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當鳳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時，一道冷箭飛過他的臉頰。
「誰？」他喝道：「是太師的走狗吧？」
「有人花了大筆銀兩請你上路。」蒙面殺手由四面八方衝出，將他圍在中央，「所以你必須死在這裏！」
鳳逍輕笑出聲。
這些蝦兵蟹將再多都不是為懼，但問題是如果持續消耗下去，他還能撐多久？
離回京可還有十天左右的路程啊！
太師有花不完的銀兩，就有數不盡的死士前仆後繼，但他一個人的體力卻很有限，再者他也不願意多造殺孽。
何況，他也擔心在進京城的最後一段路上會遇見太師的三大弟子——雲、風、月。
雲擅長突擊，攻勢凌厲。
風司掌追蹤，冷酷神秘，即使親手足在眼前被殺，連眉頭也不會動一下，號稱「無所不知」，因為沒有人能甩得掉他的跟監。
他的任務是掌握獵物行蹤，讓太師其他手不能持續不斷地攻擊，讓對方沒有時問喘息，曠日久耗，實力再強的人都得垮下來。
月精易容，雌雄不分，無論是男女老幼，他都能模仿得維妙維肖，包括外型、聲音、氣味、膚觸、性格，連枕邊人都分不出來。
有人說月是沒有形體的隱形人，因為只有不具形體，才能不受天生骨骼肌理的限制，隨心所欲變臉，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鳳逍不想再遇到前幾天那樣殘酷的場面，他生性不好殺，望着眼前的這群殺手，看來他只有加快速度，遠離這塊險地。
藍長空拚命趕路，似乎沒發現他腦海里牽掛的人不再是關日影，而是那個比他年輕、玩世不恭的男子。
他擔心鳳逍的武功雖然高強，但他手中卻沒有適合的兵器，他見過他使幽光的威力，但那是他的家傳寶劍，莫說將劍送給鳳逍，連借給他使用都要謹慎小心。
最好是有他在場。
於是他輕易地找到了必須與風逍同行的理由。
鳳逍需要這把劍，而他的劍絕不能離身。
他策動坐騎，往蒲柳縣的方向疾馳而去。
×××
風捎回鳳逍遙還有十天左右就回到京城的訊息，太師心急自不在話下。
一路上，風總是與鳳逍遙維持安全距離，掌握他的行蹤，隨時回報給太師。
太師安排了一場要刺殺某位政要的狙擊行動，然而尚未執行就被鳳后得知，且太師的親筆手諭落在鳳逍遙手中。
這封密函若呈到皇帝面前，太師府必遭滿門抄斬，因此太師才會急着在鳳逍遙回京城之前除去他，包括奪回他手上的密函。
為了保命，太師手下的精銳一次傾盡，但他覺得還不夠，因為雲狙殺多次，均告失敗，風只能遠遠的以冷靜的目光觀察他；月更離譜，至今尚未出手。
他的弟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能了？
太師在燈下燒毀風捎來的密信，他決定要親自出馬。
×××
「少爺！」
正當藍長空在官道上平治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由後方叫住他。
「影！」藍長空驚喜地停住，「你的傷沒事了嗎？」
「不礙事，我聯絡了分舵，安頓好死傷的兄弟，就趕上來了。」
藍長空點點頭，隨即神色一黯，「宇……他死了。」
「怎麼回事？」
藍長空把事情發生的經過敘述一遍。
關日影屏息聆聽，一句話也沒說。久久，他才說：「那麼，宇少爺的遺體……」
「留在上個村落，一所名叫集山的小廟裏。」
「少爺，那您現在決定要怎麼做？」
「追上風逍，然後找官府保護他。」
關日影點點頭，兩人並肩而行。
兩人約莫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於追上逃亡不似逃亡、趕路不像趕路，邊跑邊玩的鳳逍。
「漂亮公子！」鳳逍開開心心地迎上前，「大個兒，你也來了？」
鳳逍面露驚訝之色，不……也許嫉妒的成分多些。
「影的傷勢已無大礙，所以就跟過來了。」藍長空沒察覺到鳳逍眼底的異色。
「那好，我們又可以一起旅行了。」鳳逍笑着說。
「只要你不再那麼弔兒郎當的話。」關日影點點頭。
蒲柳縣是個繁華的大城，吃喝玩樂的地方也多，不是前幾個荒涼的小村落能比擬的。
他們到達的時候，天色已晚，衙門早已關門。
藍長空感到有點惋惜，鳳逍倒是樂得能再和他多相處一個晚上。
鳳道跑去猛敲藍長空的房門，「漂亮公子、漂亮公子……」
「什麼事？」門都快被他敲壞了。
「你東西放好了沒？我們去逛一逛。」鳳逍顯得興緻高昂。最後一個晚上，他想拖着他到處玩。
「我還沒吃飯。」
「就是要空肚子才過癮，我們可以從街頭吃到街尾。」
「不等影嗎？」關日影去買東西還沒回來。
「我在他房門上貼了字條，叫他直接去找我們。走嘛走嘛！」鳳逍像小貓一樣地膩着他撒嬌。
藍長空搖搖頭，卻不禁湧起一股幸福之感。被一個大孩子信任、依賴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吧？
鳳逍興奮得像第一次上街似的，而藍長空則在路邊叫了碗面和風逍一起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着。
「影怎麼還沒跟上來？你真的留字條給他了嗎？」藍長空不經意地問。
「你這麼說是在懷疑我羅？」鳳逍略顯不悅。
「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在想影未免去太久了些，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藍長空連忙解釋。
「反正你就是只關心大個兒。」鳳逍不甚高興地轉過頭去。
「怎麼會？我也很關心你啊！我和影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是為了追誰？」
「真的嗎？那我們到街尾的土地廟祈禱。」鳳逍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藍長空點了點頭。
這是一條大彎曲的街道，越走到街尾越覺得冷清，幾乎沒什麼路人。
鳳逍越定越靠近藍長空，「你要關心大個兒，我管不著，可是我希望你能注意到我。」
「我有在注意你啊！」好奇怪的說法。
「不是的。」鳳逍停下腳步神色微黯，「至少你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是我的，我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心裏還惦記着大個兒。」
藍長空停下腳步，注視着他。
「你喜歡我嗎？」鳳逍上前一步，摸着他的頭髮，忽然，他捧住他的臉。
藍長空沒有推開他，只是靜靜地閉上眼睛。
「傻瓜！」鳳逍語帶憐惜地輕輕一笑，「你這種表情好像在等着我對你怎麼樣似的。」
「不是嗎？反正我打不過你。」藍長空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不願看他。
自從這個年輕男子進入他的生命以來，他的心就被分成兩半，一方面說服自己是愛着影的，一方面卻又不能制止自己對鳳逍無盡的思念；影沉穩的呵護他，鳳逍的熱情又讓他無力拒絕。
「別誘惑我，這回已經沒有對任何人的承諾可以救你了。」
鳳逍捧起他的臉，手指由他的額頭、鼻樑滑至嘴唇，「我們回去吧！大個兒那麼久沒看到你，一定很心急。」
「我常在想你究竟是誰，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做什麼？你讓我的心起了波瀾，卻又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就和當年你對我做的事一樣，我也要讓你嘗嘗我所受到的痛苦。」鳳逍的表情看起來俊美而邪惡，「勉強來說，我可以算是……來破壞你的吧！雖然我愛你。」
「你說什麼？」藍長空心頭一震，身子微微發抖。
「再不回去，大個兒就要報官了！」鳳逍拉着他的衣角往客棧奔去。
晚風吹過，一切似乎只是一種月下的幻覺。
今夜又要失眠了吧……
「少爺，您睡了嗎？」關日影不期然地出現在藍長空房裏。
「還沒。」被鳳逍鬧了一個晚上，怎麼可能睡得着？
關日影沉聲問：「屬下可以斗膽問一件事嗎？您和風公子……」
「你想問什麼？」藍長空屏息以待。
「今夜我看到您和他站在一起……」關日影沒再說下去。
鳳逍確實是有留字條給他！
「你看到了卻不出聲？」
「我沒辦法出聲。」關日影低下頭。
「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少爺，您喜歡鳳公子嗎？」
藍長空感覺到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
喜歡？他喜歡鳳逍？
「我對少爺……」關日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說下去。」藍長空心臟狂跳，難道影也對他……
關日影咬了咬下唇，彷彿終於不定決心似地對他說：「我也喜歡少爺。」
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向藍長空。
這是他渴求、盼望多年、溫柔的話語啊！
他竟然會相信鳳逍說影喜歡的是女人的話，他真傻、真傻！
「所以請不要拋棄我，讓我陪在少爺身邊……」關日影的唇微微顫抖著，他笨拙而露骨地向他求愛。
「抱我上去。」藍長空感到全身流竄著一股熱流。
關日影順從地將藍長空攔腰抱起，寬厚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白色絲綢，撫觸着他的肌膚。
藍長空緊緊地貼在關日影的胸膛上，如同一隻乖順的小貓
關日影將他輕柔地放在床上，傾身欲吻；但在他的氣息即將觸上他的臉頰時，藍長空的身體卻猛然僵住。
關日影對他很溫柔、很小心翼翼，可卻像是對着一件精緻的瓷器，完全沒有鳳逍那樣深長的情意。
他感覺不到自己是被愛着的人，而像是一件貴重的物品。
「出去！」藍長空下意識地拉緊衣領，狼狽地推開他，「你給我出去！」
「少爺！」關日影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彷彿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得無奈地離開，因為他無法違抗他的少爺。
藍長空發着抖，覺得好冷、好冷……
為什麼鳳逍要教會他什麼是被愛的感覺？為什麼要讓他在他溫暖的懷裏意亂情迷卻又在緊要關頭時把他推開……
×××
「空，我可以進來嗎？」關日影離去后不久，鳳逍就像嗅到什麼不尋常的氣味似的來到藍長空的房門前。
「門沒鎖。」藍長空蜷縮在床上，一半是由於心傷而產生的疲憊，一半是害怕在這個時候見到鳳逍。
「你生病了？」鳳逍推門進入房裏，看到他用棉被把自己裹得死緊，擔心地詢問。
「沒有。你有什麼事快說吧！」
鳳逍把手伸進棉被裏，摸着他的額頭。「你在發冷，我去請大夫。」
「不要！」藍長空抓住他的手，「我沒事。」
「你的精神很差，是受了什麼打擊嗎？」
為什麼鳳逍總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藍長空有點賭氣地說：「與你無關。」
「你的一切都與我有關。」鳳逍摸着他的額頭，以溫柔的語氣輕聲說。
「我真的很不討人喜歡嗎？」
鳳逍正色道：「誰說的？我去把他的嘴撕爛。」
「沒有，只是我偶爾會有這樣的疑惑。」
「為什麼？我不夠喜歡你嗎？」鳳逍微感驚訝。
「你總是把我要得團團轉，又在我手忙腳亂的時候抽身離去，我不懂，這樣真的很好玩嗎？我已經開始厭倦這種遊戲了。」
「不是遊戲，我喜歡你，真的。」鳳逍強調。
藍長空從床上坐起，指指自己的嘴唇，「那就證明給我看。」
鳳逍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我明白了。」藍長空難過地張開眼睛，注視着鳳逍。
「其實你什麼也不明白。」鳳逍嘆了一口氣，「我是來向你道別的，明天我們就要分手了，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人生要過，不過我還是會去長靜山莊看你。」
他深情的看他一眼，站起身，「不吵你了，晚安。」
「別走！」緊張、疲憊、失落，加上絕望，藍長空的情緒崩潰了，他撲到鳳逍面前，緊緊地抱住他，「其實我有想過，雖然你玩世不恭、個性又差，可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鳳逍先是嚇了一跳，而後才伸出手圈住他，「別這樣，你累了。我可是來破壞你的，這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還對我有所期望呢？」他撫摸着他的長發，感受他的柔順。
「也許正如你所說，我累了……」藍長空靠在他的胸前囈語。經歷過死亡，此刻的他只想找個方式徹底放縱，然後遺忘。
「偶爾趁人之危一次也無妨。」鳳逍把他抱起放在床上，湊在他耳邊輕聲說：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這種名門正派的人，今天晚上就由我來安慰你，可是我們不接吻，萬一你將來後悔，我們還可以有轉換的餘地。」
藍長空注視着眼前邪氣俊美的男子，點了點頭，決定任他為所欲為……
×××
藍長空渾身赤裸，背脊朝天的趴在床上，鳳逍把他過腰的長發撥到一側，露出白皙的背部。
鳳逍修長美麗的手指探入他的大腿內側，來回撫摸，「這次我會從後面進入，以免我一時意亂情迷，控制不住強吻了你，你會恨我一輩子……」
藍長空逐漸沉浸在銷魂的快感中，沒聽清楚鳳逍的話，細白的手指不知不覺地絞緊棉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鳳逍的手指勾誘地刺激著藍長空體內敏感之處，他的大腿開始顫抖，快感一波波蔓延至全身……
恢復平靜后，藍長空靠在鳳逍的肩上疲憊地喘息。
鳳逍說了什麼話，他完全沒有聽到，也不記得了，此刻他只記得他的體溫、他帶給自己的悸動。
他靠在鳳逍寬大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藍長空猛然驚醒，縮著身體向後退，一直到貼上牆壁，手上抓着被單遮掩赤裸的身軀。
「怎麼了？」鳳逍眨眨沉重的眼皮，惺忪地問。
「你、你做了什麼？」藍長空顫著聲問他，眼睛卻盯着床被上不尋常的痕迹，怔怔發愣。
那是證明昨晚他們上過床的痕迹。
風逍順着他的目光，頓時明白他所指為何。
「是我不好。」鳳逍摸摸後腦勺，完全不在意自己現在一絲不掛的模樣，「不管再累還是應該先整理過後再休息，不應該讓你看到這種場面。」
藍長空縮在棉被裏顫抖著，往大腿上摸索，神色一震。
鳳逍無奈地搖搖頭，明明是他邀請他上床的，他也很享受過程，怎麼現在好像他強暴他似的？
「你放心吧！就算我們怎麼樣了，我並沒有沒吻你。這樣你還可以接受吧？」
鳳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更激怒了藍長空，他惡狠狠地瞪着他，一面伸手觸摸自己的嘴唇，想確定他說的是否確實。
「我還真沒信用呢！」鳳逍自我嘲諷地笑了笑，「本來我想好好和你聊天的，現在看來你大概不歡迎我在這裏吧？那我回房去睡了，有事就叫我一聲。」他打了個懶洋洋的呵欠。
藍長空默默地看着鳳逍起身穿衣離去，他沒有哭、沒有痛斥，亦也沒有挽留，就這麼沉靜地看着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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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長空逐漸拼湊起兩人發生過的事情，其實他的心情並沒有想像中的低落。
鳳逍很溫柔、動作又輕緩，最重要的是他遵守承諾並沒有吻他。
只是，當他一想到竟然是鳳逍壓着他時，不免有些不悅，他比鳳逍大四歲，雖然身材沒有鳳逍高大，又是自己主動要求的，但怎麼說也應該是他壓着鳳逍，為什麼他要乖乖地讓鳳逍……
藍長空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然而臉上的熱燙卻讓他害羞了起來。
也許月光真的有使人迷亂的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