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遠處傳來腳步聲,大男孩渾身一顫,匆匆將他手中空掉的肉湯碗搶過來,拿骯髒的棉被蓋住,站了起來。

高大黑暗的身影提著一盞燈,走進鐵欄杆里,粗聲問。

你在做什麼?

沒有,沒做什麼,我只是進來看他死了沒。

他死了嗎?

沒有。

那可怕的怪物哼了一聲,一邊解著褲頭朝他走來,即便有先得到警告,他依然忍不住驚恐的往後縮爬,淚水更是幾近奪眶。

大男孩見狀,鼓起勇氣擋住了那黑色的怪物。

他太小了,還受了傷,也許再過兩天。

黑色的怪物眯著眼,然後抓住了那大男孩細瘦的肩膀,將他拖出欄杆外,轉到轉角之後。

那盞燈的燈光搖晃著,將這地底的世界照得更恐怖嚇人,他看不見大男孩和怪物了,但他能看見那映照在牆上的光彩,聽得見那痛苦又可怕的聲音。

不要。不要。

想回家,你就要忍耐。

大男孩的警告,在耳中響起,他驚恐的縮在角落,捂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睛,嚇得完全不能動彈。

不要哭,這樣會結束的快一點。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捂著耳朵前後搖晃著。

他會忍耐,會忍耐,然後他就可以回家了,一定可以回家的。

這是夢、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只是夢——

男人從噩夢中猛然驚醒,才發現那是夢。

身旁的女人依然熟睡著,沒有被他驚擾。

胸中的心,在深夜中跳得飛快,他渾身都是冷汗,背卻是熱的、燙的,隱隱作痛。

那讓人羞愧作嘔的景像,似如在眼前。

發冷的臭汗滿布全身上下,宛如那時一般。

惡夜裡,一切都顯得如此骯髒污穢,只有身旁的女人帶著沁入心頭的幽香,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害怕玷污弄髒了她。

他很臟,污穢又骯髒。

他不想這樣擁抱她,不想帶著那樣惡臭的汗水擁抱她。

悄無聲息的,他下了床,替她拉好了毯子,走進浴室里,站到蓮蓬頭下,打開水龍頭,讓熱燙的水沖刷戰慄不止的身軀,直到那些污濁的臭汗和舊日殘留的觸感全被洗凈,沖刷離開他的身體。

三天了,白天夜晚交替著,他不讓自己思考不確定的未來,只沉浸把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成年之後,除了湯姆,他從來不曾和誰相處那麼久過,他以為他很快就會覺得不自在,希望能獨處,或是她會很快就厭倦了他,可是那情況未曾發生。

他總是想和她在一起,想看著她,想觸碰她,想親吻她,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他無時不刻都宛如上癮的青少年,完全無法控制,不能節制。

這幾天,大部分的時間,他和她幾乎一直待在床上,他卻依然覺得要不夠她。

站在蓮蓬頭下,他思索著。

或許,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屬於他,才會讓他如此渴望,他這輩子總是渴望得不到的東西。

家人、朋友、戀人……

如她一般的女子。

他關掉水龍頭,抹去一臉的水,跨出了浴缸。

朦朧的鏡子里,映照出他強壯的身體,他看著那不清楚的形影,緩緩抬起手,抹去鏡上的水氣。

鏡子里的男人很強壯,看起來很正常。

但他知道不是。

有時候,在某些時候,他覺得自己只是報著一張人皮的野獸,而在人皮之下的那頭獸,只能掙扎的生存下去。

背上的舊傷,在一瞬間似乎又隱隱熱了起來,無端抽痛。

他在鏡子前轉過身,清楚知道鏡子上會映出什麼。

他沒有回頭看,只是擦乾身體,套上衣褲遮住它們,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不需要更多的提醒。

當他從浴室里出來時,聽見一個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十分輕快規律,甚至像種旋律,當他循聲而去,只看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站在廚房的料理台前,磨著她的刀。

她的刀,他之前就看過了,但這回才仔細的瞧清。

她有兩把刀,說是刀,其實是匕首,一把是像軍刀一樣,刀背有鋸齒的黑色鋼刃,一把則彎如新月,帶著銀白光澤的小彎刀。

她就是用後面這把匕首,制服了他。

過去幾天,她幾乎隨身帶著它們,就算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在床上,她也總將它們置於觸手可及之處,他看得出來,她不是刻意,那已是種習慣。

「嗨。」察覺到他的氣息,她唇角微揚,但仍沒有抬首,兩眼依然盯著手中的刀刃,輕快的處理打磨著它。

「嗨。」他靠在桌邊,瞧著她處理那兩把刀。

即便不是專家,他也能看得出來,那不是隨處可見的小刀,是專門為她訂製的,它們都有著特殊的刀柄,完全符合她的手形。

黑色的那一把,沒有丁點光澤,黑得像是烏炭一般,即便在晨光中,也不反射半點光源,銀白色的小彎刀則亮得像銀牙,薄扁如柳葉。

她將銀色小彎刀磨好,上了油,她這才滿意的露出微笑,轉身朝他看來,銀色的刀刃在她指尖上如風中飛燕般快速翻轉,反射著耀眼的寒芒,然後落入她左手的刀鞘中。

「這匕首很特別。」他看著她問:「是特製的?」

「嗯。」她點頭微笑,「匕首是我爸特別為我做的,讓我防身用。」

「他教你用刀?」

她又笑,歪頭瞧著他:「沒錯,讓我對付想占我便宜的男人。」

「曾經有人成功佔過你便宜嗎?」他揚起嘴角,問。

她拎著另一把刀晃到他面前來,將刀柄貼在他臉頰上,笑著挑眉道:「有啊。」

他沒有閃避那冰冷的黑刃,只好奇問:「誰?」

「你?。」她輕笑,將那黑色鋼刃輕輕滑過他的下巴。

滲冒出來的胡碴,在那黑刃所經之處,全都紛紛掉落。

這把刀很利,太利了。

他以為自己會後退,他從來就不喜歡刀,不喜歡冰冷的金屬貼在身上帶來的威嚇感,他還記得,記得利刃劃過身體時,那可怕的疼痛,但當那把匕首被握在她手上,那些厭惡感都消散了。

她的刀極利,很冰,但她的手異常的穩。

她的動作很輕柔,不帶半點的威脅感,他只覺得她手中的鋼刃不像刀,反而更像她手指的延伸,引來一陣酥麻。

他還是沒有後退,只在她的刀刃滑落到他頸上時,垂眼看著她水嫩的唇。

她一下一下的刮過他的臉頰,他的下巴,他的喉嚨,甚至是他的頸動脈,他連眼都沒眨,只有心跳得更快了。

「傑克?」

她的聲音,輕輕響起。

「嗯?」他看著她的唇,輕輕應了一聲。

「你不怕我會失手嗎?」她問。

這問題,讓他抬起了眼,瞧著她帶笑的眼,緩緩吐出一個字。

「不。」

他的聲極沙啞,脈搏跳得飛快。

可她知道,眼前這男人還真的不怕。

她放下刀,手指撫過他的喉嚨,已經變得光潔的下巴,然後小手滑過他的頸,穿過他發,笑著親吻他。

家裡的男人每當她拿起刀都閑得好遠,而老爸的鬍子是媽咪的地盤,她看過父母之間的相處,她總好奇那是什麼感覺。

「我一直想幫男人刮鬍子,可從來沒人想讓我試。」現在她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她喜歡他這樣看著她,雖然緊張,卻仍任她為所欲為,那感覺很好,讓她莫名愉悅。

「你不是在刮鬍子。」他啞聲說。

她一怔,挑眉問:「那我是在干哦?」

他撫著她柔軟的唇,黑眸深深的張嘴告訴她。

「調戲我。」

這論調,讓她輕笑出聲,然後才發現他是認真的,因為當他將她擁入懷中時,她清楚感覺到他的慾望抵著自己,教她全身發軟。

「噢。」她輕抽口氣,臉紅心跳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才剛把衣服穿上。」

「我是。」他看著她,啞聲道:「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再脫掉。」

她的臉更紅,心跳加快的說:「我們應該要先吃點早餐。」

「可是……」他的手溜進她的毛衣里,撫著她滑如凝脂的腰,悄聲再說:「我想先吃你。」

紅霞遍布她全身上下,他能看見欲.望與羞怯在她眼裡浮見,他傾身親吻她,誘哄她張開嘴,撫摸她溫暖迷人的嬌軀。

她好甜,好香,乾淨又溫暖,像春天的風,像夏日的花。

她呻.吟著,因為他的觸碰;她戰慄著,因為他的吮吻;她喘息著,因為渴望他……

他喜歡她渴望他,如他渴望她一般。

「喬依,你想我脫掉我的衣服嗎?」他貼著她的耳,悄悄再問。

「是喬依絲……」她輕喘著說。

「我喜歡喬依,比較簡單。」他用鼻子磨蹭著她細緻的肌膚,他不想和別人用同樣的名字稱呼她,他想要自己在她心中是特別的。

唉,她也喜歡他這樣叫她,雖然簡短卻莫名親匿。

「你考慮得怎麼樣?」他沙啞的聲音再起,催促。

屠歡滿含欲.望的星眸半閉,紅唇微顫,吸了兩口氣,才終於攀著他的脖頸道:「好吧……我想,早餐可以等一下再說……」

一股可怕的得意與釋然沖刷過全身,他將她抱了起來,帶回床上。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他,但他會把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喏喏,你來紐約那麼多次,去過帝國大廈嗎?」

激.情過後,她側躺在他身旁,笑問。

「沒去過。」他老實回答。

「我也沒去過。」她瞅著他,烏黑的長發垂落她雪白的身子,問:「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與其在天寒地凍的天氣里出門,他其實更想和她待在屋子裡,待在這張床上,但只要她想,他願意陪她到任何地方,所以他只說了一個字。

「好。」

她笑得燦爛如花,跳下了床,飛快穿上衣服,戴上墨鏡與帽子,還套上了一雙黑色的長靴。

「你知道那雙靴子會讓你看起來比我高吧?」他在她穿到一半時,告訴她。

「但它讓我很漂亮。」她咯咯笑著說,然後吻了他的臉頰一下。

那記吻太輕淺,他將她拉了回來,給了她一記真正的吻,然後才笑著道:「現在你可以把另一隻靴子穿起來了。」

她羞紅了臉,瞪他一眼,這才彎身把另一隻長靴套上。

他原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算了,但她和他一起搭電梯下去時,忍不住開口問:「告訴我,你真的在意我比較高嗎?」

這個問題,讓他轉頭朝她看去,身旁這女人看似鎮定的低頭戴著手套,嘴角還掛著一貫的笑,可她過於緊繃的肩膀卻顯示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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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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