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相毒術

「面對著焰毒氏就好。」柳依然一指焰毒氏的法像，說道。

荀小刀『砰』的一聲跪了下去，用力太猛，膝蓋處隱隱有些作痛，呲牙咧嘴的問道：「那個，我得磕多少下頭，才顯得比較有誠意呢？」

「隨便。」柳依然悠悠然的說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心誠就好，磕多少下也只是個數字而已，改變不了什麼。」

「隨……便？」荀小刀結結巴巴的問。

柳依然點了點頭。

「不磕會不會比較缺乏誠意？」

「一切隨你了。」

「那，那，我還是磕一下下好了。」荀小刀一臉莊嚴的面對著焰毒氏，重重的磕了下去。

砰！

地板龜裂開來，荀小刀心下一喜，興奮道：「有了。」

「有什麼？」柳依然回頭一看，指著他笑道：「兒子還是女兒？」

荀小刀怔了怔。腦袋也有些蒙。好似被萬驢踹過一般。重了不少。吸了口氣。認真地道：「不是兒子。也不是女兒。只是個肉包。」

「很大。可以吃到後天了。」柳依然頓了頓。轉頭面向靈位。露出一絲緬懷地神色。緩聲道：「焰毒氏死後。太上毒宮避走西陲。也就是現在地蒼州。為防正道修者追擊。遂改稱為尊毒門。行事也低調了許多。經過這麼些年來地展。呃。不。是經過這麼些年來地衰敗。積弱日久。時至當今。在修界已是連個二流教派都算不上了。」

荀小刀搖搖頭：「門主。你也太滅自家地威風了。其實咱們地名氣。可大地很哩。出了山門。一提起尊毒門。附近十里八鄉二十六里屯地鄉親。哪一個人不豎起中指大罵幾聲地？這可全都是名氣啊……蒼州七邪宗里。尊毒門可也是榜上有名地大宗呢……」

「很威風么？」

「當然了。我隨便進個村子。那些村民們一看見我身上地這件大紅袍子。都可熱情了。進屋把門一閉。那狗啊。可就一個不拉地全放出來了。美美地讓我得頓狗肉……」

柳依然地臉色驀地一變。冷聲道：「荀小刀……」

「門主，當時您可一直都在閉關呢……」見勢頭不對，荀小刀心下冷了三分，縮了縮腦袋，急聲道：「我真不是有意吃獨食的。」

聞聽此言，柳依然的一撇小黑胡，頓時嬌軀亂顫，好笑的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我是怪你太沒志氣了點。」

「這可怨不得我。」荀小刀忿忿不平的辯道：「我其時也挺想燉頭驢吃的，可那些村民沒有啊。」

柳依然哀嘆一聲，把話頭子拉了回來：「小刀，蒼州原本就是個貧瘠之地，人煙稀少，宗派更少。區區一個七邪宗的名頭，真的算不了什麼。嗯，你知道外面的那些正道修者是怎麼看我們的嗎？」

「怎麼看？」

「在他們看來，蒼州……」柳依然抬起頭，眼裡飄過一絲落寞之色：「是三十三州最安全的試煉之地。呵呵，在本地赫赫有名的七邪宗，卻是供人試煉的對象，如此一來，你還得意的起來嗎？可即便如此，七邪宗之間還要內鬥不休，平白便宜了那些正道修士，讓人家看了個笑話。」

「這麼一說，我們好像怪可憐的。」

「小刀，話又說回來，我看你骨骷還是蠻精奇的，這毒門以後可就要靠你了。」

「門主你太高看我了，我荀小刀只是卒子一名，扔進水裡也就能泛個水花，掀不起什麼大浪……」

「拿著。」柳依然手中青光一閃，已是多了一條古樸的鎖鏈，小巧之極，像是個手鏈，深青色的氤氳在鏈身流淌。

荀小刀好奇的接了過來，翻來覆去的把玩著。

「這是太上毒宮的鎮宮至寶，名叫『毒龍鎖』，由一百零八個刃環鏈接而成。打造刃環所用的材料，是上古神兵里的兵魂之精。光是打造這麼一幅毒龍鎖，便足足毀掉了數萬件神兵。遍數我毒門，怕是也只有昔年的焰毒氏才有這般大的氣量了。此鏈妙用無窮，可攻可防，有吞噬神兵之魂的神通，危急時，這一百零八個刃環又可分散開來，布成毒陣迎擊敵人。當然，這些神通你是完全揮不出來的，知道一下就行。」

柳依然這麼一說，荀小刀可就樂壞了，愛不釋手的把握了半天，方小心翼翼的套在手腕上。

「噢，對了，忘了告訴你了，這件毒龍鎖可是我毒門的掌教至寶，只有門主才可佩帶，你看是不是……」

荀小刀一愣，忙不迭的就要褪下來，柳依然卻止制了他：「你既然接了這毒龍鎖，那你就是下一任的毒宮之主了。小刀，恭喜你，你陞官了耶。開心吧？」

荀小刀欲哭無淚，這柳依然可夠黑的，如此一來，尊毒門的末日掌教可不就是他荀小刀了嗎？忙急聲道：「門主，別開玩笑了，我是個老實人，不經嚇啊……」

「到了此時，想不做也由不得你了。唉，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仔細聽好，接下來我要傳你毒門的至高毒功《無相毒術》……」

荀小刀終於看到了一線曙光：「老實說，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浪費時間呢。門主，不是我不努力，實在是我這天賦害人，修不成毒功啊，嘿嘿，依我之見，我們還是趕緊找地道的好。給點面子，這門主之位，您自個留著就好，要不我替您物色一個？」

「誰說湮裂之體不能修習毒術的？」柳依然正色道：「別這麼緊張，放鬆點。待會我會把蘊含畢生毒勁的毒珠傳入你體內，借裡面的毒勁催生隱脈中的湮力，以助其煉化掉你的顯脈。準備好了沒有？」

「沒。」荀小刀呼喝著打了一路拳法熱身。

「好了吧，我要開始了。」

「再等兩個時辰。」荀小刀開始施展一路腿法，呼呼生風。

「不等了。把你打暈算了。」柳依然一指點出，正中荀小天眉心。

******

荀小刀做了個夢，夢中的他因為做惡太多，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在刀山火海里足足待了千年，才被放回人間。

*******

等他醒來的時候，眼神里是無盡的空茫之色。

這一番夢境，是夢非夢，疑真疑幻。

荀小刀恍如隔世，定了半響，方抬頭，躑躅著問道：「你是門主？」

「是不是變化很大？」柳依然回道。

「嗯，滄海桑田，我睡了有三十年吧？」

此時的柳依然滿頭白，臉上的皺紋比毛孔還密，一紋壓著一紋，盡顯老態，搖搖頭道：「幾分鐘而已，你先看下你體內有什麼變化？」

荀小刀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沉下心神，腦海中莫名的出現了一篇古怪玄奧的心訣，正是毒宮的無上毒功——《無相毒術》。

良久，方睜開眼，臉上出現了一絲苦澀。腹部的氣海處多出了一個旋轉著的灰色丹丸，正是毒修者功力所凝結的毒珠。

但詭異的是，那毒珠卻並不是毒修者慣常所見的粉紅色，或者是墨綠色，而是一種死寂般的灰色。

灰不溜球的也就罷了，荀小刀還能咬牙忍受，可讓他想痛哭一場的是，這毒珠竟像是霉了，珠表密布著一層酵了的灰毛，海草一般擺動著。

「門主，我的毒珠餿了……」荀小刀苦喪著臉道。

「什麼？」

「珠子上長了一層灰毛，就跟捂了三年的饅頭一個樣。您看？」

柳依然古怪的撇了他一眼，搖搖頭，委婉的表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這種情況。

希望像泡沫一樣，一旦觸及，便是個幻滅的結局。

荀小刀絕望了，由天堂落進地獄的感覺並不好受。

這唏噓的人生啊，真會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