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手機響起的時候大約是凌晨五點左右,顏彩心迷迷糊糊的伸長手拿起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手臂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喂?」到底是哪個沒有時間概念的傢伙擾人清夢?

「顏小姐,是我,李大白。」對方嚴肅拘謹的說。

彩心整個人卷在暖洋洋的羽絨被裏翻了個身,在心中直嘆氣,不知這位金牌主廚又想到什麽芝麻小事了?

「李主廚啊!」一瞬間她把自己的聲音變得愉快,好像凌晨五點接到電話是很普通的事,還淺笑熱絡地問:「怎麽這個時間打給我,什麽事呢?」

「嗯……是這樣的,我想了很久,我覺得外套還是灰色比較好。」

彩心閉了閉眼,內心很想把對方抓起來搖一搖。

黑色、白色、藍色、綠色、咖啡色、酒紅色……幾乎每天都會改變心意一次,她想跟他說,穿什麽顏色的外套拍居家照根本就沒差,讀者要看的是他做出來的甜點,不是他的外套。

不過,她當然不能那麽說,李大白是她好不容易約到的採訪對象,預計要做三期的系列報導,在完成之前,她都得好好應付這位沒有時間觀念且不懂禮貌的金牌主廚。

「我也覺得灰色很適合您。」她笑了笑,只要不要再改變主意,什麽顏色都可以。

「盤子還是改回白色好了。」李大白說。

「好,白色,沒問題,我記下來了。」她輕快地說。

事實她根本懶得記,盤子的顏色跟外套一樣,都隨着他的心情一直在改變中。

「你說你們採訪當天幾個人過來?」李大白又嚴肅地問。

這個問題也不是第一次問了,她很有耐心的微微一笑。「三個人。」

雜誌社總共只有三個人,那天為表重視是全員出動,因此怎麽數都是三個人,不會有變的。

怪了,她回答同一個問題好幾次了,答案從來沒變過,不曉得他為什麽老是記不住?

接下來她又回答了十幾個問題,每個問題基本上她之前都回答過了,所以結束通話之後有種深層的疲倦感穿透了全身,這種重複再重複的沒意義談話讓她的細胞死了幾萬個,而且也睡不着了。

她先打開暖氣,過了五分鐘等房間暖和一點才勉強起身,先把鬧鐘關掉,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去浴室刷牙洗臉。

芷若昨晚好像值班,過了凌晨才回來,不要吵醒她才好,咖啡就等到了雜誌社再喝好了。

這間兩房一廳一衛一廚的二十坪公寓是她和芷若合租的,在大醫院當護士的芷若上下班時間很不定,而她自己也常要加班到深夜,兩個人平時沒什麽交集,但三年下來也培養了深厚的同居情誼,會為對方着想,她覺得芷若是個很好的室友,希望芷若同樣認為她是個好室友。

回到房間,她迅速換下睡衣,先穿上保暖的灰色高領衫,再穿上舒服的磨毛格紋長洋裝,套上杏色的加厚毛衣,穿上厚厚的黑色褲襪,圍上黃色圍巾,最後是輕巧的亮綠色羽絨短外套。

走出房門前,背起包包,關上暖氣,打開抽屜拿出兩個暖暖包打開,分別放在左右兩個口袋裏取暖,她有一整個抽屜的暖暖包,怕冷的她,冬天少不了暖暖包。

她出門的時候還沒六點,大樓管理員笑咪咪的和她打招呼。

冬天的早晨就跟晚上沒兩樣,天還沒亮呢,漆黑又寒冷,不過從住家走到捷運站的十分鐘路程也讓她享受了一個人的寧靜,吸一口空氣,再呵出氣,看着自己呵出的一團白煙,這樣就感覺很幸福了。

是的,很矛盾,她怕冷,卻又愛極清晨的冷空氣,新鮮空氣對她的定義就是清晨的空氣,所以她好像應該感謝李大白,不然再晚一個小時出門,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到雜誌社的時候還沒六點半,進大樓之前,還去便利商店買了鮮奶土司當早餐,又小逛了一下,看看有什麽新出的甜點。

便利商店的甜點評比單元也很受歡迎,唾手可得的甜點實力不容小覷,擁戴者還滿多的。

她上班的雜誌社所製作的「哈甜志」是一本專門報導甜點的雜誌,只要是甜的,包含麵包、糖果、餅乾、和子跟深受歡迎的蜜糖土司等都在報導的範圍里,每月出刊一次,彩色印刷,定價四百元,銷量出奇的好,基本訂戶也很穩定。

哈甜志除了跟各大烘焙坊以及飯店甜點部合作報導甜點之外,也和旅行社合作開發甜點之旅,到國外品嚐知名甜點不再遙不可及,深受女性客戶的歡迎,團團爆滿,只能說,現在有錢有閑的女人還真的很多。

「這麽早啊顏小姐!來,你們公司的信。」還沒下班的夜班管理員王伯,滿面笑容的把一疊厚厚的信件和三件宅配給她。

她們這間小小的三人雜誌社,解除壓力的法寶沒有什麽,就是網購。

「謝謝你王伯。」彩心接過信件和宅配,從便利商店的購物袋裏拿出一瓶罐裝熱咖啡遞過去。「天氣冷,值夜班很累吧?喝罐熱咖啡提神。」

王伯滿眼的驚喜。「啊!謝謝、謝謝,我正想喝咖啡呢!」

彩心對王伯綻開微笑。「不客氣,您忙,我上去了。」

她們雜誌社位在世貿商業區,大樓叫亞太商辦大樓,樓高二十五層,雜誌社在第十二樓,附近銀行、證券、飯店、旅行社林立,還有國際會議中心跟大型百貨商圈,工商薈萃。

出了十二樓的電梯往右走就是雜誌社了,同樓層還有商務法律事務所、古典藝術基金會、證券投資顧問公司和財務顧問公司。

一推開厚厚的玻璃大門,整間四十坪大的辦公室都是咖啡香,看來已經有人靠咖啡提神了整晚。

彩心脫下羽絨外套掛好,走進去。

果然,坐在辦公桌後的鍾珂活像個長期失眠者,她的大辦公桌堆滿雜七雜八的資料,兩台筆電都開着,三支智能手機排列整齊地放在桌上,饒是如此,她還是很美,美女的特色就是怎麽樣都還有三分姿色,真好。

「這麽早來?」鍾珂眼露凶光的瞪着她看。「李大白又打電話叫你起床了?」

「娘娘,您真英明。」彩心咧嘴一笑,在自己座位上把包包放下,把圍巾拿下來,辦公室里有暖氣,可以少點保暖裝備。

「他到底有什麽毛病?」鍾珂皺眉浮現困惑眼神,她們採訪過很多甜點主廚,李大白是最怪的一個。

「天曉得。」彩心聳聳肩。「躁鬱、自戀之類的吧?」

她在辦公桌底下脫掉咖啡色綁帶短靴,換上室內拖鞋。「我真的很喜歡他做的曼特寧焦糖蛋糕卷,但誰曉得堂堂巴黎甜點公開賽的金牌主廚會那麽沒常識,老是在人家休息的時間打來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真的敗給他了。」

微微往後仰,鍾珂銳利的法眼看着她。「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不要嚇我。」彩心撫著胸口做出一臉驚恐樣。

鍾珂挑眉。「你這樣很沒禮貌哦,人家可是金牌主廚。」

彩心眼裏寫着敬謝不敏。「算了吧,跟那種神經兮兮的人交往,我會精神衰弱的,現在只希望採訪趕快結束。」

她往茶水間走,從手機里挑了一首適合早晨聽的輕快音樂播放,然後動手煮咖啡、烤土司、燒水,要煮蛋和德國香腸,同時準備了香蒜醬、藍莓醬和奶油來抹土司,最後從冰箱裏拿出一條草莓蛋糕卷切了兩塊放盤子裏。

既然是甜點雜誌,她們的工作也包括了吃甜點在內,冬天以草莓為主的甜點是這陣子她們品嚐的重點。

當初她來應徵時,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吃不胖,後來她才知道為什麽。

她們的工作太常有接觸甜點的機會了,採訪完當然就是吃,平常也要到處挖掘美味的甜點,這樣吃下來的數量是很可觀的,會有發胖的職業傷害,因此吃不胖這個錄取條件太重要了。

「我說鍾小姐,快過來吃吧,不要再虐待你的胃了,它在發出陣陣哀鳴,你沒聽到嗎?」彩心已經俐落的把所有食物擺上桌了。

白色正方型的餐桌靠窗放,可以享受灑落的晨曦,有客人來訪或者她們要開會時,它就變成會議桌,節省下來的空間放了張按摩椅,是她們的福利之一,每天都過得兵荒馬亂,當然要有點福利。

「天啊!」鍾珂眉頭鬆開,離開她待了整晚的辦公桌走過來,她被食物的香氣引得飢腸轆轆。「我本來不會餓,看到這些突然餓了。」

彩心倒了兩杯咖啡,搖頭嘆氣。「你這女人,不會昨天的晚餐也忘了吃吧?還是,中餐開始就忘了吃?」

鍾珂最高紀錄是一天三餐都忘了吃,她是那種事事親力親為的老闆,哈甜志是她創辦的,一開始不被看好,在她的堅持下走過來,如今站穩了腳步,她更絲毫不馬虎,每個細節都要求完美。

事實上,鍾珂家境富裕,是個富家千金,大可不必這麽累,但她和家裏關係並不好,堅持要走這條路,因此她說什麽都要咬牙做出一番成績來不可。

她懂,她真的懂那種想被認同的渴望,她自己也一樣,為了得到認同,她相當努力,努力的正向思考,努力的只往前看,每天晚上睡前向宇宙下訂單,讓宇宙賦予她樂觀的力量……這真的有用嗎?她相信有,也相信事在人為。

「晚餐嗎……」鍾珂拉開椅子坐下。「我真的忘了。」

彩心用哀悼的語氣說:「你的胃好可憐,一直等不到食物,快點服用你面前的食物讓你的胃滿起來吧!」

「土司好香……」鍾珂抹了香蒜醬,咬了一口,又吃了半條水煮德國香腸,眼睛眯了起來,表情享受。「或許該考慮在茶水間裝台抽油煙機,那我們就可以煎德國香腸了,我真愛這種德國煙燻香腸。」

「裝了抽油煙機還可以炒菜,煮麻油雞什麽的,隔壁律師會來問我們可不可以賣他一碗。」彩心調侃地笑。

茶水間沒有抽油煙機,避免辦公室都是油煙味,她們煮東西都水煮。

「那個律師,我昨天在停車場看到他呼女朋友巴掌。」鍾珂用冷靜中帶着鄙夷的口吻說。

彩心差點嗆到。「真的?真的嗎?」實在是太驚訝了,她對那個外型斯文的歐陽律師印象很好說。

因為洗手間是共用的,在每一個樓層的尾端,男女各三間,平時有大樓清潔人員會打掃,所以大家出入在走廊碰到時,歐陽律師都會對她點點頭。

「我目睹了一切。」鍾珂的眉毛挑了起來。「他還指著女朋友的臉破口大罵,說她是賤貨,是公車。」

「什—什麽?」彩心目瞪口呆,驚訝到下巴快掉了。

鍾珂冷笑。「就算女方再怎麽不對,也不能在公眾場合動手,現在會動手,婚後就會家暴。」

「你說的對。」彩心大口大口喝着咖啡壓驚。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男人在停車場甩她耳光又罵她賤貨和公車是什麽感覺,鬧成這樣,兩個人還能走下去嗎?

「你們今天怎麽都這麽早來?」

虛弱的聲音,慘白的面孔,彩心跟鍾珂同時看向門口,陶冬溫整個人就像在車陣里受到驚嚇剛剛逃脫的幼犬。

彩心同情地看着她。「又去相親了?」

陶冬溫脫下大衣掛好,虛弱的牽動嘴角。「嗯。」

鍾珂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這次又是哪一科的醫生了?」

她神情僵硬卻又故作輕鬆地說:「就……法醫。」

彩心和鍾珂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哦—倒胃口。」

陶冬溫加入她們,拉開椅子坐下,有氣無力地說:「他整晚邊吃着三分熟的十二盎司菲力牛排邊說解剖屍體的事,害我作了一整晚的惡夢。」

「太慘了。」彩心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需要一些甜點來撫平你的心,我去幫你切塊草莓蛋糕再煮杯熱騰騰的咖啡。」

陶陶對甜點的敏銳度很高,她外型佳,鵝蛋臉,大眼挺鼻,五官立體,光看外型是個明媚的小女人,尤其眼睫毛又長又濃密的很是動人。

但是,她整個人卻很沒自信,這都是因為她出身醫生世家,不但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都是醫生,連爺爺奶奶都是醫生,身為家中唯一考不上醫學院的孩子,她被家人認定為失敗者。

也因此,陶陶通常都是最早來公司又最晚走的那一個,負責開門跟鎖門,家裏滿滿的醫生氛圍讓她窒息,來公司她才能放鬆。

鍾珂、她以及陶陶就是哈甜志的所有成員了,每個月她們都共同為催生一本讓讀者滿意的雜誌而努力,長久下來培養了休戚與共的密切關係,對彼此的關心自然不在話下。

早餐後,三個人收拾了桌面,直接在同一張桌子上開會,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先開個半小時的會議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會議照慣例由鍾珂主持,她的眼睛一直在瀏覽她的手機記事本。「萊姆酒櫻桃巧克力蛋糕的試吃心得三十則不夠,要增加到五十則,另外,田主廚一直要求我們不要只做單純的採訪,他十分希望我們能夠把他的店跟國外知名的烘焙坊超級比一比。」

「哈!」彩心大笑。「上星期我去拍照時,他還問我們公司想不想為他在電視台開一個類似蛋糕天王的節目。」

鍾珂的手機差點滑掉,她皺眉。「他是不是瘋了?」

彩心點頭。「應該是瘋了沒錯。」

陶陶噗哧一笑,總算一掃法醫帶給她的陰霾。「其實田主廚人滿好的,只是有點異想天開跟—嗯……自大。」

彩心壞壞地一笑。「自大跟一些不容旁人忽視的妄想症。」

三個人一起大笑起來,她們全採訪過田主廚,對他時不時就想跟別人比較的口頭禪印象深刻。

她們一向分工合作,沒有職責劃分,三個人都是企編、文編、美編,工作來了,誰有空誰就去做,好處是,只有三個人的小雜誌社,不會因為誰請假而火燒眉毛,其他兩個人絕對都可以接手。

「誰有妄想症?」

三個人同時看向門口,一名挺拔帥氣的西裝男子提着麗致飯店克莉烘焙坊的精美夢幻粉藍色提盒站在雜誌社入口,提盒還用粉紅緞帶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鍾珂的視線很艱難的離開精美提盒,很不友善的看着大帥哥,開始全身警戒起來。

「你來干麽?」她的聲音極度緊繃。

彩心和陶陶同樣看着帥哥,彩心對帥哥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說錯話,陶陶則很緊張,好像怕他跟鍾珂會打起來。

鍾航咧嘴一笑,很刻意的把提盒提高。

「難道三位美女不想品嚐克莉烘焙坊赫赫有名的摩卡咖啡卷和蜂蜜蛋糕卷?我好不容易賄賂了至少十個烘焙坊里的工作人員才插隊買到的,而且是早上現做的。」

「把蛋糕放下,你可以走了。」鍾珂板着臉,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要這樣嘛,外面那麽冷……」陶陶於心不忍,她潤了潤嘴唇,有點臉紅的看着鍾航問:「鍾先生,你要不要喝咖啡?」

他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陶陶小姐,不過我想如果我真的坐下來喝咖啡,有人會用眼光殺死我,還是不要好了。」

「知道還不快走?」鍾珂冷冰冰的說。

鍾航溫和的笑。「星期六是爸的生日,晚上記得回家吃晚餐。」

鍾珂沒說話,她低下頭看厚厚的文件,假裝沒聽到。

把提盒放在桌上,鍾航朝彩心和陶陶笑了笑。「蛋糕非常美味,想採訪主廚的話打給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還要上班,先走了,改天見。」

因為洗手間是共用的,在每一個樓層的尾端,男女各三間,平時有大樓清潔人員會打掃,所以大家出入在走廊碰到時,歐陽律師都會對她點點頭。

「我目睹了一切。」鍾珂的眉毛挑了起來。「他還指著女朋友的臉破口大罵,說她是賤貨,是公車。」

「什—什麽?」彩心目瞪口呆,驚訝到下巴快掉了。

鍾珂冷笑。「就算女方再怎麽不對,也不能在公眾場合動手,現在會動手,婚後就會家暴。」

「你說的對。」彩心大口大口喝着咖啡壓驚。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男人在停車場甩她耳光又罵她賤貨和公車是什麽感覺,鬧成這樣,兩個人還能走下去嗎?

「你們今天怎麽都這麽早來?」

虛弱的聲音,慘白的面孔,彩心跟鍾珂同時看向門口,陶冬溫整個人就像在車陣里受到驚嚇剛剛逃脫的幼犬。

彩心同情地看着她。「又去相親了?」

陶冬溫脫下大衣掛好,虛弱的牽動嘴角。「嗯。」

鍾珂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這次又是哪一科的醫生了?」

她神情僵硬卻又故作輕鬆地說:「就……法醫。」

彩心和鍾珂對看一眼,異口同聲,「哦—倒胃口。」

陶冬溫加入她們,拉開椅子坐下,有氣無力地說:「他整晚邊吃着三分熟的十二盎司菲力牛排邊說解剖屍體的事,害我作了一整晚的惡夢。」

「太慘了。」彩心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你需要一些甜點來撫平你的心,我去幫你切塊草莓蛋糕再煮杯熱騰騰的咖啡。」

陶陶對甜點的敏銳度很高,她外型佳,鵝蛋臉,大眼挺鼻,五官立體,光看外型是個明媚的小女人,尤其眼睫毛又長又濃密的很是動人。

但是,她整個人卻很沒自信,這都是因為她出身醫生世家,不但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都是醫生,連爺爺奶奶都是醫生,身為家中唯一考不上醫學院的孩子,她被家人認定為失敗者。

也因此,陶陶通常都是最早來公司又最晚走的那一個,負責開門跟鎖門,家裏滿滿的醫生氛圍讓她窒息,來公司她才能放鬆。

鍾珂、她以及陶陶就是哈甜志的所有成員了,每個月她們都共同為催生一本讓讀者滿意的雜誌而努力,長久下來培養了休戚與共的密切關係,對彼此的關心自然不在話下。

早餐後,三個人收拾了桌面,直接在同一張桌子上開會,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先開個半小時的會議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會議照慣例由鍾珂主持,她的眼睛一直在瀏覽她的手機記事本。「萊姆酒櫻桃巧克力蛋糕的試吃心得三十則不夠,要增加到五十則,另外,田主廚一直要求我們不要只做單純的採訪,他十分希望我們能夠把他的店跟國外知名的烘焙坊超級比一比。」

「哈!」彩心大笑。「上星期我去拍照時,他還問我們公司想不想為他在電視台開一個類似蛋糕天王的節目。」

鍾珂的手機差點滑掉,她皺眉。「他是不是瘋了?」

彩心點頭。「應該是瘋了沒錯。」

陶陶噗哧一笑,總算一掃法醫帶給她的陰霾。「其實田主廚人滿好的,只是有點異想天開跟—嗯……自大。」

彩心壞壞地一笑。「自大跟一些不容旁人忽視的妄想症。」

三個人一起大笑起來,她們全採訪過田主廚,對他時不時就想跟別人比較的口頭禪印象深刻。

她們一向分工合作,沒有職責劃分,三個人都是企編、文編、美編,工作來了,誰有空誰就去做,好處是,只有三個人的小雜誌社,不會因為誰請假而火燒眉毛,其他兩個人絕對都可以接手。

「誰有妄想症?」

三個人同時看向門口,一名挺拔帥氣的西裝男子提着麗致飯店克莉烘焙坊的精美夢幻粉藍色提盒站在雜誌社入口,提盒還用粉紅緞帶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鍾珂的視線很艱難的離開精美提盒,很不友善的看着大帥哥,開始全身警戒起來。

「你來干麽?」她的聲音極度緊繃。

彩心和陶陶同樣看着帥哥,彩心對帥哥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說錯話,陶陶則很緊張,好像怕他跟鍾珂會打起來。

鍾航咧嘴一笑,很刻意的把提盒提高。

「難道三位美女不想品嚐克莉烘焙坊赫赫有名的摩卡咖啡卷和蜂蜜蛋糕卷?我好不容易賄賂了至少十個烘焙坊里的工作人員才插隊買到的,而且是早上現做的。」

「把蛋糕放下,你可以走了。」鍾珂板着臉,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要這樣嘛,外面那麽冷……」陶陶於心不忍,她潤了潤嘴唇,有點臉紅的看着鍾航問:「鍾先生,你要不要喝咖啡?」

他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陶陶小姐,不過我想如果我真的坐下來喝咖啡,有人會用眼光殺死我,還是不要好了。」

「知道還不快走?」鍾珂冷冰冰的說。

鍾航溫和的笑。「星期六是爸的生日,晚上記得回家吃晚餐。」

鍾珂沒說話,她低下頭看厚厚的文件,假裝沒聽到。

把提盒放在桌上,鍾航朝彩心和陶陶笑了笑。「蛋糕非常美味,想採訪主廚的話打給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還要上班,先走了,改天見。」

「她說有約好……」她聽到婦人在跟另一個人交談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婦人說道:「那個……小姐,你先進來吧。」

大門隨即開了,彩心走了進去,順手關上大門,揚聲道:「打擾了,我是顏彩心。」

在玄關脫下短靴,雖然看到鞋櫃,但也不知道訪客拖鞋在哪裏,也沒人走出來招呼她,只好穿着襪子走進去。

明亮和寬敞是她對客廳的第一個感覺,窗帘拉開來,一整排的白框窗戶,冬陽灑落在室內,木質地板很溫暖,矮矮的白色電視架上有個六十寸的液晶電視,一組看起來很高級的音響,時尚簡約的L型白色皮質沙發尺寸驚人,嬌小一點的女生可能可以伸直腿,躺上去感覺會很舒服。

沙發里有個男人,雙腿擱在白色的大茶几上正在講電話,茶几上有罐打開的海尼根,知道有人進來了也不抬頭看一下,她好歹也算是客人,這樣她很尷尬耶。

她東張西望了一下,最後還是只能看着那個男人。

她看到他濃密有型的短髮和寬闊的肩膀,在寒流來的大冷天他居然只穿白色短T,露出肌肉發達的手臂……

她突然意識到有點熱,這才恍然大悟的想到屋裏可能有暖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穿圍裙的婦人急匆匆的從裏面跑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突然想到水龍頭好像忘了關,進去關一下。」

「我也常這樣。」彩心淺淺一笑才客氣的問道:「呃,請問申主廚……」

男人講完電話了,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彩心沒辦法像他那樣裝作沒看到別人,她看着他,這才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就是申煥!

不過申煥該留着碰到肩膀的直發才對,而且用黑色皮革束在腦後,照片里的他都那個樣子的,是什麽時候剪的?而且他晒黑了,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照片里的他很蒼白。

還有,他好高,她看過他的照片和資歷,但資料里沒有寫他的身高體重,所以她不知道他這麽高,幾乎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了。

一般甜點主廚的身材都比較中廣,但申煥和他們截然不同,其他人是小腹壯觀,他是胸膛壯觀,白T緊貼着他的上身,她好像看到強勁如鐵的肌肉,他像個運動員。

「這位小姐,是這樣的,申先生—」

「劉嬸,你不是在燉牛腩?這裏我來就好。」他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彩心看,打斷了劉嬸的話。

劉嬸微微一愣。「哦,好,那我進去準備午餐。」

劉嬸歉然又局促的對彩心笑了笑,很快地又進廚房去了。

彩心的視線從劉嬸消失在廚房入口的身影轉到申煥身上。

是她想太多了嗎?怎麽覺得他好像在支開劉嬸?

不過他為什麽要支開劉嬸?這沒理由啊。

她的直覺告訴她,好像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裏怪,因為也不具體,總不能問他……

「你說你叫什麽名字?」他忽然看着她問。

彩心連忙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同時客套的伸出手。「很榮幸見到您,申主廚,我是哈甜志的顏彩心,顏色的顏,彩色的彩,心靈的心,謝謝您答應本雜誌的採訪,許多讀者都很期待您的專訪。」

她跟他明明就在電子郵件里自我介紹也溝通了幾次,他竟然還問她的名字?這也太離譜了,而且讓她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是什麽意思?

「顏彩心是嗎?」他一動也不動,沒跟她握手的意思,倒是眼睛很銳利的盯着她。「你不認得我了?」

彩心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什麽?「我當然認得,您是申主廚……」

他嘲弄輕蔑地說:「提醒你一下,半個月前,在貝琴飯店二十八樓的星光俱樂部。」

她愣愣的看着他。「啊?」

半個月前,她確實有去貝琴飯店,也確實有去星光俱樂部,他當時也在那裏?

怎麽搞的,她突然頭皮發麻,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還沒想起來嗎?」他回她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你朝我走過來,拿酒往我身上潑。」

彩心瞪大了眼睛。

他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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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撞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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