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蕭關在心中狂笑不止,她這小娘兒們確實像孔雀,外表看來孤傲華美難以接近,卻用華麗的開屏掩飾她單純不安的內心,稍微一激怒她就反應激烈,但若一安撫卻又很容易被取悅,馬上就恢復那高傲自恃的模樣。

他真的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

悅紅樓是京城裏最熱鬧的青樓,裏頭的倌人們不只長相標緻、身材姣好,更是琴棋歌舞樣樣精通,吸引大批文人雅士流連忘返,而京城裏士人富賈的奢靡風氣,更以能成為當紅倌人的入幕之賓為開端。

這個下午,悅紅樓的門外來了一個衣着貴氣的公子,帶着個青衣小童,唇紅齒白的,看起來便是出身不凡。

「我這樣穿真的可以嗎?」扮成青衣小童的畢芳摸摸自己的帽子,又擔心地左顧右盼。「不會被認出來吧?」

「放心吧,就算有人懷疑,也不會有種來到你面前問你是不是畢芳。揭穿你可是要冒着得罪丞相的風險,又不是吃飽沒事幹,再說根本沒人會相信京城第一美女會來這種地方。」蕭關倒是神情輕鬆,態度篤定。「何況你只要低調安靜,不會有人去注意一個瘦弱的隨從的。」

畢芳的粉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把話吞回肚裏,想要替父親立功揚名的心,終究是戰勝了膽怯。

蕭關微微一笑,扇起了手中的摺扇,大大方方的帶着畢芳進了悅紅樓。

鴇母一見到這兩名衣着光鮮的主僕,眼睛都亮了起來,又有兩隻肥羊上門了!

她熱情的迎上前招呼,「兩位公子很眼生啊,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悅紅樓?我讓我們樓里最漂亮的紅兒和綠兒來陪兩位喝杯酒吧?」

蕭關收起摺扇揮了揮,一派紈絝子弟的模樣,「不必不必,我和幾名公子哥兒有約,他們會替我安排。」

「哎呀!不知是和哪位公子有約?我找人替公子帶路?」鴇母聽他說話大氣,大概也是逛窯子的常客,便益發殷勤起來。

大手往人多的方向隨便指了指,蕭關皺起眉道:「他們不就在那裏嗎?不用帶路了,我自己過去。」

說完,也不待鴇母再說什麼,他領着青衣小童畢芳,就像個敗家子帶着誠惶誠恐的書童般,大搖大擺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刻意繞了幾圈后,擺脫鴇母的注意,畢芳才忍不住皺眉,「這裏龍蛇雜處,我們辦完事就快走吧。」

「不,我要帶你看的東西,你還沒看到呢!」蕭關神秘地笑着,隨便拉個路過的婢女問了兩句,便繼續扮著當家公子哥兒,帶着畢芳來到一間大包廂外。

大包廂沒有門,只虛設著一座輕紗屏風,這地方是為了讓一些喜好奢華,又擔心沒人看到他們華麗排場的公子哥兒們設計的,所以光是站在外頭,就能聽到裏頭傳出的絲竹樂音、淫聲浪語,透過輕紗,誰在裏頭做了什麼全都一目了然。

蕭關站在包廂外,用手指了指裏面,示意畢芳看仔細,她定睛一瞧,一張小嘴張得老大,眼睛睜得都圓了,頭頂也似乎開始冒起了絲絲火氣。

包廂里坐了幾個人,個個都摟着一個妓女。將手伸在妓女褻衣里淫笑着的是吏部尚書之子尤聰明;將口裏的酒硬要喂到妓女嘴裏的是大理寺卿的公子嚴善仁;拿着筆在妓女身上作畫的是禮部尚書之子趙天成,其中只有一位內閣大學士的兒子劉秉稍好一些,沒有那麼放浪形骸,他乖乖的坐在妓女身邊聽琴……不,他的手正擱在妓女的屁股上!

「這……簡直是有辱斯文!」畢芳腳一跺,作勢就要走進去。

「喂,你想做什麼?」蕭關連忙拉住她。

「我要進去阻止他們。」她鄙夷又失望的再看一眼,若非親眼瞧見,她真的很難想像這群一向知書達理的青年才俊,居然全是道貌岸然,背地裏都做這些齷齪下流事。

「人家花錢來這裏就是來找樂子的,你進去做什麼?難道你想讓他們知道,丞相之女畢芳也來狎妓?」蕭關好整以暇地道,倒是沒再攔着她。

「可是……」畢芳硬生生的止住腳步,卻十足的不甘心。「哼!我真沒想到他們竟是這種人!」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來這裏召妓飲酒作樂?」蕭關突然有此一問。

「還不是貪圖女色!」她在心裡冷哼了一聲,不屑至極。

就是這個答案!蕭關就着她的回答反問:「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願意在什麼詩會琴會上,眾星拱月、花言巧語的將你吹捧讚美成天上仙女?」

他的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擊中了畢芳。

這麼說起來,他們開包廂狎妓,和占涼亭開詩會,為的都是一樣的事,只是用的手段和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同罷了,這認知令畢芳心寒。

「這是一樣的道理,不也是貪圖你的美色嗎?」蕭關一語道破。

不過話說得這麼明白,反倒惹惱了畢芳,畢竟她是丞相之女,如何能接受自己與娼妓相提並論?「我和那些娼妓自然不同!」

「是啊,你有良好的出身,她們沒有,所以她們做雞,你是孔雀,是這樣嗎?」蕭關皺了皺眉,他也是在社會底層打滾生活的人,自然不會歧視娼妓,倒是對高官貴人們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態很有意見,不由得反嘲了一句。

「我……至少我不會作賤自己。」畢芳根本無法想像娼妓們願意讓男人狎玩的心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走到絕境,不知人間疾苦。」蕭關搖了搖頭,難得正色的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哪一天丞相垮了台,你家被抄了,有多少政敵會來趁機補刀?你的下場又會比這些妓女好到哪裏去?至少,你覺得包廂里那群『青年才俊』會來救你嗎?」

畢芳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很清楚他說得雖殘酷,卻是事實。花無百日紅,若是父親一直都飛黃騰達也就罷了,但若有朝一日父親失勢,也許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居安思危,她卻從來不思,因為浮華的生活早就掩蔽了她的耳目,若非蕭關今日特地讓她看到真相,她或許還會繼續自欺欺人。

蕭關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她一下子也無法消化太多,不過看她的表情,已經開始在思考他所說的話,這樣也就夠了,她的本性真的不壞,卻迷失在奢華虛榮里,讓他覺得……有點可惜。

甩了甩頭不去在意那絲對她的莫名疼惜,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情緒,衝動的帶她到悅紅樓,可事情做了就做了,他是不會後悔的。

「這就是那群『青年才俊』的真面目。當然不能說每個京城富少都是這樣,只是我在京城裏混了幾日,聽到的儘是他們的壞話,還定期狎妓,但你好像全不知道似的。」蕭關心中想的是,她根本被那群『青年才俊』唬得團團轉,不過他既住相府,而且還需從她身上探聽消息,那她現在就是他罩的,只有他可以欺負。

然而他雖愛鬧、愛逗她,卻也不是真的想看到她因此心情低落,語氣也緩和了一些,「所以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朵花被人稱讚漂亮,是因為花真的漂亮,如果稱讚一朵花漂亮之餘,還要不斷地加上一些什麼冰清玉潔、美不勝收之類的錦上添花之語,那一定是別有目的,那些巧言贅詞聽了也沒什麼用,你自己想想吧。」

畢芳只能苦笑。她一向以貌美自豪,也以此在京城聞名,可當她享受這些「青年才俊們」的吹捧時,他們的心裏難道也是在動着一些下流無恥的腦筋?而她的虛榮,只是成了別人的意淫?

畢芳突然覺得這一切很噁心,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我們不是要追查五毒教徒?別再浪費時間了。」她突然微惱地別過頭道。

蕭關聞言不由得莞爾。「小娘兒們,看來你是想通了一些,不枉我一番心思帶你來看戲,老子事業大、忙得很,可不是閑着沒事幹成天到處開導別人。」

他的語氣又變得輕佻,畢芳的心情也跟着輕鬆起來,伶牙利嘴地駁了回去,她可不是能接受自己一直處於下風的那種人,「喔?那你今日如此開導我,又是為何?莫非也是看我長得漂亮,不忍我被人騙,所以才提點我?」

雖然他當面揭破那些花言巧語下的秘密,但她倒不會因此認為自己就不是真的漂亮,因為如果不是因為她美麗,別人也沒辦法對她吹捧逢迎,所以錯不是錯在她外表出眾,而是別人心懷不軌。

蕭關見她心情調適得快,不禁暗贊了下她的堅強。不過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觀察出她是真的豁達,還是只是少根筋。

但現在的他,倒是很願意和她調笑,因為接下來的任務,可能會氣得她吐血三斤。

「才沒說兩句,你這小娘兒們的孔雀尾巴又露了出來,看來你不聽到你是全天下第一美女的讚美是不會罷休的。不過老子今天扮成俗氣的土財主,可不是為了美女而來,為了令尊的鴻圖大業,就委屈你一下,扮個孌童吧。」

「什麼?!」畢芳除了瞠目結舌之外,已不知道該做任何錶情。

若不是蕭關先給了畢芳心理準備,她肯定會直接發飆,搞砸這一樁事。

蕭關在悅紅樓里繞了一大圈后,果然成功地看到小錢鼠所說的那名手指缺一截的灰衣漢子,還見到他進了東院一間隱秘性十足的房間。

所以他帶着畢芳向鴇母要求開一間房間時,鴇母以為財神要散財了,極力推薦自家當紅姑娘作陪,想不到蕭關只是曖昧地一笑,用眼角睞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青衣小童。

「嬤嬤,你知道的,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喜歡女色。」他隱諱又下流地暗示著。

鴇母也是風塵界的一把交椅,哪裏會不懂他的意思,京城裏好男風之氣盛行,尤其是眼前這位公子哥兒帶的孌童,唇紅齒白,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她自然明白這位公子只是想找個地方和自家侍童胡混罷了。

至於被兩人打量的畢芳則是漲紅了臉,多麼想一巴掌打死那個讓她淪落到這等尷尬境地的蕭關,不過為了父親,她忍!

蕭關指了指東院,「我看那裏不錯,人煙稀少,比較不會影響公子我辦大事……喔——」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原來是畢芳暗地裏在他背後擰了一把。

「公子怎麼了?」鴇母被他嚇了一跳。

「不不不,我是太開心了,只要心情好,我就喜歡鬼吼鬼叫……啊——」蕭關痛得五官都抽搐了,但還要強自擠出笑容。

眼前這公子笑得着實猙獰,鴇母心忖他大概慾火焚身了,便自以為聰明地道:「瞧公子爺您興奮的,直叫個不停呢!我馬上替您安排在東跨院開一間房。」

鴇母連忙招來一名婢女,領着蕭關兩人來到東跨院的房間里,蕭關一路上為求逼真,和畢芳故作親熱,身上自然又中了好幾記「暗算」。

直至進了房,門一關,畢芳又羞又氣地發火了,「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搭我的肩?還摟我的腰?」

他吃她兩口豆腐,也付出不小代價啊!蕭關揉着后腰,齜牙咧嘴的忖思,嘴裏卻仍不正經地道:「姑娘,別忘了咱們假扮的角色,當然要親熱些,我已經很收斂了,難道你要我摸你的胸、襲你的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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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二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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