牢」對方的意思，雖然凌邵覺得自己確實有這樣的打算，然而還是不宜太過唐突；在管家貼心的建議下，他打算先送項鏈就好，至於戒指，等兩人關係更穩定了再送，也無所謂。

這一晚，他睡得很遲，或許是因為過度興奮，導致睡不着，他不自覺地摸着手中的墜子，期待着明天盧月月收下他禮物的那一刻，那就代表，她也喜歡他吧？

凌邵開心地想着，直至沉沉入睡。

第二天，他拿着他精心挑選的禮物送給盧月月，盧月月卻並沒有收；這麼貴重的東西，她怎麼敢收？盧月月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對不起，邵凌，這個我不能收。」

凌邵因為被拒絕，臉色當下就沉了下來，悶聲問道：「為什麼？」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盧月月連忙搖頭。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凌邵的唇色本來就很淡，可是此刻它的顏色，彷彿被抽走一般，慢慢地褪去，他的手微微抖動，遺在作最後的遊說。

「朋友，也承受不起這麼貴重禮物的！」盧月月從小就是個有家教的女孩子，她知道什麼東西能收、什麼東西不能收，當她看到這個禮物的時候，雖然很開心，可是她不能收。

他送了她花，她可以請他吃東西，或者擠出更多的時間來陪他，然而這個牌子的飾品她認得，這種昂貴的東西對於她來說，可以算是天價！她若是收了，她真是將自己賣掉都無法補上這筆錢的。

凌邵的臉色後來幾乎是黑色的，很是難看，來時的精神奕奕，在此時已經消失殆盡，他整個人顯得很是疲憊，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黑暗，短暫地暈厥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聲音變得淡漠，「或許有我這種孱弱的朋友，你會覺得很丟臉。」

盧月月怔了怔，心裏很是難受，她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一臉的堅定，「不是這樣的！」

「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把這條項鏈收下。」凌邵重複了一次，臉上卻帶着一股冷漠。

此時，盧月月倒覺得邵凌有些強人所難了，她自然是不能收的；搖了搖頭，也重複了一次，「邵凌，這個我真的不能收。」

凌邵一口氣提了上來，眼中是濃濃的失落，雙手緊握成拳頭，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原來……」他轉身就走，走得很快，身體也有些不穩。

盧月月並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居然這麼孩子氣，一時愣在原地，有些氣結，眼看着他快要摔倒了，連忙跑上去，扶住他的胳膊，「邵凌，你這是幹嘛？」

「如果你不願意把我當成朋友，那我會離你遠遠的。」他甩開她的手，說完這句話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盧月月本以為他是跟她鬧着玩的，卻沒有想到他是這麼認真，眼中甚至還帶着一種受傷的神色；她嘆了一口，緩緩道：「你是對每個女孩子都出手這麼大方的嗎？隨隨便便就送這麼昂貴的項鏈。」

「我昨天是第一次給女孩子送花，而今天是第一次送女孩子禮物。」凌邵語氣微冷，卻竭力讓自己說的話溫柔一些，「我希望你可以收下它，好歹不要讓我那麼丟臉。」

盧月月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誠懇一些，「邵大少爺，你別這麼不可理喻啊！不是我不想收，實在是太昂貴了，我不能收！你知道這條項鏈對我意味着什麼？」

見邵凌不說話，她繼續說道：「我只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我每天要考慮的，只有我的學費和我的生活費，我甚至想着怎麼樣讓我的母親過得更好；這麼昂貴的項鏈對於我來說，是很遙遠的東西，或者說是根本不敢想的東西，如果我收下了您的項鏈，我想，我或許會把它賣掉還實際一些，這樣我和母親都可以少辛苦一些。」

盧月月見邵凌皺着眉頭思考，又輕輕地加了一句：「不是任何人都跟你一樣，不用為『怎麼吃才省錢』這種事情而煩惱。」說完，盧月月又朝着他抱歉一笑，「對不起，或許我說太多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收下你的項鏈。」

凌邵將項鏈放回自己的口袋，「我明白了。」

他神色淡漠，似乎並沒有生氣，卻兀自一人往前走去，盧月月跟在他的身邊，生怕他不小心摔了，直至將他送到車上，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跟他揮了揮手說再見。

盧月月回去的路上自言自語，他是怎麼想的？買一條將近百萬元的項鏈給人家，人家心裏也很想收啊，突然就有一種當上公主的感覺！可是自己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人，即使戴着那麼昂貴的項鏈，也只有一種戴着盜版項鏈的感覺吧？她將腦海裏的想法搖散，突然有點擔心，邵凌今天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少爺，送出去了嗎？」管家一見到凌邵，就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可話還是脫口而出了。

「她沒有收下。」凌邵嘆了一口氣，將項鏈從口袋裏掏出來，放在手心裏仔細打量著，語氣中帶着一種不確定，「是不是說明了，她不喜歡我？」

管家頓住，「盧小姐是怎麼跟您說的呢？」

凌邵只是將視線轉過來望着窗外，並不說話，那些話，他不敢再面對一次，他苦笑起來，第一次，他為這種事傷神。

接下去的那一天，邵凌沒有來，第二天，他還是沒有來，直至週末，他都沒有出現在盧月月的視線裏，也沒有打電話給她；盧月月每天都會看着電話，心裏居然有一種惆悵的感覺，是因為她上次說的那些話傷到他了，所以他準備跟她絕交了嗎？

今天是週末，是自己要去凌家打工的日子，或許邵凌還沒有走，還住在凌家？這個想法突然在她的腦海裏浮現，而她也因為這個想法莫名感到十分開心。

她收拾好東西去了凌家，一路人並沒有碰上邵凌，她的工作做完后，又去見了媽媽一面，回去的路上想，順道去他住的西院看看。

還沒有走到邵凌所在的西院，就見到一名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坐在樹蔭下，他柔軟的髮絲在風中飛舞，瞬間，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快速地跳動着，手心裏也全是汗，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慢慢地朝着他走進，正想發出聲音來的時候，凌邵卻正好將頭也轉了過來，看到盧月月，眼中出現一股驚喜的色彩，蒼白的唇邊，笑容越擴越大，語氣卻仍舊是淡淡的，「你來了？」

「嗯，順便來看看你。」盧月月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

「是嗎？」凌邵低垂著頭，瀏海微微遮住他的眼睛，恍若帶着一抹憂鬱，「你不是不願意見到我嗎？」

「怎麼會呢？」盧月月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把這幾天在心裏想了很多遍的話跟他說了出來，「邵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是耿耿於懷我不收你的項鏈，可是那麼昂貴的東西，我真不能收，不然，你送個便宜點的禮物，我收下它，這樣好不好？」

「真的？」頃刻間，凌邵的唇邊帶着一抹愉悅的笑容，「那是不是代表，你喜歡我？」

哎唷，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盧月月頓時就愣住了，心裏有面小鼓在猛敲著，隨即臉色慢慢地漲紅了起來，說起話來也有些結結巴巴的，「什、什麼啊？」

凌邵沒有再說話，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綉了典雅花樣的手帕，塞到盧月月的手裏，「那送你這個好了。」

「款？」盧月月接過，愣愣地看着這條手帕，然後就聽到凌邵笑咪咪地說道：「如果你收下我的禮物，就證明你也喜歡我，對吧？」

「唔……」盧月月頓時有些無語，這都是誰說的奇怪理論啊？

她還想反駁些什麼，可凌邵卻沒有給她機會，他先聲奪人地宣佈：「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明天我會去看你。」凌邵站了起來，拉住盧月月的手，握得很緊，盧月月還想說什麼，可是看他輕抿著唇，身上散發着一種強勢的氣息，讓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邵凌……追求女孩子也不是這樣子的吧？為什麼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說話？盧月月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種來，凌邵已經站了起來，環住她的腰身，在她臉頰上印了一個吻，「前兩天被你氣得可以，今天才好了一點，本來想去見你，可你正好來了。」

「這個……這個……」盧月月根本無法想像，原來邵凌是這麼一個……直接的人，而且還如此霸道！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彷彿掉入了一個幸福的漩渦中，卻無法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只是他說什麼，她就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