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有時候她看着他,會有種錯覺,彷彿他十分安於這樣平凡的農家生活,但下一秒,他的衛星電話就會響起,提醒她那畢竟只是錯覺。

他似乎就是無法放棄他的電腦和電話。

她不懂他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又為什麼可以一直留下來。

光靠電話和電腦是無法操控一家公司的,更遑論是煌統那樣大的一間企業,她不相信那些仇家人會願意這樣容忍他。

但是,他的確是留下來了。

他的牙刷又出現在她的旁邊了,架子上又開始慢慢放了他的東西,屋后的竹竿上更是曬了好幾件他的衣眼。

她曉得,他又在不覺中開始融入她的生活。

也許……他真的想在這裏留下……

她咬着唇,要自己不要對他抱持太大的希望,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曉得他何時會覺得這裏太枯燥乏味而離開。

可是,每過一天,她心裏的希望就攀升了一些,每過一夜,她就越加無法壓抑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渴望。

規律的砍柴聲依然在空氣中迴響着。

她在那聲音中洗米煮飯,切菜熬湯,每當這個時候,她會覺得他和她就像一對住在山裏的平凡夫妻,一輩子都在這裏過着平靜安穩的生活,但她知道這一切都只是錯覺,她一點也不平凡,他也不可能真的待在山裏……

現實,總是殘酷的。

屋外的砍柴聲一次又一次的響起,敲擊着她的心,然後,等她察覺時,她已經走到門邊看着他。

他打着赤膊,汗水佈滿了他的肌肉,在他每次揮舞斧頭時,震動飛灑。

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裏看他看了多久,只知道他發現了她的存在,然後停下動作,微喘地回視着她。

他沒有走向她,也沒有開口,只是隔着遠遠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熾熱且饑渴,赤裸裸的慾望滿布其中。

明明還隔着十幾公尺的距離,她卻覺得自己被他整個人包圍住,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貪婪的吞噬着她的唇、她的胸,還有她身上的每一處。

她心跳飛快、渾身發熱,全身上下都在回應他。

一瞬間,她以為他會朝她走來,像過去那般為所欲為,她和他都知道她完全無法反抗他。

她輕顫著,知道自己應該走開,卻無法動彈。

他眼一暗,握緊了斧柄,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拉回了視線,再次揮舞起手中的斧頭,重新開始工作。

直到他移開了視線,她才有辦法移動,她轉身回到廚房,卻只覺得腿軟,甚至在一個小時后,他進屋吃飯時,她都無法鎮定狂奔的心跳。

但他卻恢復了正常,收斂起那狂野懾人的眼神和氣勢,表現出之前那種沉默且無害的模樣。

他當然不可能是無害的!

她一再告訴自己他是只披着狗皮的老虎,小心的避開和他有所接觸的機會,可他卻始終沒有對她惡虎撲羊。

第二天,她在曬完衣眼回身時,差點撞到剛好來拿乾淨長褲的他,她為了閃避他差點跌倒,他連忙抓住她,將她拉往懷裏,避免她因為後退又踩到地上的臉盆再次絆倒。

她的臉貼在他汗濕的胸膛上,他男性的氣息湧入心肺,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心跳。

一時間,渾身發軟,她慌得想後退,他卻抱着她移開兩步才放開她。

「你用不着那麼緊張的防着我。」

他口氣不善,她仰頭看他,只見他兩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冷著臉說:「我不會強迫你的,我這輩子最不想做的就是傷害你。」

她一語不發的瞪着他,眼底仍難掩驚慌。

看着她蒼白的臉,他抬手想安撫她,卻在半途縮了回來,陰鬱的道:「除非你想要,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他說完轉身走了出去,她卻腿軟的坐倒在地。

那如果她想要怎麼辦?

怎麼辦?

將臉埋在手裏,她發出無力呻吟。

該死了……

他的車不見了。

早上起來,一直停在前方空地上的黑色吉普車就消失了蹤影。

她站在門口,瞪着那一塊空空如也的空地,心也空空的。

他終於放棄了……

她有些茫然的走下門廊,來到他原先停放車子的地方,泥地上輪胎的痕印清楚顯示他將車開了回去。

心,絞痛著。

她撫著胸口,不懂自己為何還會覺得痛。

她早知道他是待不下去的,不是嗎?

不是嗎?

有什麼好痛的。

她不痛,一點都不痛。

她轉身,淚卻無端滑落。

不痛不痛不痛不痛不痛……

她憤然的擦去臉上的淚水,轉身開始一天的工作。

不痛不痛不痛不痛不痛……

她在心裏一再一再的重複,餵雞的時候念著,挑水的時候念著,拔草的時候也念著,她不斷不斷的在心裏念著,甚至不覺光陰流逝,也沒聽到引擎聲再次靠近,直到那輛車子開到了路口,然後停到了原來所在的位置。

她跪在菜園裏,瞪着那輛黑色吉普車,不知為何,只覺有些暈眩。

他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後從後面扛下一大包的米,提着一桶沙拉油,直直走進屋子裏。

她呆愣愣的看着他,腦袋裏一片空茫。

沒有多久,他又從屋裏走了出來,再次從他的吉普車上搬出一大袋的蘋果和另外三袋雜貨,然後再次走回屋子裏。

她還是獃獃的看着,直到他消失在門口,才猛然低下頭,瞪着手裏的雜草。

他沒走。

他回來了。

他只是去買米而已。

米快沒有了,她本來打算過幾天要去買的,但是他發現了,所以自己先去了,然後順便補了雜貨。

他根本沒有要走。

她鼻頭髮酸、眼眶發熱,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

他只是去補貨而已。

淚水滴落,滲進泥土中,她無聲哭了起來,這回心卻真的不痛了。

他之後又來回搬了兩三趟,她沒有再去注意他又買了什麼,只是繼續整理她的菜園,直到淚水止住了,才敢回到屋裏去。

那一天之後,她知道自己在內心深處還是奢望他會留下,她無法抗拒那樣美好的幻想,只能讓那希望的幼苗偷偷在心裏成長發芽。

過沒幾天,他告訴她,他想要擴建浴室。

她說隨便。

翌日,他就找來了附近村子裏的大叔,在大叔的幫忙下,親自動手擴建了浴室,還砌了一個足以讓他躺在裏面伸長腿的浴缸。

跟着他又問,他可不可以加蓋一個車棚。

她說隨便。

所以他又蓋了一個車棚,將他的寶貝吉普車停了進去。

後來,他又說老王願意幫忙牽泉水的管線,問她介不介意。

她還是回了一句隨便。

結果他不只牽了泉水的管線,還在屋後山坡上建了水塔,用馬達將水抽到水塔里,於是她不怎麼方便的屋子裏,出現了好幾個現代化的水龍頭,浴室外頭更是多了一個桶裝的電熱水器。

熱水器裝好的那一天,他樂得在大浴缸里泡了好久,她甚至還聽到他在裏頭哼起歌來。

雖然他依然每天花許多時間在他的電腦上,也依舊會和人通衛星電話,但他似乎真的打定了主意要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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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修羅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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