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從前是個獨立堅強的人,可遇上他之後,他卻把她慣壞了。

「你來找我,是因為你知道溝口叔叔跟我爸爸的事了?」她輕聲的問。

晴男沉默兩秒後點頭,「嗯,沒錯。」

「我老家在一座只有兩百人的離島上,爸爸存我出生時,就已經遠赴東京工作……」她娓娓訴說着他從不知道的那些事,「爸爸每個月都會寄生活費回家,但卻不曾回來看過我跟媽媽,媽媽卻一點都不怨他,還把他寄來的紅帽子當是他們愛情的保證一樣珍惜著……」

「就是你常戴着的那項?」

「嗯。媽媽說,每當戴上它,她就覺得會有好事發生,但老實說,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恨透了那頂帽子,因為它就像在宣告著爸爸再也不會回到我們母女身邊。」她眼裏蓄積了淚水。只一眨眼就沿着臉頰滑落。「我國小的時候,媽媽為了讓我受更好的教育,帶者我到東京想投靠爸爸,可他雖然還是我爸爸,卻不再是她的丈夫……經過長談,媽媽決定成全他跟溝口叔叔。

「我媽媽是個溫柔堅強的傳統女性,她接受了丈夫特別的性向,選擇了成人之美,卻委屈了自己。」她微微哽咽道:「她拒絕想給予我們經濟援助的爸爸跟溝口叔叔,一個人同時兼好幾份工來養我。她從沒在我面前抱怨或批評過爸爸跟溝口叔叔,即使是在她身體狀況最糟糕的時候……」感覺她的肩膀顫抖得厲害,他把她攬得更緊更牢,像在告訴她——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是你的依靠。

「媽媽跟爸爸相繼過世之後,溝口叔叔一直關心着我,即使我總是冷淡的對待他……我不是恨他,只是覺得一旦接受了他就好像背叛媽媽,可是……可是他從沒放棄尋求我的諒解……」說着,她伸手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淚水,「現在他已如同我的親人、我的父親般重要,我好怕他會像爸媽一樣離開我……」

「不會的。」晴男安撫着她,「現在的他就像是你的父親,而現在的你,也像是他的女兒一樣了,不是嗎?」他溫柔的凝視着她,「所以,他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寶貝女兒的。」

聽見他這麼說,美雨抬起臉來看着他,迎上他澄澈深情的眼眸,她內心一陣激動,再也忍不住地說出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話語。

「謝謝……謝謝你沒有離開,謝謝你現在陪在我身邊……」

「美雨,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什麼都不要想,就這麼依賴着我吧。」

她凝望着他,眼眶裏飽蓄著欣喜感動的淚水。

「現在問你這個問題也許有點乘人之危,但我還是想知道……」晴男炯亮而閃耀光彩的雙破直視着她,「小紅帽,你還要我嗎?」

美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將自己的身軀埋進他胸膛里。

溝口誠慢慢恢復了意識,睜開雙眼,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守在床畔的美雨,然後是坐在她身邊的晴男。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溝口叔叔,你好些了嗎?」

「有點暈、有點痛,我……怎麼了?」

「是急性腹膜炎。」她一臉不舍憂心的說:「醫生緊急幫你開了刀,你現在還覺得很痛嗎?」

「原來我開了刀呀……」溝口誠沉默了下,視線往暗男身上移,「木嶋先生,你終於找來了。」

晴男一怔,「終於?」

「美雨一直在等你。」

聞言,她羞惱地說:「溝口叔叔,你別胡說!」

「呵……哎呀……」溝口誠一笑,似乎牽動了傷口,旋即又皺起眉頭。

「瞧你,別再說話了。」她捱上前,嬌羞又生氣的瞪着他。

「溝口先生,」晴男難掩好奇地問:「你說美雨一直在等我是什麼意思?」

美雨瞪了他一眼,「我沒有一直在等你,你別聽溝口叔叔胡說八道。」

他唇角揚起一抹慈愛的微笑,「這半年來,有好多條件很棒的男性接近美雨、想追求她,可是她都不為所動,我想……她一定是還眷戀着你吧。」

「什麼眷戀!」她羞急的辮駁著,「我只是對他們沒興趣罷了。」

「我知道……」溝口誠愛憐的睇着她,「因為你只對木嶋先生有興趣嘛。」

她沒想到溝口叔叔手術后醒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當着晴男的面爆她的料,令她覺得好尷尬、好糗、好丟臉。

如果地上有個洞,哪怕只是地鼠能鑽進去的大小,她大概都會想辦法把自己塞進去。

「啊,」她生氣的瞪着正興味盎然笑看着自己的晴男,「你別當真,溝口叔叔麻醉剛退,腦袋不清楚。」

他咧嘴一笑,「套一句你說的,那都不重要了。」

美雨拿他們沒轍,索性不再說話,只鼓著腮幫子,表情又羞又氣。

見小倆口顯然已和好如初,溝口誠安心不少,這半年來他什麼都看在眼裏,倔強的美雨雖然總說她已經忘了,但他知道她沒有一天忘記過晴男。

她總是不經意露出寂寞惆悵的神情,眼裏也常帶着一抹悵然若失,他比誰都清楚她對晴男的眷戀有多深,也比誰都擔心晴男真的就這麼放棄了。

因為他知道,美雨對晴男還是心存希冀的。

「木嶋先生,」溝口誠直視着他道:「相信你已知道我跟美雨的關係了吧?」

晴男正色地點頭,「是的,我為先前的無禮向您道歉。」

「我能了解你當時的心情,也很高興你聽從我的建議給了美雨時間,而且沒放棄……」他釋然一笑,接着面容突然轉為嚴肅,「木嶋晴男——」

他突然直呼晴男的全名,令晴男跟美雨都驚怔了一下。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溝口誠的臉上出現美雨從沒見過的嚴厲神情,「美雨她是我的女兒、非常寶貝的女兒……你得對我承諾不會再讓她哭泣難過,否則我死都不會把她交給你。」

聽到他說自己是他的寶貝女兒,美雨的眼淚都要飄出來了。

「溝口叔叔……」她原本平靜的情緒瞬間翻騰起來,眸中淚光閃動。

晴男正視着溝口誠,坦然又堅定地迎上他銳利的眼神。

「請你相信,我絕不會再讓她哭泣。」他眼底進出篤定的光芒,「除非她不要我,不然我將成為她永遠的依靠。」

溝口誠看着他的眼睛;沉默須臾,最後安心的笑了。

三月,青山學院女子短大舉行卒業式。

卒業式上,溝口誠開心地拿着相機捕捉美雨的身影,並不時充當她跟同學們的攝影師,許多人都以為他是她的父親,還說他們兩人長得很像。

被說兩人長得像,美雨一點都不介意,反而很高興,因為失去父母的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能感受到親情。

母親總說戴上父親送的紅帽子,好像就會有好事發生,她想,或許這麼多的好事都是此刻戴在她頭上的紅色貝蕾帽帶給她的好運。

卒業式結束時已是中午,美雨與同學們互道珍重再見,搭上了溝口誠的座車,他說要帶她去吃飯,卻一路開到了LeMare麻布店。

LeMare的營業時問是六點,現在門上也掛着牌子,她不懂他為什麼帶她來這裏。

「溝口叔叔,LeMare還沒開始營業,你不知道嗎?」

溝口誠神秘的一笑,「我知道呀。」

正當美雨還滿腦疑惑之際,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喔,不,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狼。

她呆住了,兩眼發直的看着那隻狼從車前走過,然後來到副駕駛座旁。

打開車門,「狼」說話了——

「小紅帽小姐,歡迎你光臨LeMare。」

雖然「狼」刻意壓扁了聲音,但她還是立刻就聽出那是晴男。她不知道他在玩什麼把戲,只確定溝口誠必然是知情的。

她狐疑又好奇的下車,看向穿着野狼裝站在自已面前的晴男,「你在幹麼?」

「請跟我來,已有人為你及你的家人準備好位置了。」

「什麼?」美雨一愣。為她及她的家人?是指溝口叔叔嗎?

「美雨,我們進去吧。」

溝口誠下車走向她,輕輕拉着她的手。

走進LeMare,穿過前廳跟穿廊,他們來到了用餐區,餐廳里沒有半個客人,只有兩三個服務生等著為他們服務。

在彷彿植物園般的用餐區只留下一張長桌,其他的桌椅都被移走,長桌上擺了五份餐具,上面分別擱著寫着本居榮東、本居禮子、本居美雨、溝口誠,以及一張空白的紙卡。

她愣了一下,心情不禁激動起來,急忙轉頭看着「大野狼」,而他只是彎腰微欠身,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於是,她又轉頭看着溝口誠。「溝口叔權,您事先都知道吧?」

「嗯。」他一笑,「這一切都是晴男安排的,我只負責保窯。」

美雨真的太驚訝也太驚喜了,一開始她還因為晴男不能參加她的卒業式而有點小失望,沒想到他其實是為了籌備這一切刁缺席。

不一會兒,服務生送上了開胃菜,就算是空着的座位也都有一份。

她東張西望的找尋晴男身影.卻只見大野狼從遠遠的地方定過來。

大野狼來到她面前,拿下了頭上的頭套,只見雖是春寒料峭的時節,他竟滿頭大汗,看來有些許的狼狽。

「你在千什麼啊?」她蹙眉一笑,只因向來注重形象的他,居然把自己搞得如此滑稽。

「我……」

看見她笑了,晴男有點懊惱。他花了好久工夫準備這一切,可是她卻在笑,令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蠢事。

這時,美雨站了起來,拿出面紙幫他擦拭臉上的汗。

「晴男,辛苦你了。」她由衷地說。

聞言,他心頭一喜。

她眼神溫柔,唇邊懸著一抹恬靜的微笑,軟聲說:「謝謝你邀請了我最重要的家人們,我爸爸、媽媽,還有溝口叔叔……」

晴男動容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的用心沒有白費,也從她微微濕潤的眼睛,發現她其實是深受感動的。

「小紅帽小姐,大野狼也可以變成你重要的家人嗎?」他深深注視着她,誠懇地說出這句話。

美雨微怔,然後與一旁笑看着他們卻不說一句話的溝口誠互覦一眼。

溝口誠對她點了點頭,遞給她一支筆。

接過筆,她在餐桌上唯一空白的紙卡上寫下「木嶋晴男」四個字,然後擺放回原位。

看見她在那紙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晴男笑了。

「坐下吧,大野狼,我們一起吃午餐。」她邀他入席。

穿着毛茸茸野狼裝的晴男,非常辛苦地擠進桌椅之間,美雨叉了一口鮮蔬沙拉往他嘴巴送,他大口咀嚼著,一臉的滿足。

在外人看來,也許覺得十分古怪,但在她眼裏,這卻是一幅最美的全家福。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跟他這樣的人扯上關係,但命定的那條紅線卻將他們緊緊纏在一起。

她想,即使小紅帽遇上大野狼,結局其實也可以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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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發電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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