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找了兩份工作,而且都是靠出賣勞力的工作,白天在百貨公司當清潔人員,晚上在加油站打工,用工作麻痹自己,除了偶爾回娘家看看,她都宅在狹窄的套房裏,哪裏也不去,睡前喝幾杯酒,讓自己好睡,從沒去打聽程其宇一家的近況,就這麼過了三年槁木死灰的日子。

對她來說,剩下的人生已經沒意義了,如果不是她還有一個精神異常的母親要養,她早不想活了。

火災發生的這一夜有寒流來襲,氣溫低得嚇人,只有七度。

裴馨跟平常一樣,十二點從加油站下班,冒着寒雨騎車回到套房,整個人幾乎快凍僵了。

除了冷,她想法也沒有。

迅速洗了澡,像平常一樣的喝了幾杯酒,倒頭就睡。

只是,她沒想到她會就這死掉,草草結束她三十五年的可悲生命。

裴馨睜開了眼睛,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讓她知道自己獲救了。

她沒有死,她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畢竟那濃煙大得讓她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她連要往哪裏逃生都不知道,只聽到遠處尖銳的呼救聲,一聲又一聲的,她則是連叫聲都發不出來。

不管怎麼樣,她沒有死。

為不幹脆讓她死了算了,她的人生已經一片黑暗,活下去也只是等死的那天來臨而已。

或許是早就了無生趣,才會在發生火災時,她的求生意志薄弱,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醒了!醒了!終於醒了!」

她的眼珠轉了轉,那鬆口氣的聲音是……

她看向聲音來源,果然看到了她的大學死黨朱英綺。

奇怪的是,都十五年沒見了,英綺怎麼還像大學時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老婆,愣著做么?快點去叫醫生來看看!」

這聲音令裴馨震動了一下。

這不是她爸爸的聲音嗎?她爸爸已經過世了,怎會……

下一秒,她真的看到了她爸爸的臉,一臉擔憂。「你這丫頭,有沒有哪裏痛?頭會不會痛?腳呢?腳會不會痛?」

「媽,你在這裏吧,我去叫醫生!」一個年輕男孩急切的聲音伴隨着匆匆而去的腳步聲。

裴馨還來不及從父親的震撼中回神,整個人的神魂又再度震動了一下。

那不是弟弟裴尉的聲音嗎?

可是弟弟也已經過世了啊……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一隻溫暖的手輕撫着她的額際,裴馨抬眸看到媽媽的臉,不是她習慣看到的頹靡的臉,而是圓潤慈愛的臉。

她有多久沒看到媽媽這樣正常了?爸爸過世后,媽媽就常咳聲嘆氣,弟弟跳樓自殺后,她更是深受打擊,經神開始異常,疏於管理外貌,常散著一頭亂髮。

「車是我騎的,昏迷的卻是你,我真的差點就被你嚇死。」朱英綺心有餘悸的說:「你昏迷了三天,我好怕你不醒。」

「這是……怎回事?」裴馨迷惑的看着父母和朱英綺。

「你記不得了嗎?」朱英綺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們要出去買消夜,我搶快闖了紅燈,結果被轎車撞上,我沒事,你當場昏過去。」

「我跟你嗎?」她離婚獨居的事根本沒人知道,又怎會跟英綺出去買消夜?

「你連這個也想不起來?」朱英綺一愣。「我們在宿舍打包行李,你說想吃雞排,所以我們才騎車出去買。」

「宿舍?」裴馨越聽越迷糊。

醫生來了,做了些檢查之後,說她可以轉普通病房了,但還要住院觀察幾天,裴馨也看到了弟弟。

那真的是她弟弟裴尉沒錯,但模樣卻青澀了許多,分明是個青少年,最重要的是弟弟臉上冒了許多青春痘,她記得弟弟高二那年的暑假一直在為滿臉痘痘苦惱。

她又看向長發披肩的朱英綺。她們要升大三那年的暑假之前,英綺一直是留着一頭飄逸長發,開學后英綺就剪了個清爽的短髮。

所以……裴馨情緒激動的看着眼前的父母、弟弟和好友。

她重生了,回到二十歲那年的暑假,爸爸和弟弟還沒過世,媽媽還沒精神異常之時。

淚水無預警的落下,她瞬間哭得不能自已,為了再度見到的家人,也為前世悲慘的自己。

「你這丫頭,醫生都說你沒事了,還哭?」爸爸輕輕拍着她的手安慰。

「是啊,不要哭了。」媽媽溫柔的擦去她的淚水。「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告訴媽,媽煮給你吃。」

裴馨努力忍住淚意,哽咽地說:「爸媽,我好想你們……好想你們……」

裴永霖笑了。「我女兒還長不大呢。」

何彩玉撇了撇唇,輕輕責備:「想我們就搬回家住啊,是你自己說要住校,體驗大學生活的,現在又說想爸媽了,真拿你沒辦法。」

「是啊,我也拿自己沒辦法。」裴馨又哭又笑,她吸了吸鼻子,一手拉住爸爸的手,一手拉住媽媽的手,心中的百感交集只有她自己知道。

轉入普通病房后,裴馨讓其他人回家休息,只留下媽媽照顧她。

她向媽媽要了化妝鏡,帶着再世為人的感動,仔仔細細的端詳自己的面孔。

豐潤的鵝蛋臉,青春無敵的二十歲,後來卻被婚姻生活消磨得面黃肌瘦,她都忘了自己有一雙這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後來她太瘦了,一雙大眼在消瘦的臉上反而顯得奇怪。

她萬分後悔沒聽父母的話,讓自己的一生成了悲劇。

當初她懷孕后,執意要跟程其宇結婚時,父母便拚了命的反對,甚至說出她可以做人工流產的那種話,就是希望她再多加考慮,畢竟她跟程其宇才認識三個月就要把終身託付給他,她父母怎想也不放心。

可是,她偏偏就是要嫁給程其宇,一意孤行,誰的話也不聽,一心認為自己會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和最幸福的媽媽。

後來發生的事,證明她一點都沒有看人的眼光,不只沒有眼光,還像個軟柿子被吃得死死的。

如今想來,還是她父母眼光透澈,當初就看到了程其宇人格上的缺點,知道他不會對她負責一生。

「幸好沒傷在臉上。」何彩玉還以為女兒在擔心自己的臉,她無限寵溺地說:「我女兒還是這漂亮。」

「是啊,幸好臉沒怎樣。」裴馨順着母親的話,又忍不住看着鏡中的自己。

雖然是自己的臉沒錯,但感覺膚質比過去好很多,瑩亮有光澤,連個小斑點都沒有,彷彿吹彈可破,唇色也水潤飽滿,眼眸明亮生輝,眼睫比過去濃密纖長,一點也不像才從加護病房出來的病人。

難道這是老天給她的重生禮物嗎?她不會還擁有了超能力吧?

超能力……她到底在想啊?

失笑的放下化妝鏡,裴馨環顧起四周。

這間普通病房一點都不普通,豪華的起居室和衛浴設備,一整排的落地窗外面有景觀,比裴家的客廳還要大兩倍,簡直可比五星級飯店的精緻套房。

「媽,這間病房一晚要多少錢啊?」裴馨前世已經三十五歲了,自然知道單人病房要自費,健保房通常是三到五人住的病房。

「我也不知道。」何彩玉因女兒醒了,臉上也有了笑容,閑話家常地說:「是撞到你的人安排的。」

「撞到我的人?」裴馨這才想到這場車禍里應該有肇事者。

不過,闖紅燈的是英綺,肇事者應該是英綺才對,對方其實是受害者吧?

何彩玉像是知道女兒在想,連忙說:「丫頭,你爸媽可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我們也知道是英綺闖紅燈才會發生車禍,已經跟對方說過不必他們負責,可是那位申先生說也要負起責任,他自己的車保桿都撞壞了,也不跟我們索賠,真的是個大好人。」

裴馨聽了不禁警覺起來。

前世各式各樣的詐騙花招層出不窮,有假警察、假檢察官辦案詐騙,假中獎詐騙、假車禍真詐財等等,根本防不勝防。

「媽,明天還是幫我轉到健保病房吧。」就算對方不是詐騙集團好了,她們又不是真的受害者,怎好意思讓人家付這貴的住院費。

「媽知道你的意思。」何彩玉拍拍女兒的手。「我們也跟那位申先生說過了,可是他說單人病房比較單純,受細菌感染的機會也少點,再說你是女生,多人病房男男女女的出入複雜不太好,我跟你爸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才會接受他一番好意……」

話還沒說完,有人敲了房門,何彩玉連忙放下削了一半的水果起身去開門。

裴馨看着母親搖頭。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連問是誰都沒問就馬上把門打開,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前世未婚前的自己也是如此的一派天真、單純,婚後不管遇到都會往ο耄踔潦淺唐漵罡嶗牖櫚哪翹歟孤囊暈且感摹

曾經的天真、單純都不復見,是離婚改變了她,被拋棄之後,她的心就像一座孤島,沒人進得去,在島上離群索居的她也看不到其他人,讓她變得不再相信人。

如今雖然已再世為人,但想到程家人是如何對待她的,她還是會揪心,會像快窒息似的喘不過氣來。

「申先生怎親自來了?」

聽到母親歡快的聲音,裴馨看過去,有些訝異那排場。

一個俊挺的男人身後跟着一男一女,女的提了水果籃,穿着天藍色套裝窄裙,頭髮挽得整齊,像是秘書之類的,男的就像個保鏢。

隨便一看也知道她母親口中的申先生是誰,當然就是最先進入她眼帘的高大男子,約莫有一八五的挺拔身材,身上的淺色西裝剪裁合身,看起來質感非凡,剛毅俊朗的容貌,斯文儒雅的外表,美中不足的是有一雙冷凝犀利的眼眸,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長得很俊逸,是個都會美型男。

裴馨前世就是被程其宇風采翩翩的外表給吸引,一頭栽進婚姻里。

俗話說,擰到北京還是牛。都嘗過苦頭了,她還是學不了乖,見到那男人的第一眼,她的心不由得怦然一跳。

雖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反應,但她已不是二十歲的她,當然知道這種有排場的男人不是她可以碰觸的,兩人的差別就像天與地,而這種因車禍而來的交集也很快會如雲煙般散去。

她收斂起心神,以平常心看着那男人問候她母親,然後朝她走過來。

「你好,我是申譯時。」申譯時步履從容地走到病床邊,朝床上的少女淡淡頷首。

車禍那晚,他打發了司機下班,自己開車,雖然是對方闖紅燈,但他也分神了在想事情,如果他沒分神,縱然對方闖了紅燈,他也不該撞上去,因此他認為自己該負一半的責任。

他開車十二年了,這是他首度發生交通事故,夜色中,看到對方那嬌纖細的身子騰空而起,重重摔落在地上,隨即血流滿地。

他受到極大震撼,根本無法因為警方判定他沒有肇事責任就置身事外,因此他才會連續幾日都來醫院探望,知道她今天終於醒來了,他心上的石頭才落了地。

所以,當時重重摔落於地的就是眼前這個才二十歲的少女?

他瞬了瞬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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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重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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