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站在專屬吧台前煮著咖啡的宋炎，一雙丹鳳眼睞向坐在沙發露出詭異笑容的關天闊。

「幹麼笑得那麼賤，今天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交情匪淺、情同兄弟的兩人關起門說起話來直來直往，不用費心修飾用字遣詞。

關天闊沒回話，不過嘴角那抹笑沒消失。

「嘿，不會又有女業主自動送上來吧？還是男業主？嘖，真羨慕你，身材結實看起來就很耐用，加上一臉英俊又壞壞的樣子，被女人愛上就算了，連男人也對你那渾身散發費洛蒙的強大魅力給電到凍未條。」也只有關天闊有這本事可以男女通吃。

「我愛女人，男人就免了，下次若有男人找我示愛，我可以轉送給你。」他冷哼道。

他對同性戀沒有任何意見，但他個人性向正常，硬是被男人纏上他頭很痛的。

「謝了，我不需要。」真大方啊。宋炎端著兩杯咖啡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來。

「突然找我幹麼？都要下班了才來，有話不能明天說嗎？」

關天闊拿起咖啡，豪邁的喝了一大口，咖啡讓他疲憊到快要當機的腦子重新振奮活絡起來。

「這是咖啡不是威士忌。」宋炎優雅品嘗一口香醇極品，他對關天闊喝咖啡的粗魯頗有意見。

相較於關天闊高大粗獷，宋炎瘦削文雅，兩人外表屬於不同類型，個性也南轅北轍。

這樣不搭嘎的兩個人打從讀小區高中時就認識，友誼一路維持到大學，非常合得來，超級麻吉，連從美國紐約回到台灣后還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甚至一起創業。

這幾年在兩人同心協力的努力下，已將原本一間小小的事務所發展成有幾十人規模的公司，雖說比起那些大企業大集團還差得遠，但對他們兩個而言，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有關設計師招募訓練一事，我來跟你談一談。」

宋炎臉上的笑意驀地凝結住。

關天闊把自己打的如意盤算告訴宋炎，宋炎靜靜聽著，完全接受關天闊的安排。

「嗯，是該回去了。」

回到集團接班之後，關天闊必定要放棄最愛的燈具設計工作，專心一意投入集團事務，拓聿這邊就全權交給宋炎處理。

「對了，你找人事部指名要把部門助理轉去你那邊，人事主任幫你安插好了，那名助理已經做好交接，明天會過去你那邊幫忙。」談完正事，宋炎突然想到這件事。「她是誰？」

關天闊咧嘴一笑，黑眸閃爍著異樣光芒。「她就是我要找的那個女孩。」

宋炎皺眉。「你不是說那女孩叫杜什麼來著？」可人事部肋理姓夏耶。

「她被收養后換了姓氏，她現在叫慕敏敏。」談起她，關天闊鏡片后的眼神不自覺轉為溫柔。

「你搞錯了吧，人事部助理叫夏什麼的，我看看——數據在我這兒呢。」宋炎起身到辦公桌翻找。

關天闊總是來去匆匆，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人事部主任怕資料放在他桌上搞丟被臭罵，只好拜託他這個總監轉交。

關天闊脾氣不好，雞蛋裡挑骨頭的龜毛個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全公司上下無人不畏懼關天闊，他這總監比關設計師有人緣多了。

關天闊屁股離開沙發，大步朝辦公桌走去。

宋炎撥開設計圖，從檔案夾中裡頭翻找出一張員工人事數據表，那張數據表旋即被關天闊抽走。

關天闊一瞄臉色頗難看，眼角抽搐起來。「這妮子，竟敢糊弄我。」

數據表上的名字叫夏欣妮，大頭照也不是慕敏敏。

「被耍了？這慕敏敏真是好膽。」看好友吃癟，宋炎一臉幸災樂禍。

關天闊推開他，大剌剌佔據總監辦公桌，打開計算機直接進入人事部檔案系統。

「喂，就算你是出資者也該尊重一下我這個總監吧？」

「不是要下班了，快滾。」他擺擺手，要宋炎別吵。

「到底你是總監還是我總監啊，呋。」抱怨歸抱怨，宋炎也沒膽敢把他這幕後大老闆趕走。

宋炎滾了，辦公室里關天闊一個人獨留著，他從人事檔案中找尋慕敏敏，只花了五分鐘就找著了。

總務部助理慕敏敏，家住台南，美術設計科畢業。

好啊，長大不學好，竟然學會騙人了？！

哼，走著瞧！

月娘隱身在厚厚的雲層后，漆黑的天空看不見一顆星子。

冷風直灌，慕敏敏不顧晚上低溫，穿著兜帽外套、抱著身子在梁耀傑住處樓下的路燈旁蹲著，引頸盼望一個多小時，身子都快凍僵，終於見到梁耀傑從巷子口吹著口哨走進來。

「阿～～傑～～」她連忙大喊，但聲音劇烈顫抖，聽起來像叫魂。

走入巷內的梁耀傑被這叫魂聲給到了一下，低頭就瞧見穿著一身黑，把自己包得像團肉粽蹲在路邊當大型垃圾的慕敏敏，神色驟然一變。

「你在這裡裝神弄鬼做什麼？」他不過是抽空回來收拾東西，卻衰得被慕敏敏給堵個正著。

「阿傑，我不要分手！我們談一談好不好？」生怕梁耀傑走掉，慕敏敏忙不迭起身欲上前。可蹲在地上一個多小時雙腳都蹲麻了，她才起身就腿軟的往前撲倒。

砰！她狼狽的趴在梁耀傑腳邊，痛得哀嚎起來，雙手不忘抓住梁耀傑的褲管，纏住他。

「你夠了沒？走開，別煩我。」梁耀傑把她當成狗一樣踢開，大步越過她，無視她的痛苦，轉身就走。

「連你都不理我了，那我怎麼辦？」

即便梁耀傑承認自己是貪圖慕家田產而接近她，但對感情死心眼的慕敏敏還是認為梁耀傑不可能這麼無情無義，她天真的認為只要她擺低姿態求情，他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關我什麼事。」

「阿傑，你聽我說，我會努力改變自己，變得跟裴秘書一樣美麗，我會努力的！」

「憑你？這可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裴又曦美麗又耀眼，身分無比高貴，是拓聿背後金主金異集團總裁之女，裴家家大業大，身價幾十億起跳。她慕敏敏拿什麼跟人家比，連一根頭髮都比不上好不好！

「我……」

慕敏敏又想開口，梁耀傑臉色鐵青的喝斥——

「閉嘴，別說了，就算來個神仙教母把你變美，以你這土樣就演算法力再高超也很難變吧？外貌就別說了，你這樣子就算花錢整型也浪費，更何況你的家世及得上裴秘書嗎？你等下輩子恐怕都等不到當富千金小姐的機會。」

「阿傑，嗚，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她死命的抓著他的腳，頭殼恐怕是中梁耀傑的毒過深了，幾番被侮辱還執意想著跟他複合。

「閃開啦，不要纏著我。」梁耀傑甩開她，轉身就走。

為避免慕敏敏的糾纏，他決定提早跟房東解約，搬離這間鄰近慕敏敏的老舊公寓。果不其然，他一回家就被纏上，面對陰魂不散的慕敏敏，梁耀傑煩不勝煩，決定直接放棄還留在租屋處的東西，反正重要證件有帶走就好。

「這慕敏敏真是不懂死心的傢伙，煩死人了！」

梁耀傑走得倉卒，嘴巴念念有詞，彷佛身後有鬼在追著他似的。

關天闊把吉普車停在巷子口，徒步走進巷子里時，正巧與急匆匆逃出巷子的梁耀傑擦身而過。

他遠遠就聽見慕敏敏和梁耀傑的對話，皺著濃眉視線越過梁耀傑的肩頭，看見一團黑漆抹烏的東西倒在地上，正吃力的蠕動著。

他大步走過去，就著暈暗的路燈眯眼一瞧，認出是個人。而這個人他確定就是眼睛被蛤仔肉糊到，識人不清的笨蛋慕敏敏。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起來。」

「嗚～阿傑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慕敏敏感激涕零的抬眸，卻在對上關天闊那張森寒的酷臉時瞬間呆住。「是、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怎不是梁耀傑？她是摔暈了嗎？

他來這裡做什麼？真是一個好問題。關天闊也想問自己幹麼這麼晚跑來這裡？從人事檔案里找到她的相關基本數據后，他無視自己肚子快餓扁，像著了魔似的驅車來到她的住處巷口。

站在巷子口放眼望去，一整排屋齡至少五十年以上的老舊房舍，斑駁的門牆，巷子里路燈也都壞得差不多了，整條巷子陰暗無光——這可以住人嗎？

心存疑慮的走進巷子里，都還沒找到她住在哪一棟鬼屋，卻又再一次聽見她和梁耀傑卑微求全的對話，看見梁耀傑那爛人再度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