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都讓你說完了，你知道得還真清楚。」戚無煙莞爾一笑。

「那是當然，我可是非常關心你的。」她得意地偎進他懷裏。「楚婉真的病得那麽嚴重嗎？」

「是不輕，所以只能讓她暫時在家好好的休養了。」他的眼眸黯下，原本的笑容也隨之隱沒。

綉坊的人都以為，楚婉是因為身體的原因而暫時在家休養，其實真正的情況是楚婉想要離開綉坊，戚無煙想要挽留她，暫時沒有答應她的求去，讓她先在家裏休息。

為免引起綉坊內其他人的猜測，他才會說楚婉是因病休息，並沒有將她曾經求去的事情讓其他人知道。

他不太明白楚婉為什麽會突然求去，而且去意堅決，她在無戚綉坊工作多年，是他信任的綉娘，所以除非萬不得已，他並不希望失去她這個好幫手。

所以最近他連連去楚婉家，希望能說服她重新回到綉坊，但她遲遲沒有答應，讓他感到有些棘手。

但這不是讓他真正擔憂的事情，他不安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在另一件事尚未明朗化之前，他絕不能告訴昭穎，免得讓她也跟着擔心，所以就順水推舟地讓她以為，他真的是為楚婉的病在心煩，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

「別擔心，無戚綉坊里其他綉娘的手藝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就算暫時少了楚婉一個人，對綉坊也不會有太大影響的。」梁昭穎柔聲安慰著。

這件事情她幫不上忙，所以她只能多支持他，希望他別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要不然她可是會非常心疼的。

「我知道，我對自家綉坊的綉娘都非常信任，不會有問題的。」他欣慰地揚起笑，感謝她的安慰。

希望事情能一切順利，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任何差錯，對無戚布莊會是一大影響，甚至會賠掉長久以來的聲譽。

所以他必須儘快將事情妥善處理好，要不然……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梁昭穎一回到梁家，英兒立刻來到她面前，有事情急着要稟告。

「小姐您可終於回來了，有人上樑家找您，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有人找我？」梁昭穎困惑地微蹙起眉。「是誰找我？」

「她說她叫楚婉。」

「楚婉？」這下子梁昭穎更訝異了，楚婉怎麽會突然來找她？「那她現在人在哪兒？」

「在偏廳內等待，她還說沒見到小姐一面，她是不會走的。」

「那好，我現在就去見她。」梁昭穎點點頭，馬上往偏廳走去。

當梁昭穎一進到偏廳里，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楚婉便站起身，有禮地朝她躬身行禮。「梁姑娘，久違了。」

「楚婉，你不是因病在家休養，怎麽會突然跑來找我？」

她沒有回答梁昭穎的問題，反而提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單獨和梁姑娘談，可以嗎？」

雖然不懂楚婉到底在賣些什麽關子，梁昭穎還是點點頭。「那去我房裏談吧。」

梁昭穎帶着楚婉進到自己的房間里，在關上房門之後，房裏就只剩她們倆，沒有其他閑雜人等。

「好了，這樣子你總該願意講了吧？」梁昭穎等著聽她想說些什麽，為何一定要搞得這麽神秘？楚婉從綉袋裏拿出一張折迭起來的紙張，在梁昭穎面前攤開。「梁姑娘，你還認得這是什麽嗎？」

「呃？」梁昭穎錯愕的一愣，馬上認出來。「是……百鳥朝鳳圖？」

雖然紙張上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圖稿，但她依舊能確定，楚婉手中的圖正是百鳥朝鳳圖的其中一小部分。

「梁姑娘好眼力，果然一眼就認出來了。」楚婉即刻將圖給收起。「這是百鳥朝鳳圖副本的一部分，完整的副本已經被我給藏到別的地方了。」

綉坊曾經發生過圖稿因意外而毀壞，致使綉件製作出狀況的事情，所以綉坊之後在得到圖稿的同時，也會復描一份作副本存留備用，以免再發生同樣的事情。

楚婉在向戚無煙提出離開的意思之後，就找機會回到綉坊，偷偷將百鳥朝鳳圖的副本帶出來，好當作自己最有力的籌碼，她在綉坊工作多年，又非常受戚無煙信任，綉坊內的人對她也沒什麽防心，因此輕而易舉地就將副本到手了。

梁昭穎終於感到事情非常不對勁，楚婉肯定是別有所圖。「你拿百鳥朝鳳圖的副本是想干什麽？」

「你想想，如果在給太后的綉屏送出去之前，京城裏卻率先出現仿製的百鳥朝鳳綉圖，不需要太過精緻，粗糙一點也不要緊，你想會有什麽後果產生呢？」

要送給太后的綉屏圖，本該是獨一無二的，如果這件事情真的發生，仿製物先在京城出現，對無戚布莊肯定是場大災難。

除非重新繪製另一張完全不同的百鳥朝鳳圖，並且趕製出來，要不然恐怕聖上會怪罪下來，到那個時候，無戚布莊的聲譽會毀於一旦，甚至會成為大家的笑柄，這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但現在時間只剩一個半月，想要重繪重綉根本就來不及，楚婉在這敏感的時機將百鳥朝鳳圖的副本帶走，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楚婉，你到底想拿圖來威脅我什麽，就直說了，別再繼續拐彎抹角。」她憤怒的瞪着楚婉，沒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這種背叛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也就把話挑明說了。」楚婉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我要你主動退婚，我不准你嫁給戚無煙！」

「你憑什麽？」她好不容易才和無煙訂下婚約的，為什麽要退婚？「就憑我手中的這份圖稿副本，你如果不退婚，那就別怪我把圖稿立刻轉賣給別人，你就等著看無戚布莊身敗名裂吧！」她早已經豁出去了，她得不到戚無煙，梁昭穎也別想得到，大家一起痛苦吧！

梁昭穎沒想到她居然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頓時緊張起來。「你這麽做會害慘無戚布莊，難道你想眼睜睜看着它毀在自己手上？」

「反正我已經不想再回去了，我一點都不在乎無戚布莊會不會毀掉。」楚婉眼神淩厲的瞪着她。「我只想看你們倆的婚事告吹，這才是我最想見到的事。」

「楚婉，你……你簡直是瘋了！」她絕不能讓無戚布莊被毀，她一定要想辦法挽救，但她該怎麽做才好？布莊和綉坊都是無煙的心血呀，她怎能眼睜睜看着楚婉將這一切都摧毀掉，連無煙也一併給毀了！

「瘋了又如何？反正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她冷冷地輕笑出聲。「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在明天日落之前，你要是沒有向戚無煙主動退婚，圖稿的副本會落在誰手上，我可不敢向你保證。」

「不，你絕對不能這麽做！」

「我一定會這麽做！另外，你最好別做會打草驚蛇的事情，你如果讓戚無煙知道我們倆此刻的談話，害我被戚無煙抓了，只要我有任何萬一，替我保管圖稿的人也會將圖稿賣出去，到時候你可別後悔莫及！」

「什麽？你……」楚婉這麽做，根本就是逼她一定得照着做，不能違抗、不能泄密，無戚布莊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間，只要她一拒絕，布莊可能下一刻就會被毀了。

楚婉這招真是狠毒，完全抓住她的要害，她當然不會讓無戚布莊被毀，但要她主動向無煙提出退婚要求，這……教她情何以堪？他們倆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的，要她把即將到手的幸福放開，內心的掙扎、猶豫，拉扯不停，簡直讓她萬般痛苦。

但她能不放嗎？現在的她根本沒得選擇，只能被楚婉給逼着走呀……

楚婉分明是針對她而進行報復，為了保全無煙和布莊，不讓她所愛的人受到牽連，她只能咬牙忍下這說不出的苦，免得事情往最壞的情況發展。

對無煙放手，她的心很痛，但如果不放手，無煙的一切都會被毀去，她的心會更痛，更是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原來屬於她的幸福這麽短暫就必須結束了，她就算再捨不得，也不得不舍下……

「梁姑娘，反正你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我也不會要你現在就給我答案，明天……你就自己看着辦吧。」楚婉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房間，讓梁昭穎繼續掙扎痛苦下去。

她有十足的把握，梁昭穎絕對會低頭認輸，最後的贏家，肯定是她！

隔天，戚無煙坐在綉坊的花廳里，聽着他特別派去調查事情的屬下將結果告訴他。

百鳥朝鳳圖的副本消失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在他知道的那一刻，他馬上派屬下一一詢問在綉坊內工作的人，看最近有沒有誰的行為怪異，希望能查出到底是誰將副本帶走。

這陣子他所煩惱的，其實是圖稿副本消失的這件事，因為涉及要給太后的賀壽綉屏，如果處理得不好，無戚布莊肯定會招來禍事，嚴重性可是非同小可。

「二公子，屬下已經問過綉坊內所有的人，也發現最有嫌疑帶走圖稿的人可能是誰了。」

「是誰？」

「非常有可能是一一楚婉。」

「為什麽？」他訝異地微微挑眉，如果真的是楚婉，事情會更加棘手。

「有位綉娘曾經見過原本該在家休息的楚婉回到綉坊，而且是挑中午大家幾乎都離開用膳的時候，眼神舉止都有些奇怪，從時間點來推算，圖稿消失也是在這件事情之後，可疑處不少。」

如果圖稿真的在楚婉手上，她到底想做什麽？如果她將圖稿外流給其他人，那就糟糕了！

但現在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能證明偷走圖稿的人真的是楚婉，所以不宜當面質問她這件事，免得狀況會越來越糟。

他不明白楚婉到底在想些什麽，目前最要緊的事是防止圖稿外流，所以他必須派人在暗地裏監視楚婉，以防她真的是偷走圖稿的人，還做出出賣無戚布莊的事情。

「你去一趟無戚鑣局找我三弟，我想借用三弟的手下，暗中監視楚婉，如果她有任何異樣的行為舉止，趕緊讓我知道……」

在戚無煙吩咐完細節之後，屬下便領命離開花廳，趕緊去無戚鑣局，不敢耽誤任何一丁點時間。

在屬下離去之後，過沒多久，換梁昭穎出現在花廳門外，漾著笑走進來。

「無煙。」她輕聲喚道。

「昭穎？」戚無煙趕緊收起原本凝重的神情，等着她走過來。「怎麽又跑來找我，你最近會不會太清閑了點呀？」

她一靠近，他才發現她眼下的暗影，好像是沒有睡好一樣，她的臉上雖然帶着笑，卻讓他感到精神似乎有些不振，好像非常努力地在勉強自己笑似的。

「昭穎，怎麽了？」他擔心地拉住她的手，沒想到卻被她不太自然地避開，他訝異地一愣，不懂她是怎麽了。

「無煙，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不會耽誤太久的時間，說完我就要走了。」她假裝沒發現他訝異的神情，力持平靜地說。

「你想說什麽？」

「其實……我想了很久，才終於做出這樣的決定。」梁昭穎笑着搔搔頭，刻意表現出一副有些輕浮的態度。「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真的非常喜歡你，但當兩人訂下婚約之後，我才發現……似乎並不是這樣。」

「昭穎，我不懂你的意思。」戚無煙大蹙起眉，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