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對方沉默,眼神森冷。

陳士勛瞬間察覺到不對勁,卻慢了一步。

「砰砰」兩聲,槍響劃破暮色的夜空,他只覺得胸口痛了一下,便在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燙感里失去了意識

陳士勛沒再傳來任何回應。

短訊也好,電話也罷,當然也沒有直接殺到急診室的門口。

若要說劉巧薇連一丁點的失落感都沒有的話,那肯定是騙人的;然而轉念一想,這不就是她希望的嗎?這不正是她要求的嗎?

那天早上,離開陳士勛的住處之後,她曾經假想,如果他們重新來過呢?是啊,為什麼他們不能重新來過?

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麼不能?

只是當掉頭走回他家門口的時候,她退縮了。

她想,今年她已經三十歲,沒有多少光陰可以風花雪月了。男人是酒,愈陳愈香,可女人不是,萬一哪天陳士勛又離她而去,那麼,她捫心自問!你,承受得住嗎?

答案顯而易見,她辦不到。

所以她收回了擱在門鈴上的手指,然後靜靜地離開。

想到這裏,心一縮,她又莫名陷入了低落的情緒。

說來也真是荒謬,一夜情是她要求的,可她這麼做卻像是拿刀砍自己,這是為了什麼?為了不讓對方傷害她,所以她先傷害自己嗎?

她低着頭一路從急診區走回了辦公室,眸一抬,正巧對上陳士誠的視線。

「啊,陳醫師,」她愣了下,「你還沒走啊?」

「等一下有一台刀要開。」他簡單說明。

「喔。」她應了聲,發現辦公室里就他們兩個人。

見對方低頭翻閱自個兒的文件,她也不像平常那樣緊張兮兮了,於是悄悄從他後方走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發現自己真的沒什麼神經,從知道他是陳士勛的哥哥之後,她才開始慢慢覺得他倆似乎真有幾分神似的地方。例如眉心,或是某些角度的側臉,以及兩側嘴角的地方……

「劉巧薇。」他突然喚了她的名。

「是!」她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像只蝦子一樣彈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連名帶姓地喊過她的名字,總是喚她「劉醫師」,然而今天卻如此反常。

「怎、怎麼了?丄她已經放鬆的肌肉突然又緊繃了起來。

「你跟我弟發生了什麼嗎?」

一聽,她愣住,耳根倏地發燙。

「什……什什什什麼啊?哪、哪有什麼事發生?」她結巴的程度令她都想唾棄自己了。

「沒有?」陳士誠故作沒察覺。

就是這種老謀深算的性格,才會讓她打從心底產生純粹性的排斥……劉巧薇深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冷靜再冷靜。她安慰自己,陳士誠一定不是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嗯,一定不是。

「當然啦。」她強作鎮定,道:「我跟他本來就沒啥交集了,倒是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他別過頭去繼續看他的文件。

劉巧薇愣了愣。

什麼跟什麼呀?這人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擾亂了人家的情緒之後,又自顧自地回去忙他自己的事,難怪她每次遇到他總會豎起寒毛……

突然「砰」的一聲,門又被粗魯地推開了,劉巧薇的思緒猛然被打斷。

「劉醫師!」護理人員滿臉驚慌,氣喘吁吁,「啊,陳醫師你還在,太好了……急診、急診室……」

「慢慢來,我又不會消失。」陳士誠輕笑了聲。

「救護車剛才送來、送來一名被槍擊的傷患……」對方按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在平穩心跳,也像是在減緩急促的呼吸。

「0K,我馬上去處理。」語畢,陳士誠淡定地擱下手中的文件,作勢就要起身。

「還有,傷患是陳醫師您的……」護理人員頓了頓,吸了一大口氣,緊接着道:「那是您的弟弟。」

此話一出,四周的氣氛像是瞬間凍結,卻又在凍結之後的一秒內爆發。

陳士誠回過神來,立刻衝出辦公室。

「我也去!」劉巧薇大喊,隨着對方的腳步跑了出去,卻在到了急診室靠近推床的時候愣住了。

她連陳士勛的傷勢都沒勇氣正眼查看,只見一堆醫護人員圍着他,在混亂中進行搶救,床單、地板己被他的鮮血染紅,他閉着眼,像是睡著了似的,任人在他身上施壓、電擊。

她頓時六神無主,身體連動也動不了,眼眶裏泛出了一層淚。

吵雜的急診室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安靜無聲,彷彿全世界只剩下站在這裏的她,以及躺在那兒的陳士勛……

「劉醫師!」突然,陳士誠回頭吼了她一聲,「這裏我來就好,你先去幫忙其他人。」

她回過神來,眨了眨眼,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失了神。她像是終於浮出水面那般倒抽了口氣,連忙退後兩步,走到布簾之外。

急救的聲音不斷自裏頭傳出,劉巧薇的心臟也隨着那些儀器的聲音七上八下、撲通撲通地狂亂跳着,她發怔了幾秒,不自覺舔了舔乾燥的唇瓣。

當她再也沒辦法假裝冷靜時,她斷然踅身跑回了辦公室。

值班結束,劉巧薇立刻換下白袍,奔去加護病房探視陳士勛。

透過玻璃窗朝着裏頭望,見他睡得沉,身上卻插滿了管子,她鼻頭一酸,除了令人室息的心痛之外,更多的則是內疚。

她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他?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居然嚇得連動也不敢動,什麼都做不了。

想着想着,她看見玻璃倒影里的自己落下淚滴。

「你還好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趕緊伸手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朝着聲音來處望去,「啊,陳醫師,你還沒下班啊,你連值二十四小時了吧?」

陳士誠略過了她的問題,徑自道:「士勛的情況已經穩定了,現在只需要在加護病房裏休養就好,大致上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微怔,這話彷彿他自始至終都能體會她有多麼擔憂。

半晌,她淺淺一笑,「謝謝,多虧你還在。」

他瞥了她一眼,便別過頭去一同望着加護病房裏的男人,「謝什麼?難道自己的弟弟我會不救嗎?」

說的也是。她莞爾一笑,低下頭。「對不起。」

「為了什麼?」他明知故問。

「我居然在那麼重要的時刻自己先慌了……」身為一名急診醫師,她不得不替自己感到羞愧。

「人之常情。」他用短短四個字就原諒了她。

或許這才是讓她最難過的地方。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他突然繼續道。

「嗯?」她應聲。

「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很愛他。」

聞言,劉巧薇心一緊,差點忘了呼吸。

他接着往下說:「但是我不懂,為什麼你要假裝自己不在乎他?你看不出來他已經很努力了嗎?」

她沒答話,靜靜聆聽。

「他連續三、四天找我吃晚飯,表面上什麼都沒說,其實是想問你的手機號碼,如果你夠了解他的話,你就會明白,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有多麼難開口。」

他說的沒錯,她也都明了。

陳士勛的心性高,又老愛裝灑脫,她幾乎可以想像當他在套問她電話號碼時的糗模窘樣。

可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一個非常真誠的人,如今回想起來,自己是多麼幸運才能得到他的愛,即使那段快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我太害怕了。」她愣愣地輕聲道出。

陳士誠皺起眉頭,神情滿是不解。「怕什麼?」

「我不確定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高三的那一年分手。」

「我知道。」他點頭。

她頓了頓,有些意外,卻也不是那麼意外。

「那你就應該了解,那時候我受到的打擊非常大,我不曉得是不是還能夠像以前……」

「他已經辦到了不是嗎?」陳士誠打斷了她的話,「為了想讓自己配得上你,他連續五年每天都過着苦讀十八小時的日子。還是說,你覺得他還不夠好,所以不願意接受他?」

愈聽,劉巧薇就愈是覺得莫名其妙。

「等等,我不願意接受他?」這又是哪個版本?

「還是你媽不願意接受他?」他改口。

這下可好,連媽媽都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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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二度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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