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噗嗤。」一個頭戴牛仔帽的小男孩,用食指戳她的臉,還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來。「好好笑喔,你的表情,你看誰看到傻掉了?珒?」

聽見這嘲笑的語調,她瞪向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小男孩——白哲皮膚、咖啡色的頭髮以及巧克力色的瞳色,是個混血兒。

深邃的五官像縮小版的諾頓——卞珏的新婚夫婿,輪廓則像極了卞珏。

這個混血小帥哥,是他們的小孩,好動頑皮的小鬼,這幾日她不知道吃了他多少次悶虧。

小男孩逗弄的語氣讓曾心唯臉頰的熱度再往上颯。她沒有震懾於卞珒西裝底下的健壯身材,她沒有被他的男人味迷惑,沒有!

「你亂講,閉嘴!」她跳起來,追打亂講話的臭小孩。

小男孩調皮地,朝她扮了鬼臉,撒開腿到處亂轉,就是讓她追不到,氣得她蹦蹦跳。

「大舅舅,快點救我!心唯好凶喔!」但小男孩的口吻一點沒有害怕的感覺。

他甚至拿人當擋箭牌,故意讓追他追得很辛苦的曾心唯,一頭撞進卞珒懷裏。

「小心。」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飄來。

曾心唯很想死,鼻尖碰觸到一副溫熱的胸膛,一呼吸就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那種認真工作之後會有的氣味。

原來卞珒大少爺也會流汗,也會動手做一些常人會做的事情,她不禁對他有一點改觀。

「小心——這鐵定是我們認識之後,你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她後退幾步,站他面前一臉無奈。「怎麼會這樣呢?我有這麼莽撞嗎?」腦子想起數日前發生的插曲,她穿着非常清涼的睡衣,撞見西裝筆挺的他,想到那畫面,她又覺得好想一頭撞死算了。

卞珒為她懊惱的小小低咆,微微勾起嘴角。

「我不介意。」很卞珒的口吻,聽起來不像安慰,說完后就越過她,走進酒吧。

「我介意!」她大聲回答,跟在他身後一同踏進酒吧,繞過後門,來到卞珏與丈夫生活的房子。

廚房裏已經飄來食物的香氣,是焗烤通心粉,一群男人拿了餐盤,爭食那一大盤的通心粉。

愛乾淨的卞珒未加入爭食人群,他離開妹妹與妹夫的房子,回到後方的穀倉閣樓,將自己洗凈后,才一身乾淨清爽的回來。

他不曾期望午餐會為他留一份,因此回來時看見空空的烤盤,連邊邊的焦起司都被挖走了,他一點也不意外。

「喏,你的午餐。」

曾心唯朝他遞了一個盤子,裏頭是很大一份通心粉,他為她這舉動感到吃驚的挑眉。

「你為我留的?」他問得很直接,口吻非常的平常,就像詢問一個簡單的問題。

她卻很不爭氣的臉紅了,不知為什麼。

「我、我爸爸說賣力工作本來就要好好吃一頓飯!這是你應得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把盤子塞進他手裏,再塞了一隻叉子給他。

「這不像是姑丈會說的話。」他看看盤中的食物,再看看她,心想這丫頭是不是高估了他的食量?

他平時不吃局烤通心粉這類東西,若吃一點無妨,可這大一盤,是想噎死他嗎?

「你口中的姑丈是我的爹地,爹地和爸爸不一樣。」她聳了聳肩,態度稀鬆平常地道:「我是養女,那是我親生父親對我說的話。」

執叉用餐的卞律聞言手一僵。還記得自己的父親?

「當然,我到現在還記得爸爸的聲音。」

聽她回答,他才發現自己不意間將疑問問出口。

十五年了,她還記得父親的聲音,聲音是最快遺忘的記憶,可她至今仍記得。

卞珒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辦法告訴曾心唯,他也記得,她父親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他的聲音,他也不曾忘記。

卞珒從小到大,唯一一次被責備,就是那個男人。

懷念的感覺在他心裏迅速發酵,再思及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因他的過錯而喪命,愧疚感、罪惡感,重重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

「我爸爸是個很棒的人……啊,我不應該跟你提這個,你一定沒興趣。」察覺到自己提到不該提的話題,曾心唯連忙改口。

「不會。」不想看她露出沮喪傷心的表情,卞珒振作起精神,回答她,「你想太多了。」

聽得出他簡短言詞下的容許意味,她想了想,看看他身上一套三千美元以上的手工西裝,再看向他手上那盤簡單又與他不搭的局烤通心粉,一股衝動,讓她回頭去看正在庭院修剪花木的卞珏。

她思及卞珏輕描淡寫告訴她,捨棄卞家大小姐這個身份下鄉后,卞家大老爺便取消了她的繼承權以及名下的股票和信託基金,將她逐出卞家大門,永遠不準回去,也禁止卞家所有人與她聯絡,支助她分毫。

可是卞珒這個卞家人卻出席了妹妹的婚禮,親自送上祝福,並在這裏多待了好幾天……

對他的好感激升。

其實卞珒人不錯嘛!

拋開既定印象后,曾心唯覺得他這個人可以信任。

沖着他一笑,她笑得開朗毫無防備。

「你在對我上司放電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原本想開口跟卞珒講話的曾心唯回頭一看。

意外地,兩眼對上門口自家表哥那張討人厭的臉。

「卞冠權,你、你亂講!」說罷,就上前踢了表哥一腳。「你來這裏做什麼?奇怪,你怎麼會來這裏?」為了掩飾心中的羞窘,她與表哥打鬧起來。

「我上司在這裏,我來接他——喂,你還打!」

什麼?卞珒要走了?

這很正常啊!一個大公司的負責人,本來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幾日,己經是難能可貴的假期。

只是他要走了啊……她不禁覺得悵然。

好不容易才對他熟悉一點點,覺得可以再接近他一點點,再多認識他一點,可惜他不能再多留幾天……

「別鬧,我在工作。」卞冠權雖然遇到表妹感到很驚訝,可還是記得自己是有任務在身,閃離表妹不再跟她打鬧。

他走到卞珒眼前,訓練有素的他面對上司手裏競拿着向來不吃的食物裝作視而不見。

經驗告訴他,露出一點點驚訝的表情,上司那令人發毛的視線就會掃射過來,讓他坐立難安,何況他剛才還被表妹絆住,沒有在第一時間到達上司眼前報告,浪費時間,他不禁冷汗涔涔,等著被責罰。

「事情都辦妥了?」下屬出現,代表了他短暫的假期將要結束,卞珒瞬間戴上了卞家大少爺向來矜貴冷漠的面具。

「合約己簽定,附約與我們定的相同,並無更改,車子在外頭等,飛機隨時待命。」卞冠權把合約拿給上司過目,一邊低聲告知自己的安排。

耳邊聽着下屬的報告,深如黑潭的雙眼,不動聲色的掃向神情落漠的曾心唯。

那表情……他的眼神不禁一斂。

「嗯。」卞珒聽完報告后應了一聲。

沒有預期責備就是誇獎了,卞冠權自然是鬆了口氣。

「讓珍娜準備一同上飛機。」卞珒合上文件,遞給他后又交代了事項。

卞冠權不解,為何上司要再帶一位高級特助同行?

「此行回台灣行程倉卒,到了之後,讓珍她接替你的工作,你回家去吧。」在腦子裏思索了眼前的下屬上回體假的時間,他便下了如此決定。

「咦?真的假的?」不能怪卞冠權如此驚喜,上司少誇獎人,平時不被訓就不錯了,如今卞大少爺竟有這份體貼,這可比他的讚美、升職、加薪要好太多了!

搭卞家專機回台灣放假,這份殊榮哪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你上回提過你姑姑感冒月余未好,回去看看,心唯也了正在放年假,你不妨問問,她願不願意搭順風飛機回家探望父母。」卞珒不動聲色地再道。

這下不只是卞冠權吃驚,連在一旁的曾心唯也大吃一驚,「什麼?媽咪感冒一個月都沒有好!怎麼沒有告訴我……可是,搭你的飛機會不會太麻煩?」聽養母病了月余,她哪裏還想待在這裏度假?當然是歸心似箭。

不用自行搭顛簸的公車離開這座小鎮,也不用在美國境內轉機,直接搭乘卞家的專機回家,回到媽咪的身邊……

是笨蛋才不要!況且……

她雙眼直視着卞珒,等着他的回答。

「麻煩就不會問你了。」卞珒的回答讓她興奮不已。

「那就麻煩你了,不過什麼時候要出發?」

「現在,頂多給你半小時收拾行李,我可以請助理幫你忙。」他口中的助理自然是卞冠權了。

「表哥,快來幫我!」聞言,她火速拉過呆楞的他,去後頭幫她整理行李。

可才剛離開,她就火速回頭,站在卞珒面前,踮起腳尖,親吻他臉頰一下。

「謝謝你!我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飛快的親吻一下,又急驚風的拉着自家表哥走人。

卞珒為這不在意料之中的吻怔楞一下,久久無法回神。

「你剛剛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啊?你親我上司……什麼禮儀,我們是台灣人,台灣人!你在美國才待幾年就隨便亂親男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不知他誰?卞家大少爺,我上司耶,卞珒你都敢親,你還有哪個男人不敢親啊你…什麼叫因為是卞珒你才敢親他,你給我講清楚!曾心唯!」

下屬護妹心切的聲音越飄越遠。

留在原地的卞珒伸手撫著臉,還能感覺到頰上柔軟的觸感,鼻尖嗅到馨香的氣息。

她不是他能觸碰的人,但卻忍不住被她吸引。

婉拒妹婿成為伴郎之一,可主伴娘在婚禮上因結婚誓詞而感動落淚,他看了不舍,遷自打斷婚禮進行,起身在她手中塞條手帕——其實他想做的是親手為她抹去眼淚。

即使故意說些冷硬的話讓她遠離自己,他成功的辦到了,也真的被她討厭了,卻又忍不住釋出體貼良善的一面。

她似乎因此流露出不舍的感情…也許是他想多了……

好吧,他承認,他貪心的想再與她多相處一點時間,便藉著要回台灣一趟,邀她一同搭機回去。

她不再懼怕他,才大著膽子親他臉頰,他不禁為這個友好的吻笑了出來。

感覺到一點點幸福的滋味。

一連下了數日的傾盆大雨,在清晨時分總算停歇。

大雨多日,原本清爽的街道市容因為雨水的珒虐而凌亂,讓人更加心浮氣躁。

卞珒離開台灣多年,一時之間不適應大雨下個不停的台北,心神不寧的他,早早起床,披着晨袍走到窗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腳下的台北街景。

待在特地為他清出來的總統套房落地窗前,看着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為大地帶來溫暖,城市在他腳下動了起來,但卞珒末感染到半分活力,腦子裏想的全是跟工作無關的事。

佔據他思緒的,全是那個女孩。

他忍不住去想她回到了家,見到疼愛她的養父母,開心嗎?

這麼久回來一次,現在一定忙着見親朋好友吧?

她那麼忙碌,會不會…想起他?

想起他?卞珒為自己這個傻念頭感到好笑,搖搖頭,走向吧枱,為自己煮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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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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