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忍典銥水陷在不知所措的尷尬里，夏獠沃輕聲調侃，試圖揮開方才窒悶的氣氛。

他從後照鏡瞄一眼典銥水可愛的表情，嘴角微勾。

的確有點像突然被車燈照到的驚恐小白兔，讓人好想把她抱進懷裏呵疼……

「呃，還滿確定的啊。」

沒想到典銥水居然還傻傻地回答，聽見她這麼說，夏獠沃也忍不住跟着低低地笑開來。

她會不會太可愛了？他唇邊的笑意慢慢收斂，覺得一股暖意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小水，你真的好可愛！」

聽見姊姊竟道出他心裏的感覺，夏獠沃心口微微一縮。

他已經對這隻小白兔張開雙臂，她什麼時候才願意走進他懷裏，讓他能從此擁着她，沒有絲毫顧忌的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明明是讚美，為什麼我聽起來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典銥水的眉頭不禁蹙得更深。

「小水，別擔心，只是你一下子指出我跟開車那個的真實心情，我們都同時有點嚇到。」夏綠露對她坦白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典銥水窘得全身發熱，低下頭，雙手在身前扭絞。

「你不用道歉啊，我跟他的確本來就不懂得怎麼表達關愛，但這不是我們的錯喔，而是我們從小就沒有可以學習關愛別人的範本。」夏綠露說出這些話時，臉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負責開車的夏獠沃也不再說話。

什麼叫我們從小就沒有可以學習關愛別人的範本？典銥水好想把這句話問出口。

但一天白目一次已經很要命，她死命咬緊了唇，把疑問用力咽回肚子裏。

「總而言之，小水，歡迎你成為我的室友，你一定要馬上搬來，我超級期待喔！」夏綠露揮開愁容，再度充滿活力。

見狀，典銥水微微愣了一下后，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點頭。「好，我明天就搬！」

快速瞄一眼後照鏡，看着後座兩個女人臉上的微笑，夏獠沃的嘴角也不自覺跟着往上揚。

原本以為遙不可及的幸福，卻總是在最意外的時刻翩然降臨。

夏家老宅位於陽明山山腰某個僻靜之處，是兩層樓的別墅，總坪數約莫兩百坪，四周花園圍繞，每周固定有專人過來整理。

典銥水搬進這裏已經半個多月，夏獠沃假日偶爾會過來。

大概是擔心姊姊的關係，雖然他們仍持續加班，但總是在九點以前就下班回家去。

此刻，典銥水正在一樓的廚房裏準備待會兒要吃的點心，夏綠露則在二樓講電話。

「我真幸運，可以跟小水住在一起！」夏綠露假裝不經意地這麼說，語氣里充滿令夏獠沃恨得牙痒痒的炫耀意味。

「知道自己幸運就好。」他輕哼一聲。

「現在她正在樓下幫我做好吃得要命的點心喔，唉！我真希望自己是男人，這樣我就可以把她直接娶回家了。」夏綠露臉上露出邪惡的笑，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婆不是傭人，想要人伺候就花錢請人來！」聽聽她說的這是人話嗎？幸好她不是男人，否則誰嫁給她算是誰上輩子沒燒好香。

夏獠沃聽得濃眉倒豎，這時，他喉嚨突然感到有些癢，於是輕咳了兩聲。

「你不懂，那不一樣。」夏綠露聽到了，心思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

「哪裏不一樣？」他又咳了兩聲。

「感覺完全不一樣，小水是真的關心我，讓我好感動喔。」夏綠露炫耀個沒停。

「別利用她對你好這一點就要她做東做西！」夏獠沃冷聲警告，儼然把她當成欺負媳婦的壞婆婆。

「心疼喔？」夏綠露開心地笑着。

「夏、綠、露！」他一手支額，額頭上青筋突起。「先警告你，我的事情你最好別插手！」

「我說老弟，你是不是感冒啦？好像一直聽見你咳嗽，身為姊姊的我好擔心哪。」夏綠露邊笑邊咕噥著，聲音裏頭擔心的成分相當稀少。

「少來這套，一點小感冒死不了人的。」夏獠沃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閉上雙眼養神。

「對啦！感冒死不了人，可是有人說不定會因此感到心疼喔。」夏綠露心懷不軌的笑了出來。

「夏綠露。」

嗅到陰謀詭計的味道，他眉心微蹙，沉着嗓音冷冷的警告，不希望她又把歪腦筋動到典銥水身上。

「你等我幾秒鐘，有件事我先喬一下。」夏綠露開口要求。

「別鬧了！」他壓根不想理她，眉頭皺得更緊。「我要掛電話了，等一下還要去公司一趟。」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假日是家人跟情人的時間，不準沒事就往公司跑，給我幾秒鐘，我很快就回來，不準掛斷電話喔！」

說完，完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電話突然傳來等待的音樂聲。

幾秒鐘后，電話再次接通，夏獠沃這次先發制人。

「我差不多要去公司了，沒時間陪你耗。」

講完最後一個字，他準備掛電話，但電話那頭的沉默奇異的牽絆着他的動泎。

「……小露說，你好像感冒了？」

剛開始，典銥水因他不耐煩的嗓音而有點愣然，爾後發現他這些話不是對她說的，才小聲地開口。

她的聲音緩慢流進夏獠沃的耳朵里，聞言，他馬上睜開雙眼，鬆開眉頭，坐直身軀。

是她？

「沒什麼，有點咳嗽而已。」他清了兩下喉嚨，喉頭緊張地滾動了兩下。

「咳嗽是感冒的徵兆，你今天一定要去公司嗎？」典銥水秀眉輕皺。她不記得有什麼非在假日完成不可的工作。

「反正家裏也沒有其他的事要做。」夏獠沃原想用無所謂的語調錶達，沒想到說出口的語氣竟是無可奈何中帶着點嘆息。

「如果不是非去不可，要不要過來？我可以弄點東西給你喝，讓你身體比較舒服一點。」聽見他這麼說，她的心口微微一緊，提出邀請。

夏獠沃不可思議地看一眼電話，不敢相信她會主動對他這麼說，他胸口突然被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填滿。

她要他過去，他當然會過去！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弄清楚一件事。

「夏綠露剛剛跟你說了什麼？」他問道。

「她說她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希望我能邀你過來。」典銥水不認為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便直接表明。

夏獠沃發現好心情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

原來是姊姊的要求，不是出自她……

他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你會過來嗎？」典銥水又問了一次。

他靜默了兩秒鐘，才吐出模稜兩可的回答。「我考慮看看。」

「好，那我先準備一些治咳嗽的熱飲，那對感冒初期癥狀很有用喔。」聽見他點賭氣的話，她微笑着說。

「我沒感冒！」才剛強調完，他冷不防喉嚨一癢，控制不了地咳了兩聲。

「好好好，我知道，總之我會把東西都準備好，等你過來。待會兒見！」典銥水說完便結束通話。

夏獠沃愣了一下，才赫然驚覺這女人就這樣掛斷電話，更氣人的是，她竟把他當成三歲小孩子哄？

聽見他的聲明，居然還說什麼「好好好，我知道」，她最好真的知道！

他拋開話筒，往後頭一倒，將身上所有的重量交給柔軟的沙發，閉上眼睛，俊容緩緩揚起一道大大的微笑。

算了，這次先不跟她計較，想到等一下就能跟她碰面，他的心情又跟着飛揚。

「甜的？」

夏獠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濃眉緊皺，惡狠狠的瞪着眼前被他拿在手中的空玻璃杯。

典銥水坐在他身邊，有種簡直被打敗的感覺，他居然一口喝光后才問！不會太遲了嗎？

再者，他也對她交給他的東西太放心了吧？好險她有事先試過溫度，否則他感冒沒好，喉嚨反而被燙傷那就糟了。

「那是加了檸檬后加熱的可口可樂，喝起來應該還有點酸酸的才對。」她又遞上另外一杯溫熱的飲料給他。

嘴上念歸念，見她又遞東西過來，夏獠沃仍伸手接過，只是滿臉驚愕地看着她。

「你拿可口可樂給我喝？」身為飲料界龍頭，他當然知道可口可樂這間公司本來就是製造感冒糖漿的公司，連這種飲料的配方一開始也是針對治療感冒而設計，但她竟然真的把它當成感冒糖漿使用？

「對啊，再加上富含維他命C的檸檬，是真的很有效喔。」典銥水見他微愣，不疾不徐地解釋著，然後指着他手中的那杯飲料。「放心，這杯是金桔茶，也含有非常豐富的維他命C，對感冒非常有幫助。」

「又是甜的？」夏獠沃濃眉一皺，嘴裏雖這麼說，仍一口氣把它喝光。「話說回來，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因為一有感冒癥狀，我就會很緊張，努力想辦法不讓感冒越來越嚴重。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我想要拿全勤獎金。」典銥水接過他遞過來的空杯，放回托盤上。

「生病就該好好待在家裏休息！沒見過比你更不珍惜自己的女人，難道你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聽見她的話，夏獠沃臉色馬上一沉，語調充滿無奈、着急和怒氣，以及濃濃的心疼與不舍。

典銥水聽得出他正為她心疼，嘴角甜蜜的微微笑開來，伸出小手為他抹去嘴角邊的金桔果粒。

「你看起來為什麼好像正在生氣的樣子？」

「我現在不是生氣，是非常不高興！」他伸出一掌，牢牢扣住她正打算收回去的小手，冷厲的嗓音悶悶不樂的輕哼。

被他男性的大掌緊緊握牢，典銥水的心怦怦狂跳，意識到兩人之間如此接近，令她頓時呼吸急促。

「還不都一樣？」她軟聲問，別開視線。

「哪裏一樣？」夏獠沃不高興她下意識的迴避舉動，一掌抓着她的手腕，一掌輕捏住她的下巴，霸道的不容她躲開他的目光。「我永遠不會對你生氣，頂多是被你惹毛。」

「那天在車子裏，你是真的生氣了。」她直接指出。

「你知道？」他有點驚訝。

典銥水點點頭，想起他那天陰冷的嗓音，身子不自覺輕輕顫了一下。

「你那麼凶，說話的聲音好像從地獄里傳來。」

「抱歉，嚇到你了。」他放開對她的掌控，還她下巴跟手腕自由。「那是因為夏綠露做事不用腦袋，以前她一個人想幹嘛就幹嘛，我懶得理她，但既然她決定要擁有個孩子，再任性就是欠教訓！說到這個，她人呢？」

「她說不想被你傳染感冒，所以先回房間小睡一下，我覺得她是為我們製造相處機會。」

「我教她別插手……」夏獠沃的語氣霍然轉硬。

「小露都跟我說了。」典銥水嘴角邊隱隱帶着笑痕，連看着他的眼眸里也有着些許笑意。

「說什麼？」他氣悶地開口問。

「很多喔！」典銥水眸底笑意轉濃，更散發出淡淡的淘氣神采。「每天晚上我陪她吃消夜的時候都會聊天，她聊最多的就是你。」

「真是活見鬼！」夏獠沃詛咒了一聲，低聲咕噥。「我當初怎麼會覺得你們住在一起是好點子？」

「不想聽我捫說了你哪些事嗎？」

看着那張剛毅的男性臉龐堆滿像小男孩生悶氣的神情，她主動伸出雙手響安撫他，然而當指尖觸摸到他的臉，她的心跳也跟着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