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天快亮了嗎?那為什麼窗外還是黑著?為什麼他還睡不著?

陸玄武躺在床鋪上,雙乎枕在腦後,瞪著屋頂,看著嵌裝在天花板生鏽的老風扇,吃力地旋轉一圈又一圈……發出凄慘的悲嗚,聽得他心臟好痛——是那聲音教他煩躁?還是,根本是回憶在割痛他?

爸媽生意失敗燒炭自殺時,他二十二歲,為了照顧三個弟弟,不讓弟弟們離開,他放棄學業,挑起家計,吃盡苦頭。代替懦弱的爸媽擔起養家的責任,被現實生活磨成銅牆鐵壁。好幾個深夜,現實壓力讓他無法入睡,有幾次為了房租,不得不向朋友借錢,傷透他的自尊,教他怨恨人生。

如果爸媽不自殺,他也不會早早吃足苦頭看盡臉色。所以,他憎恨那些受不了壓力自殺的人,那種人自私可惡,丟下爛攤子,讓留在世上的人痛苦。他詛咒所有自殺的人最後都下地獄,到現在他還不能原諒父母,心中的黑洞從沒癒合,即使表面看來,他很成功。弟弟也都在他照顧下生活無虞、健康長大。他看起來非常正常,但只有陸玄武自己知道,他的心千瘡百孔、傷痕纍纍,那些創傷、被父母遺棄、被現實人生重擊,那些個驚恐不安走投無路的時刻,彷彿永遠不會過去。

到現在他還是深深的恐懼著哪天醒來,擁有的全消失,他又會被打回原形,一無所有——光是像今晚這樣偶然的觸動回憶,就可以讓他痛不欲生,無法睡眠,腦子會像陀螺旋轉不停,飽受過去折磨。真可笑!

他氣憤地抹去眼角的淚。這是什麼孽緣?竟然會遇到另一個傷害自己生命的自私鬼。可惡的傢伙,她連自己的身體都敢傷害,她不痛嗎?看來瘦小脆弱,可是……

她真狠。

【第六章】

聽見鳥叫聲,魏靜雅醒來,陽光映得白窗帘黃澄澄的。忽然,魏靜雅發現有個女人趴在床沿睡。她嚇一跳,縮到牆邊,瞅著女人。

啊,是鄭文雯?鄭文雯枕著手臂睡,看起來很累。魏靜雅揉著腦袋,靠牆坐。昨天……因為很渴去廚房找水喝,然後呢?她頭痛地回想,又看見茶几上的水鹽、毛巾,而身上的運動服已換成乾淨的黑色絲質睡袍。黑色?這不是她的衣服?

是鄭文雯的嗎?

魏靜雅努力回想,這麼說……印象中有人逼她喝熱熱的茶,是鄭文雯?不對……她聽見的好像是男人的聲音……還是她記錯了?不管如何,看到先前跟她爭吵,對她不爽的鄭編劇,竟費心照顧她直到早上,魏靜雅瞅著鄭文雯,心頭一陣溫暖,原來這個潑辣的女人其實心腸很好。魏靜雅悄悄移動被子,掩住鄭文雯身子。

鄭文雯睜開眼,醒了。看見魏靜雅,她努努嘴。「沒事了吧?」

「嗯。」

「太好了……」鄭文雯打個大大的哈欠,伸懶腰。「我可以回去睡了……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又不能叫按摩師到山上幫我按摩……」她碎碎念。

「不好意思,讓你照顧我。」

「你昨天一直發燒,出很多汗,現在身體會很虛弱,出去走動時要注意,不要又像昨天暈倒在廚房,會讓別人很麻煩的。」

「喔……」魏靜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原來是鄭文雯抱她回房的,一定很吃力吧。

「那我走了。」鄭文雯起身離開,順便將地上的不鏽鋼保溫瓶遞給魏靜雅。

「拿去,記得喝,這比葯還好用。」

「這什麼?」魏靜雅防備地瞪著保溫瓶,沒接手。

「你昨天也有喝啊,所以才這麼快就好了。」看魏靜雅一臉狐疑,鄭文雯提高語氣。「都忘了呵?是薑茶!我們拍戲的人都知道,在外面要是受了風寒,喝碗熱呼呼的黑糖薑茶很快就好了。」

「喔。」魏靜雅接下保溫瓶。

「記得喝。」鄭文雯開門離去。

「謝謝……」魏靜雅握著保溫瓶,小小聲說。門又推開了,鄭文雯探頭進來,看著她。「對了,大監製,我不是會搶功的人,那個薑茶,不是我弄的,是陸玄武幫你煮的,他要我照顧你,還有,是他發現你抱你回房的,不然你死了都沒人知道。」

鄭文雯故作兇狠的表情。「我是很會記仇的……我沒忘記你乾的好事,喂。下次再吐我臉上我會殺了你,知道嗎?」撂完狠話。

看魏靜雅一臉無辜,又心軟了。「眼睛瞪那麼大幹么?還不躺下休息。」關門,離開。魏靜雅驚訝地握著保溫瓶。是那男人煮的?

這麼說……昨天很難受時,喂她喝熱茶的也是他?她想到上次的事……當時為了讓她鎮定下來,他還跳了很怪的舞步……她扭開瓶蓋,蒸氣噴涌,辣香的姜味竄入鼻尖,暖和心肺。魏靜雅怔怔往後靠著牆坐,有點恍惚……

她常跟陸玄武爭執,剛認識時,覺得他理著平頭,高大魁梧,又愛穿野戰部隊的衣褲,整個感覺就是很冷血無情,讓她很有壓力。他像壞人,銅牆鐵壁般的強悍身形,好像輕易的就可以把反抗他的人踩死。

可是……關鍵時刻……每次最脆弱無助的時候,怎麼剛好都是被他撞見?他其實可以不理會的,特別是每次吵架,他鐵青的臉,好像恨得幾乎要宰了她才痛快。

但是,當她落難,他卻一次一次出手幫助,事後又隻字不提,擺著冷淡臉色,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鋼鐵般栗悍的男人,卻會為她煮薑茶,喂她喝。

也會在她慌張時,不顧形象轉移她的注意,安定她的心神。

陸玄武……

念著這名字,魏靜雅忽然心頭一陣柔軟。沒想到她竟然也乖乖地喝下他喂的熱茶,自從被母親那樣對待后,她從不輕易吃喝別人送到面前的東西,更別提讓人餵了。可是昨晚,她喝了嗎?

那男人怎麼辦到的?而她平安無事的醒來……身體舒服了,頭也不疼了。魏靜雅恍惚了,一直想著陸玄武,想著他深夜幫她煮薑茶,想到他也有那種溫柔的一面,就有種陌生的熱熱的奇怪感受,教她心裡痒痒的,臉跟耳朵麻麻的。

每次想起佑德哥,她感到溫暖:而想到陸玄武這個男人,她的感覺卻是忐忑不安,現在則是心情亂糟糟,又有點心律不整。既害怕他,又會一直揣測他的言行,在意他的舉措,怎麼回事?

早晨六點,一夜沒睡的陸玄武早沐浴完畢,將房間收拾乾淨,物件擺放整齊,棉被折成豆腐狀,淙藍床單平整到沒一點縐紋,他不去當軍官操練小兵真是浪費人才也,還有,他煩躁的時候真的很愛做家事。

山裡的早晨,很冷。但他洗完澡很熱,只穿白色背心式汗衫,將那身飽滿結實的男性肌肉寸寸彰顯,莫非是人在山裡,故他這模樣看起來更狂放野性?

他敞開窗,迎進清爽的風,朝待腦袋更清醒。他叼著雪茄煙,站書桌前,按下咖啡壺,咖啡壺呼嚕嚕鳴響,吐露咖啡香。於是這小小的很陽剛的房間,添了醇厚的咖啡氣味,還有甜甜的雪茄煙昧。

叩叩叩——

有人敲門。他開門,看見魏靜雅站在門外,她低著頭。不敢看他,但右手舉高,是保溫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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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夥壞傢伙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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