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這邊的小紫卻沒心情聽南宮籍說話,她望了望南宮冊,見他緊抿嘴角,心頭一陣忐忑。

冊二哥心情不好?是與紙商談得不順利嗎?

「走吧!」南宮冊推著小紫的背脊,讓她往她的廂房走。

「咦?」

「今日你不是要去找你爹?」

「可是……冊二哥,你是不是很累?其實我一個人去也行,現在爹爹都沒再對我怎樣。」

南宮冊的口氣有些粗魯,近似於冷斥的說:「我曾經說過往後的每一次都會陪你!」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小紫心口一驚,用着一雙無辜的眼望着他。

南宮冊說完,直刻發現自己的失常,他停下腳步,抬手揉揉臉。「抱歉,我的口氣太差。」

小紫鼓起勇氣問:「冊二哥,是不是你們在剡城與紙商談得不順利?」

「不,一切都很順利,咱們找到一間紙品優良,紙價加上馬運費都合情合理的紙商,阿籍認為,若先合作三個月都沒出問題,往後就可以簽長期左契……抱歉,我情緒有些不穩,所以口氣才這樣不好。」

一切都很順利,就算阿籍方才抱怨他壓榨時間,但是在剡城的那幾日裏,知曉他趕着想在今日回淮都城,也配合他打着精神趕時間,他們也順利在今日回到淮都城,如此還有什麼好煩躁的?

不,他知道原因,他是因為……

他看見小紫一臉擔心,於是露出淡淡微笑,「你快進入廂房準備要拿回萬家的東西,等一下咱們便出發。」

小紫遲疑着,卻在南宮冊的堅持下,進入廂房拿東西。

南宮冊看着她的纖細背影,在心裏嘆氣,有些無奈,卻突然察覺,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鬱悶的嘆息。

他左手支在右手肘上,右手撫在低垂的腦袋上,原本藏在心底的嘆息聲,就這樣飄出嘴裏。

剛才真的失控了,應該讓她嚇到了吧?

他一向自認冷靜,沒想到竟然這麼輕易就失控,如果再繼續待在那裏,他恐怕會踢小弟幾腳吧?

他們那是什麼模樣?一個躺一個趴,那種姿勢如此親密,讓他看了實在不舒心,當他那麼匆忙的想見到小紫,想看看她,想聽聽她的說話聲,沒想到在他滿心期待的踏進她和小鏡的院落後,卻看見她和阿籍纏在一起的模樣。

他心底不斷告訴自己,阿籍沒有噁心,興許是小紫跌跤,阿籍想扶住她,未料兩人卻雙雙跌倒,才導致這樣的局面。

她怎麼沒有立刻從阿籍身上起來呢?換成是跌在他身上,她是不是就會立刻爬起身,緊張地連連道歉?

她和阿籍,是什麼時候那樣親密了?

南宮冊思考着,仰頭看着蒼天,卻得不到任何答案,只能又把心中的鬱悶從嘴裏吐出。「唉……」

南宮家的眾人,在那一年南宮冊抱着渾身是傷的小紫回家后,才知曉她競然把月俸拿給成天只知喝酒賭博,會打她會罵她,甚至把她賣了的爹。

當時大家紛紛說這樣做並不值得,但小紫只輕聲卻堅定地說了句「無論如何,他是我爹」,便讓所有人止住了嘴,直到現在,小紫依然有每月按時把月俸拿回家的舉動,唯一產生變化的,是南宮冊的陪伴。

天上灰濛濛的,迎面而來的風又帶着些水氣,怕是要下雨了。南宮冊看着天空,耳邊聽着小紫的聲音,心裏想着。

「爹,您的腿最近還會不會疼?」小紫半蹲在地上,看着萬老頭的膝蓋,關心的問。

「死丫……」背脊一冷,發現靠在門框上的男人正盯着他,他趕緊把話給吞回去,「還好還好,只是偶爾夜裏會泛疼,倒也忍受得住。」

嘖!自從那年過後,死丫頭每月來給銀子時,那男人都會跟着來,在一旁監視他,彷彿怕他會吃了臭丫頭似的,臭丫頭還讓他幫忙修理門,重新架穩半垮的後院欄桿……

呸!誰希罕!

萬老頭在心裏不屑的想着,銀兩一到手,正想揮手趕他們走,又突然想到什麼。

「那個……丫頭,去那邊架上幫老子拿……拿茶杯……」

小紫看着四方桌上明明擱著兩隻茶杯,不明白爹爹為何又要她再拿一隻?

「要你去拿就去拿。」萬老頭瞪她。

小紫於是起身,到通往後院的門邊架子上取下茶杯,拿回給萬老頭。

萬老頭接過,也只是擱在桌上,另一手朝她揮了揮。

「行了行了,你可以走了。」他拉開小藍布袋,數了數裏頭的錢。啃!還是只有二兩!難道就不能多些嗎?

萬老頭咬咬牙,又礙於南宮冊的存在,不敢對女兒嚷嚷。

「爹,那我先去買些食材,再回來給您做晚膳,可好?」

「不需要!我自己會解決晚膳問題,你快走快走!」萬老頭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小紫垂下肩膀,「那,爹,我下回再來看您。」多

拿些錢來比較實在!萬老頭在心底哼道。小紫深深看了爹一眼,才慢慢跟着南宮冊離開。

門被掩上,遼住了兩人的背影,過了半刻時間后,萬老頭才吭聲。

「該出來了吧?」

遮在通往後院門上的藍色粗布被掀了開來,裏頭走出一位身着華美衣衫,頭簪幾支翠綠簪的女子,她的富貴模樣,與這裏的簡陋,實在格格不入。她走到桌邊,嫌桌椅太臟太破,碰都不想碰。

「如何?死丫頭可以吧?」

女子因萬老頭吐出的濃濃酒臭而捂住口鼻。

「當然可以。你難聞死了,別這樣靠近我說話!」女子往後退了兩步。

萬老頭咧嘴,露出一口黃黃黑黑的牙。「難聞?難聞就別來呀!不知是誰連續幾日都來找我。」萬老頭笑了又笑,吃定女子有求於自己。

女子氣一梗,心想,要不是有事情要做,打死她,她才不會來!她哼了一哼,手指捻住桌上的小布袋,打開來數了數。「還真的才給二兩?這點小錢,對你這酒鬼來說哪兒夠?」

「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咭咭咭!能知曉你在哪戶人家,可真是件好事。」萬老頭說着,乾枯的手就朝女子伸了過去,攤在她眼皮子底下。

女子一撇嘴角,從懷裏摸出沉甸甸的錢囊。

萬老頭接過,打開,數了一數。

「還是你大方,二十兩呢!」萬老頭說着,就想摸一下女子,卻被嫌惡的躲開。

「少碰我!」女子斥喝,看見他那副嘴臉就一肚子火!

他到底是怎麼打聽出她的所在?她明明費了番工夫,重造了自己的身分,好不容易才進入富貴人家裏頭,哪知這死老頭兩年前尋到她,利用她的往事威脅,逼她給銀。

罷了,彆氣壞自己,反正他囂張也沒多久了,等到這件事過去,瞧她怎麼對付他!

「丫頭平常都有那男人跟着嗎?」女子問。方才站在門邊的男人一身魁梧,一臉冷漠,那股氣勢,想忽視也難。

萬老頭仍開心於那二十兩,心頭打着算盤要如何使用,是該拿去賭銀?還是先去買酒?

女子劈手奪過,「死老頭,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怎知道?我只知道臭丫頭每次回來,那男人都在身邊……我說,那丫頭真的可以?」

「身材兩個人差不多,至於臉蛋樣貌,反正對方也沒見過本尊,絕不會被發現,我比較擔心的是她有沒有像於金姑娘的氣派?瞧她那股寒酸樣,一瞧就知道是在做丫頭的。」

「有什麼關係?誰規定千金姑娘一定要有氣派?就算被人懷疑,可到時候也已經被吃干抹凈,契紙也簽了,對方又能如何?」

「這倒也是。」她將錢囊扔回給萬老頭,又從頭上拿下翠綠簪子放在桌上,「今天心情好,賞你。」

萬老頭笑得闔不攏嘴。

「記得,假若我需要你,會再來找你。」

「當然當然,不過到時……」萬老頭食指與拇指互戳了下,露出貪婪笑容。

死老頭!女子在心中恨恨罵道。

從萬家出來沒多久,一滴雨便落在鼻尖上,緊接着又是一滴。

然後,嘩啦啦啦,彷彿上天打翻了水盆,毫無預警的,大雨轟然直下。

「啊!」小紫急忙用雙手擋在頭上,卻徒勞無功。

南宮冊微微擰眉。該糟,這附近沒有能遼雨的地方,必須到前頭幾尺處才有能避雨的棚子。

「用跑的。」他一邊說,一邊護著小紫沿路跑去,好不容易抵達棚子下,兩人幾乎半濕。

雨瞬間下得猛烈,讓他們防不勝防,南宮冊身材高大,方才又護著小紫,被雨水打濕的程度比她還要嚴重。

小紫正要從懷裏挑出帕子,想先讓南宮冊擦擦臉,眼角卻忽然一閃,看見熟人。

「書大哥!」她叫着,引來也忙着要躲雨的南宮書注意。

南宮書跑入棚子底下,比他們兩人更狼狽,幾乎是全身淋濕。

「小紫。」南宮書打着招呼,大掌抹去滿臉的雨水,「阿冊,你回來啦?情況還順利嗎?」

「還順利。大哥,你是到前頭的……」

「是啊!阿籍已經接管書坊,等穩定些,你寫的冊子也可以挪回來賣,我今日先去和柳娘打聲招呼,讓她心裏先有個底。」

「她可有為難大哥?」

南宮書笑了笑,「為難沒有,倒是極力要求在販售時,一定要先替她預留一本,她與其他姑娘,都很喜歡你的書。」

小紫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向南宮冊。

「冊二哥,你有在寫故事?寫多久了?啊!先前你埋頭在案桌前,就是在寫故事?」

「嗯!」

「好厲害呀!可不可以讓我瞧瞧?」冊二哥在寫故事!她一直以為寫故事的人,應該都是文弱公子或是溫婉姑娘。她瞧過幾位來找書大哥的作者,那些人也都給她一種文質彬彬、纖細溫柔的感覺,一瞧就知道是在寫書的。

她不是認為冊二哥不能寫故事,但她實在無法想像,她所認識的冊二哥竟然是一名作者……

天呀!好奇特的感覺。

「你若想——」南宮冊還未說完,便被南宮書的噴嚏聲給打斷。

「哈啾!」南宮書捂著嘴鼻,「抱歉抱歉。」

小紫的心神這才從南宮冊轉到南宮書,慌慌張張把還來不及遞給南宮冊的帕子先給了南宮書。

書大哥的狀況比冊二哥還糟糕呀!

「書大哥,先姑且用這帕子擦一擦吧!」

「謝謝你。」南宮書接過,拿着帕子擦起臉與裸露在衣裳外的頸子。

「那個……發也稍微擦一下吧!都在滴水……」小紫說着,拿過已經半濕的帕子,要南宮書轉身,替他擦起發尾。

「小紫,別只顧我,你自己也……」

「書大哥,你比較嚴重,我還好,沒關係的。」

南宮書搖頭,轉身接過小紫手裏的帕子,擰乾上頭的水,替她擦拭起來。

這樣的行為,並沒有其他意思,然而看在南宮冊眼底,卻讓他感到煩躁與刺目。

他臉色沉了下來。

為什麼他必須看着她與其他男人親密?而且,光是今日,便目睹兩次!

假如情況發生在今日以外的時間,他或許不會這樣毫不明理,胡亂吃味,但是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今日,當期待與她見面、與她相處,卻看見她倒在其他男人身上的今日!

南宮冊深呼吸,強迫自己分析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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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麵春宮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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