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微風徐徐的午後,時間愜意地走著,天空中白雲片片,陽光溫暖,曬得人心也暖洋洋的。席蓮燈和江曉綠這對忘年之交很有話聊,每當有機會聚在一起聊天,他們總是可以天南地北說個沒完,在旁人眼中像一對感情極佳的祖孫。

「所以,你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姊姊嫁給你的主治醫師?」周圍沒有外人,連洪特助都被支開,與他們保持五十公尺的距離,但是席蓮燈還是壓低聲音問,尊重這是江曉綠告訴他的秘密。

「嗯!」江曉綠用力地點點頭,「從我發病住院到現在,姊姊為我犧牲了課業,努力賺錢替我付醫藥費,一句怨言都沒有,我最掛心的人就是她了。在醫院裡,唐大哥真的非常照顧我,是個仁心仁術的好醫生,而且長得很帥,如果姊姊能嫁給他,我就安心了。」

「你擔什麼心啊?」聽得出她話中的語重心長,席蓮燈眉頭微蹙,覺得不舍。

「雖然我現在病情穩定,但是不代表我不會再發病,如果一直沒有出現適合我的骨髓捐贈者,哪天我真的走了,姊姊怎麼辦?她那麼愛我,如果失去我,一定很傷心,我希望那時候她身邊至少有唐大哥那麼好的男人可以讓她依靠,給她安慰。」雖然說著心裡的隱憂,但是江曉綠選擇以樂觀的態度面對。

「傻孩子,你氣色那麼好,往後也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再說,世上的好男人不是只有唐醫師,爺爺有兩個孫子,都非常優秀,改天介紹給你認識,看你喜歡哪一個,儘管挑去當姊夫!」席蓮燈像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確實想和這麼可愛又勇敢的小女孩有更堅定的聯繫。

「爺爺的孫子一定很優秀,但是,我心中姊夫的人選還是非唐大哥莫屬。」江曉綠的心意可是相當堅決,對唐企遠死忠支持。

正當席蓮燈還想開口替孫子爭取機會,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盈滿笑意的呼喚聲。

「曉綠!」

雨人一起回頭望向來者,接著,江曉綠開心地喊:「姊!」

江緒綾提著一袋橘子來到妹妹身邊,有禮貌地先和妹妹身旁的老人家打招呼。

「您好。」

席蓮燈和藹地看著模樣清秀的江緒綾,心中暗自思量,原來小丫頭常常跟他提起每天為她辛苦工作,未曾有半句怨言的姊姊,也是如此討人喜歡,神態中一樣有著堅定和勇敢。

「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剛才準備去病房找你,恰巧在電梯里遇到唐醫師,他說你在這裡透透氣,和朋友聊天。」

「嗯。我來為你介紹,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爺爺,他是我的好朋友。」

江曉綠笑彎了眼,好不可愛。

「爺爺好,我叫緒綾。」她大方地自我介紹,然後找了位子坐下來,從袋子里拿出橘子。「不介意多我一個人聊天吧?我剝橘子給你們吃,很甜喔。」

席蓮燈第一眼就對江緒綾留下好印象,他笑呵呵地說:「怎麼會介意呢?你們都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願意陪我這個老頭子聊天,是我的榮幸。」

「您是老人家,不是老頭子啦。」江曉綠糾正他,真心真意地笑道:「跟您聊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您告訴我好多我從來不知道的事情呢,所以這才是我的榮幸。」

「曉綠說得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對我們這些晚輩來說,您是一座藏寶庫呢。」江緒綾附和道,將剝好的橘子放在老人家手中。「您吃吃看,我早上剛去市場買的,保證新鮮。」

「謝謝你呀。」席蓮燈將一瓣橘子放進嘴裡,立即品嘗到汁液飽滿又香甜的味道,心裡好感動。

唉,還是孫女比較好,既貼心又善解人意。

「喏,給你。」江緒綾剝了一片橘子送到江曉綠嘴裡。「好吃嗎?」

「嗯!很甜呢。」江曉綠心滿意足地笑著說:「真奇怪,從小吃到大,就只有姊姊買的橘子這麼甜。」

「呵呵,那是因為我很會挑水果,而且,是要給心愛的妹妹吃,不挑甜一點的怎麼行?」她自信滿滿地說,佯裝炫耀的表情,眉一挑,逗得一老一少哈哈大笑。

見江緒綾對妹妹無微不至的照顧,細心體貼的動作,讓人更加認定她是一個好女孩,席蓮燈的語氣突然變得更加堅定。「曉綠,爺爺跟你說真的,我那兩個孫子真的很優秀,你看過之後再慎重考慮看看,一定比唐醫師更適合當你姊夫。」

聞言,江緒綾立刻被剛放進嘴裡的橘瓣噎個正著。

「咳咳咳……」她拍著胸口,辛苦地咽下橘子,糾結著眉頭看向老人家,問道:「您、您剛才說什麼?」

「我很中意你當我的孫媳婦,我現在立刻打電話給我孫子!」不給她們姊妹倆任何拒絕的機會,他立刻回頭喊道:「洪特助!洪特助!」

站在五十公尺外的洪特助趕緊奔過來。「老爺,有什麼吩咐?」

「打電話給大少爺,我找他。」

「是。」洪特助立刻拿出手機撥打。

江緒綾趕緊阻止道:「爺爺,您別衝動,我沒打算要當您的孫媳婦……」

「欸,總要給別人一個機會,這樣才公平呀。」席蓮燈根本不理會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表情,逕自催促洪特助,「他接了沒?趕快把電話給我!」

「是。」

席蓮燈搶過手機,開心地嚷道:「你現在快過來!」

手機另一端的人莫名所以,問道:「你病危嗎?」

「呸!胡說八道!」

「聽到你聲音如此洪亮,就知道你很健康。」席藏楓笑道:「還是你願意出院了?」

明明已經可以出院,他老人家偏偏要待在醫院裡,惹得一堆記者爭相報導,楓葉集團創辦人病危入院的揣測消息不斷,他是無所謂,但是隱葉好像應付得很疲憊。

「你現在先過來一趟,廢話少說。」

席藏楓眯眸瞟了一眼手機,直覺事情不單純,於是他裝忙道:「現在不行,我正在開會,有事打給隱葉吧,我做得到的事,他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說完,電話便斷線。

席蓮燈真想當場發飆,但是礙於在外人面前,他隱忍怒氣,吩咐洪特助,「打給二少爺。」

「爺爺!」江緒綾趕緊阻止,「不用打啦,我不知道曉綠跟您說了什麼,但是我現在沒有心思交男朋友,您不用如此費心……」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海綿--寶寶--」

滑稽的來電鈴聲一響,大家都沒了聲音,洪特助拿手機掩著臉,輕咳兩聲,硬是憋住笑。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真丟臉!江緒綾抱歉地笑了笑,趕緊轉過身去接聽,壓低音量道:「幹嘛啦?」

電話那頭傳來席藏楓輕鬆的聲音,「你在哪裡?」

「醫院。」她想也不想地說。

「醫院?」他緊張了一下。

她去醫院做什麼?人不舒服嗎?還是被他傳染了?

聽他的語氣怪怪的,是擔心她嗎?這個念頭瞬間掠過江緒綾的腦海,於是給他一個令人放心的答案,「探病。」

席藏楓暗暗鬆了一口氣,很巧妙地掩飾著,不想讓她發現他剛才為她緊張。

「誰生病了?」

「呃……」她頓了頓,認為似乎沒有必要讓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他們是什麼關係?有必要讓他深入了解她的一切嗎?於是她一語帶過,「對我很重要的人。」

又是這一句!

席藏楓在心裡計較著,應該和約她出去的那個人是同一個吧?思及此,原本的好心情又一掃而空,顧不得面子問題,他脫口問:「之前約你出去的那個人?」

「對啦。」他真的管很多、問很多耶,他們乾脆坐下來促膝長談好了。「你打給我幹嘛?」

席藏楓臉一沉,忽然以命令的語氣道:「現在、立刻、馬上去買兩張電影票,片子你決定,半個小時后我們在XX影城見,比我晚到,你就完了。」

「啊?」江緒綾一時反應不過來。「喂,我為什麼要幫你買?你……」

席藏楓已經率先收線,她愣了愣,覺得氣惱,忍不住嘀咕,「他是真的有病沒藥醫嗎?沒頭沒腦的打電話來命令我很威風嗎?要約會不會自己買電影票嗎?」

她居然還曾因為他的親吻而臉紅心跳,誤以為自己對他……看來確實是誤會一場,她才不會喜歡上這麼可惡的傢伙!

「怎麼了?」江曉綠在她身後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江緒綾轉過身,抱歉地笑了笑,道:「是呀,老闆臨時有事要我回去,怎麼辦?本來想好好陪你。」

江曉綠露出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伸出瘦骨嶙峋的雙手擁抱親愛的姊姊。「沒關係,我知道你這麼辛苦都是為了我,即使你沒辦法陪在我身邊,我也會努力戰勝病魔,你去忙吧。」

「嗯。」江緒綾小心翼翼地回擁著她,覺得心裡充滿溫暖。妹妹是她動力的來源呵!

一旁的席蓮燈和洪特助看見這感人肺腑的一幕,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席蓮燈十分心疼這對姊妹的遭遇,他在商場上縱橫數十年,所面對的心機和城府早已讓他對人性麻痹,但是江曉綠這孩子不同,年紀輕輕即患了重病,但她從未怨天尤人,總是笑得燦爛,積極樂觀,他著實心疼,今日見到她的姊姊,他更由衷認同這對姊妹,雖然身處困境,但是她們勇敢面對的態度讓他激賞。

因此,既然他認定了江緒綾,就一定要想辦法讓她成為他的孫媳婦!如此一來,他也能理所當然地援助江曉綠的醫藥費用,可說是一舉兩得!

***

江緒綾依席藏楓的吩咐趕到電影院,因為非常氣他破壞她和妹妹相處的時光,於是她負氣地買了恐怖片的套票。她不知道他要和誰看電影,但是這種恐怖片應該很適合帶女生來看,最好兩個人都嚇得心臓麻痹,哼!

嗯……她忽然覺得自己跟席藏楓一樣幼稚。

而且,只是猜想他和別的女人一起看電影,她心裡怎麼會有股澀澀的感覺?

他有錢有勢又長得帥,有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他們只是僱主和員工關係,她何必想那麼多呢?對,一定是因為他阻撓她和妹妹出遊,所以她才介意他和別人約會,可是,她心裡真的很不舒坦……

「遠遠走來就看到你在發獃。」席藏楓好聽的聲音忽然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江緒綾驀地抬頭,正好對上他迷人的長眸,心跳立刻很不爭氣地加快速度,臉頰好像也開始發燙,剛剛才不斷暗罵著他,此時她腦中卻變成一片空白。

他穿著印有簡單線條的黑色T恤和剪裁獨特的牛仔褲,一身休閑的打扮,似乎不必費太多工夫就能輕易地讓人將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加上五官出眾,更是惹人注目。

江緒綾垂下臉,將電影票塞進他手裡。「喏,再幾分鐘就開始了。」

席藏楓看了電影票上頭的片名,感到有些意外。他以為女生都喜歡浪漫喜劇,她的嗜好果真和別人不一樣。

「先去換爆米花和飲料。」說完,他立刻伸手拉著她往飲食販賣部走去,讓她完全來不及反應。

江緒綾急急抬頭看著他,正想說些什麼,他又突如其來問了一句。

「甜的鹹的?」

「啥?」順著他的眼神所指的方向,她才知道他是問爆米花的口味。「喔,甜的。」

席藏楓轉過身去,點了兩杯飲料和爆米花,一隻大手仍然拉著她的小手,讓她相當在意,直到奶香四溢的爆米花送進她手中,他才放開她,手裡拿著兩杯飲料。

「票你拿著。」

「喔。」江緒綾一手拿著爆米花,一手拿著電影票,直到跟著他走到放映廳的入口,才驚覺一件事,「你、你要和我看電影?」

席藏楓低頭看著她吃驚的表情,不禁莞爾。「你現在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點?」

「我……」她一時語塞,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幹嘛和我看電影?」

他領著她走進放映廳,裡頭已經開始播放預告片,燈光昏暗,他一邊提醒她小心腳步,一邊笑答,「員工福利。」

其實,席藏楓是想跟她約會。

他發現自己喜歡和她相處,一開始只覺得她有趣,但是漸漸的,他覺得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他在公司里時還會莫名地想起她,有時候是她滑稽的鬼臉,有時候是她不經意的呆愣表情,有時候是她無厘頭的一句話,而且他發現,每當想起她之後,一整天心情都會不錯,實在很神奇。

江緒綾還是不死心,鍥而不捨地問:「看電影這種員工福利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請我看電影一定有別的原因吧?」

詢問他時,她心底忽然有種強烈的期待,她不明白那是什麼原因,但她知道自己臉紅心跳是因為他剛才不經意牽著她的手,這樣的舉止令她興奮得寒毛直豎。

「我跟你保證,你沒聽過的事還很多。」席藏楓找到兩人的座位,將飲料擺在扶手的置杯架上。

「你這話什麼意思?唔……」她還想問得徹底,嘴裡突然被塞進一把香甜的爆米花。

他順勢拉她坐下,拿過她手中的爆米花吃了起來。「電影要開始了。」

她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呀!無奈影片的開頭就讓她嚇得閉緊嘴巴,雙眼直瞪,腦中幾乎只剩空白。

這叫害人害己,還是自作自受?她很怕看恐怖片啊!

江緒綾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愈坐愈低,捧著飲料,咬著吸管,根本無法控制緊繃的神經,瞧瞧銀幕上那血腥的畫面,嘖嘖嘖!慘絕人寰到天邊!她瘋了不成?竟然還瞪大雙眼看得仔仔細細!

當她覺得自己心臟快沒力時,一隻鐵臂忽然繞過她身後,圈住她看似搖搖欲墜的身子。驀地,她抬頭看向身邊的人,他彷彿正以一種溫柔的目光注視她。是因為眼前太昏暗嗎?她才會覺得他的眼神綻放著溫柔的波光……

「你會怕?」席藏楓傾身靠向她,低聲問道。

江緒綾放開已快被她咬斷的吸管,吞了吞口水才小聲回道:「你知道的……這種片太刺激了……」

她受驚嚇的樣子和聲音都好可愛,他不禁莞爾,忍不住圈緊她,難得表現體貼地問:「還是不要看了?」

她怎麼可能沒有感覺到他靠近時強烈的迷人氣息呢?那是一種會教人臉紅心跳,也同時充滿安全感的味道,她身陷其中,並且無可自拔,這一刻,她全然明白,她之所以臉紅心跳、心頭酸澀,只因為她愛上他了!

席藏楓是那麼的完美,除了個性上稍嫌惡劣,俊美的外表、出眾的家世在在讓人著迷,只要是女人,很難不愛上他,而她,也只是一般對愛情藏著小小憧憬的小女人罷了,怎麼抵抗和他朝夕相處的魔咒呢?很快的,她臣服了。

此時此刻被他擁著,她心裡充滿難以言喻的幸福,她不想結束這甜蜜的時光,有他在身旁,就算是世紀恐怖片大全在眼前上演,也浪漫得可以。

「我想看完,可是……」仗著身處黑暗的電影院,江緒綾鼓起勇氣要求,「你……先暫時……這樣,呃,這樣讓我壯膽!」

聞言,席藏楓內心笑得開懷,但是外表仍保持一貫的冷靜,「真受不了你,只好這樣了。」

擁著她香香軟軟的身子,他才發現她比他想像中還要嬌小,沒有那麼身強體壯,為什麼平時總覺得她一直被放大呢?也許是因為她的個性太樂觀,所以給人堅強的印象,其實她很需要被守護。

就這樣,席藏楓忽然想好好保護她整個人、整個心,不僅止於電影結束……

***

電影散場,但是他們倆的「員工福利」還沒結束,甫齣電影院,席大老闆立即列了幾間高級餐廳的名單,大方任員工選擇。

「想去哪間吃飯?」

江緒綾臉還紅著,因為才確認自己對他的心意不久,所以還在適應階段,況且這是天大的秘密,不能被他發現。

「那些地方我都不熟。」她誠實地道:「而且,我現在比較想吃的是小林火鍋。」

「小林火鍋?」

「嗯!」說到這間火鍋店,江緒綾精神都來了。「它在板橋,是老字號的麻辣火鍋店,那裡的鴨血超級入味不說,沒味道的蛋腸在辣湯里浸煮過後一樣沒味道,但吃了以後卻讓人慾罷不能!美味啊!我敢說,小林是全台灣最好吃的麻辣火鍋!」

聽她說得口沫橫飛,席藏楓忍不住笑了,伸手揉揉她的頭頂,弄亂髮絲,不自覺的以帶點寵溺的語氣說:「你的推薦詞真特別,先去吃再說,我也想知道有多美味。」

於是,向來不吃「平民」食物的席大老闆竟然親自驅車前往位在板橋的麻辣火鍋店,與他深感特別的員工展開「員工福利」第二攤行程,真是佛心來著。

一路上,車裡播放著江緒綾不熟悉的日文歌,但是旋律極為迷人,她聽得暈暈然,由於心境不同,身旁的男人在她心中突然像迅速放大了好幾倍,似乎整顆心都被他佔滿,沒有絲毫空隙了。

一來到目的地,江緒綾便熟練地向店員點餐,並且熱絡地和老闆娘打招呼,確實對這裡很熟悉。

「這麼久沒來,一來就帶了這麼帥的男朋友啊!」老闆娘笑咪咪地說。

江緒綾的笑臉忽地僵住,尷尬地解釋,「呃,不是男朋友啦,他是我老闆。」

「老闆喔?我老公也是我老闆耶!呵呵呵!」真性情的老闆娘呵呵笑道。

聞言,江緒綾的臉變得更紅了。

老闆娘離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闆娘愛開玩笑,你別介意。」

席藏楓先是定定地看著她,不發一語,直到她的笑臉從燦爛轉為尷尬,再變得僵硬,他才笑了出來。

「你常來?」他隨口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嗯,以前,我們冬天都會固定來這裡吃火鍋。這裡的生意奇好,夏天也常客滿。」江緒綾隨便一瞟,偌大的店裡至少有十來桌客人正在用餐。「你看,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客人仍然絡繹不絕。」

「我們?你和誰?」

「我奶奶和妹妹。」她不再拐彎抹角,很想和他分享關於自己的事,「我們以前--」

「藏楓?你怎麼會來這裡吃火鍋?」

一道聲音打斷了江緒綾的話,他們同時抬頭看向出聲的人,是一位與席藏楓一樣和火鍋店格格不入,打扮時尚,穿著極具品味的美麗女子。

江緒綾認得出眼前的人,因為,對方正是緋聞照的受害者之一--羅子娜。

「朋友介紹。」席藏楓丟了一記眼神給身旁的江緒綾,接著頗為好奇地問:「你呢?怎麼也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這種地方……江緒綾額角滿是黑線,希望老闆娘沒聽見他這種貶低的話才好。

「我也是和朋友一起來,他說這裡的東西很好吃,是老字號的麻辣火鍋店。」

羅子娜比了下遠處某個看來忠厚老實的男子,心情很好,戀愛的喜悅正掛在臉上。

「看來推薦者的說詞如出一轍。」席藏楓故意問向江緒綾,「你們套好的是不是?還是老闆娘另有訓練?」

「表示這裡的火鍋真的很好吃!根本不需要套招和練訓,這叫有口皆碑,你懂不懂啊?」江緒綾得意地反駁。

羅子娜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底,忍不住笑問:「你們正在交往?」

這句話一丟來,兩人同時沉默,江緒綾是一時語塞,忘了該否認,但是她很訝異席藏楓也沒有立即否認,只是但笑不語,她覺得尷尬,只好低頭啜飲柳澄汁,假裝忙碌。

「終於肯交女朋友啦?你啊,再不找個女伴,我都要懷疑你是同性戀了。」

「噗!」羅子娜的快人快語,使得江緒綾被剛喝進嘴裡的柳澄汁嗆著。「咳咳咳咳……」

席藏楓迅速遞紙巾給她,並伸手替她拍背。「這麼大的人,喝東西還會嗆到?」

「應該是被我的話嚇到吧?」羅子娜友善地向江緒綾伸出手,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姓羅,你可以叫我子娜,有在八卦周刊上看過我嗎?呵,別誤會喔,我和藏楓只是普通朋友,他是陪我去墮胎沒錯,但並不是孩子的爸,你別擔心!都怪八卦周刊的狗仔才會造成這麼大的誤會,你別放在心上喔,呵呵!」

羅子娜個性直爽,有什麼說什麼,完全不管這些話旁人聽了有多驚愕,是個行事洒脫的女子。

「是那些狗仔的錯,我想她不會放在心上。」席藏楓意有所指地看向被嗆得一臉通紅的江緒綾。若不是羅子娜在場,他真想伸出雙手捏捏她紅透的臉頰。

「那就好,祝你們用餐愉快羅,!」羅子娜爽朗的揮揮手,便回到她和男友那一桌去。

江緒綾當然聽出席藏楓那意有所指的話,無奈地咕噥道:「我想,那個狗仔已經遭到混世大魔王的惡整。」

「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是在偷罵我嗎?」席藏楓笑睨著她。

「我哪敢。」她吐吐舌頭,趕緊幫他張羅熱食,不忘好奇地問道:「羅小姐真的很漂亮耶,你怎麼沒追她?」

「還不改狗仔本性呀?」席藏楓享受著她的服務,連調侃她的語氣聽起來都很愉快。

「當是朋友聊聊天不行啊?」江緒綾努了努嘴,很不服氣地反駁,「我在你家工作好一陣子了,也沒有盜你隱私呀,只是單純想跟你聊聊而已,說什麼狗仔本性嘛,這最大塊的鴨血我要自己吃,哼!」她佯裝不開心,任性的耍小脾氣。

席藏楓手一攤,笑著道歉,「好,是我的錯,你已洗心革面,我不應該那麼小心眼。」

江緒綾學他剛才的動作和表情,笑睨著他,「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看不出來你在憋笑嗎?」

「哈哈……」席藏楓哈哈大笑,覺得和她相處真的很有意思。「說,想聊什麼?我奉陪。」

「你說的喔!」江緒綾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大膽地問:「羅小姐說你一直不交女朋友,為什麼?你真的是同性戀?」

「是。」

「騙人,我知道你不是。」她夾起剛燙熟的茼蒿放進他的碗里,半討好地說:

「我是真的看你可憐,很想關心你呢,由衷跟你這混世大魔王當朋友,你就大發善心跟我說實話吧。」

她故意擺出極丑的表情,展現逗人開心的本事,一句句充滿挑釁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來,變得相當可愛動聽。

「我被拋棄過,所以怕了。」他索性直截了當地道。

「什麼?!」江緒綾停住動作,像被雷劈著,一臉錯愕與不敢置信。「你被拋棄過?」

她的音量大到整間火鍋店裡的人都聽得見,連坐在遠處的羅子娜和她男友也轉頭看向他們,店裡播放的熱門音樂也掩不住她震驚的聲音。

「咳!」席藏楓輕咳,手握拳頭擋在唇前。「我懷疑你是假關心真報復。」

「啊,對不起、對不起!」江緒綾立刻降低音量,把臉垂得很低,挪動椅子坐近他身旁,悄聲道:「可是……你是騙人的吧?你怎麼可能被拋棄?席藏楓耶!楓葉集團的接班人,家世背景顯赫,而且長得又高又帥,媲美金賢重,怎麼可能有人拋棄你?」她是真的不相信呀!

「這就是事實。」他吃著她夾進他碗里的菜,明明談論的是他一直以來最大的禁忌,但是此時此刻,心情卻好得讓他想哼歌。

「你做了什麼事嗎?」她左思右想,也只有這個混世大魔王有氣走人的本事,不然誰捨得拋棄條件這麼優的男朋友?

席藏楓夾菜的動作頓了頓,道:「只怪我因為一場車禍而重度昏迷,讓對方以為我從此將癱卧病榻,成了廢人,她不相信奇迹,沒有勇氣等待我蘇醒,所以,她作了聰明的決定。」

不知怎麼回事,他愈是說得雲淡風清,江緒綾的心揪得愈難受。

「什麼決定?」

「我爺爺本來就不太喜歡她,所以她的家人開口向我爺爺要了一筆錢,答應從此和我切割。」席藏楓發現,多年來不肯面對的感情傷痛,此時在她面前舊事重提,居然變得有點微不足道。

「那……你現在還愛她嗎?」江緒綾心裡感到微微酸澀,心疼當初他所受的打擊。

「是愛嗎?我也無法確定。」席藏楓笑了笑,道:「或許我沒有想像中那麼在意她,只是被這樣拋下,自尊受重創罷了。」

「我相信你這句話。」她用力地點點頭,雙眼因為水氣而顯得湛亮。「其實你不是因為愛她而受傷,真心愛一個人,怎麼會受傷呢?你是對她的所作所為失望,誰想得到一場車禍的考驗,就讓你愛的她現出那麼現實的原形呢?但是,失去未必不是福氣,若沒有那場車禍,也許你們現在已經結婚生子,要是考驗在婚後來臨,她只怕也一樣離你而去。感情中出現考驗未必不好,你若因為這樣而怕了愛情,不是辜負這樣的考驗了嗎?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我想想……『勇敢再去愛吧!就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對,就是這一句!」

說完,江緒綾的眼睛都笑彎了。

聽著她另類的安慰論調,席藏楓的胸口一陣溫暖,夾起一塊她讚不絕口的蛋腸送到她嘴邊。

「給你獎賞。」他笑道。

江緒綾不好意思地咬下愛吃的蛋腸,嘴裡的美食和熱度一併傳進心底,暖了胃,也暖了心。

她真的由衷希望他能勇敢的再去愛,即使那個幸運兒不是她也沒關係,像他這麼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應該得到幸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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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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