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森先生,」鄭綾眼裏淚光閃閃,「非常謝謝你對我說了這些話,你的話讓人覺得好溫暖……」

森一騎勾唇一笑,「很高興能安慰到你。」

鄭綾不禁感到有些難為情,「唉,你瞧我真是失態,我看我得先去補個妝……待會兒再聊了。」說罷,她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而在她離開的同時,森一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着她的身影。

夠了,知道她至今還懸念着他,也算解了他多年來的心結。

如今的她,已經有了美好的歸宿及幸福的人生,身為兒子的他,也樂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給予她祝福。

他起身走向櫃枱結帳,然後依依不捨卻又滿足欣慰的離開……

【第八章】

二十幾年來,鄭綾帶着歉疚、遺憾及令人痛徹心扉的思念過日子,即使已有了幸福的歸宿,還是免不了在午夜夢回時因思念兒子而感到畏寒。

她沒有一天停止過想念當年自己無法帶走、也沒辦法再見上一面的兒子。

回到台灣后,她不斷試着透過各種關係及管道,打聽兒子的近況,並嘗試與前夫溝通,但都得不到善意的回應。

輾轉聽說前夫再婚並生下一子時,她還經常因為擔心兒子不能得到繼母的疼愛而在夜裏暗泣。

在那個沒有人願意告訴他真相的家裏,他一定打從小時候就被灌輸「你母親是個無情的女人」這樣的觀念,而這樣的他,必定對她懷着深濃的恨意吧?

這些事二十幾年來一直困擾着她、束縛着她。但今晚,那件穿了二十幾年的束縛衣,卻莫名的被一個來自日本的設計師解開了。

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及熟悉感,她想大概是因為他姓森,而且也來自日本吧。

總之,她真的非常感謝他今晚對她說了那些話。

補完妝,平復了心情,她走了出來,卻見包廂的帘子已經拉開,裏頭空無一人。

她走向櫃枱問道:「坐在包廂那位日本客人呢?」

「他剛結帳走了。」收銀人員說道。

「什……」她一怔。

收銀人員將信用卡簽帳單遞給她,「是這個客人沒錯吧?」

鄭綾接過單子,陡地一震。

「森一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姓森的日本人或許不少,但那麼巧合的名叫一騎的應該不多吧?

想起他的突然出現,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她恍然大悟。

抓着簽帳單,她衝出店門口,只見他已在十餘公尺外的地方。

她心潮澎湃,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那是她的兒子嗎?如果是,為什麼他都已經來到她面前了,卻不肯跟她相認?

是不是因為怨她,所以不跟她相認呢?喔不,他剛才說了那麼溫暖人心的話,她感覺得到他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孩子。

「森……」她遲疑的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越覺心慌。

二十幾年了,他們母子已經分離如此漫長的時間。而今,她不想再失去他的消息——如果他真是她的兒子。

「一騎!」像是賭場里喊著「Allin」的賭徒般,她朝着他大叫。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後停下腳步。

像是不確定自己聽見什麼似的,他緩緩的轉過身來,驚疑的看着她。

迎上他眸光的那一瞬間,她幾乎確認了一件事——他是她兒子。

「一騎!」她發現自己邁開步伐,然後……跑了起來。

步出酒吧,森一騎獨行着。

雖已打定悄然離去、不想打攪母親平靜又幸福的生活的主意,但一想到這也許是他們母子倆最後一次見面,他還是忍不住情緒低落惆悵。

「一騎!」

聽見身後傳來她的聲音,他陡然一震。

有那麼一瞬,他以為是自己幻聽,直到第二聲「一騎」清楚的傳進他耳里。

他緩緩的、不確定的轉過身子,看見她站在店門口的身影。

雖然相隔十數公尺,但他們的視線迎上了。

不知為何,他明明觀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確定她現在正流着眼淚。

突然,她朝他跑了過來,而他也本能的往前走了幾步,直到他們相距不到一公尺,他停下腳步。

她的眉心及臉上的線條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跳動着,眼底、臉上滿是淚水。

「老天爺,你……你是……」看着眼前這個高大英挺的男子,鄭綾聲線顫抖得厲害,「你是一騎,是森安三郎跟我的孩子嗎?」

他本打算就這麼離開,不給她帶來任何困擾及麻煩的。

「很抱歉。」他彎腰一欠,「給您添麻煩了。」說完,他打直腰桿,視線微微往下的看着她。

她微抬着頭,用難以置信、夾雜着欣喜若狂及內疚感傷如此複雜情緒的眼神注視着他。

「我只是想見你一面,並不希望影響您的……」

話未說完,鄭綾已撲進他懷裏,緊緊抓着他的胳臂,像個孩子般放聲哭了出來。

他一震,手足無措的看着她。

「對不起、對不起……」鄭綾哽咽難言,「媽、媽媽對……對不起……」

他楞了幾秒鐘,慢慢的抬起手,輕輕地搭住她顫抖的肩膀。

「一騎,我、我對不起你……」鄭綾將臉埋在他胸口,掩面痛哭。

她的哭聲讓他揪心,因為他不是為了看見她痛苦而來的。

他只是想見她,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只是想……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叫她一聲媽媽。

「感謝老天,我、我還能再見到你……」她努力的想讓心情稍稍平復一些,但徒勞無功。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卻沒想到他竟會尋上門來。

「我的兒子,媽媽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媽……」他有些艱澀地喊出聲,「媽媽……」

聽見他喊她一聲媽媽,鄭綾猛地抬起頭,驚喜的看着他。

他蹙眉一笑,輕輕的捧着她的臉,以指腹抹去她的淚水,「媽媽,我剛才說了,只要您幸福,做兒子的就會為您感到高興……」

聞言,她眉心一擰,歡喜的淚水再度滑落。

「一騎,我的寶貝兒子……」伸出雙手,她再度緊抱着他,「剛才看見簽帳單時,我還以為自己終於因為想你而瘋了,我曾經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為什麼?為什麼你昨天不跟我相認,今天也不……」

「媽,」他無奈笑嘆,「我不想打擾您的生活,您已經再婚了,不是嗎?」

她抬起淚濕的眼驗,「孩子,就算我再婚八百次,也抹滅不了你是我兒子的事實。」

「如果您的生活因為我的出現而有變化,我會……」

「我親愛的兒子,」鄭綾捧着他的臉,慈愛的注視着他,「你一點都不必擔心,我從沒對誰隱瞞過我的過去及你的存在,我相信我的先生及繼子繼女們,都會因為我們重逢而為我感到高興。」

他微怔,憂疑地問道:「真的沒關係嗎?」

「一點問題都沒有,兒子。」她搖頭一笑,「事實上,我真希望你能跟他們見上一面,他們總聽我提起你的事……」

知道母親沒忘了他,而且也從沒隱瞞過他存在的事實,他內心有說不出的欣慰。

他不是被母親遺棄的孩子,而是被母親深深思念著、愛着的孩子。

「一騎,我的一騎……」鄭綾撫摸着他的臉,細細的端詳着他,眼底是滿滿的欣慰及驕傲,「你已經長大了,已經變成一個好男人了……」

「媽……」正想給她一個擁抱,他眼尾餘光瞥見的是一輛從路邊的停車格滑出來的金龜車。

當它開到燈光較亮之處,他嚇了一跳。

那車型、車體顏色及車牌號碼……老天,他簡直不敢相信那竟是景頤的車。

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而她又急着想……

難道她……瞬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他輕輕拉開母親的手,本能的跑上前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幹了這種愚蠢到沒藥醫的事情——跟蹤他。

她覺得自己愚蠢、可悲又可笑,更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他明明就只是在捉弄她,她為什麼還在意得快死掉?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以欺負她為樂,而她竟深陷在他「我喜歡你」的玩笑里。

她到底想怎樣?一定要看見他深深思念著的那個女人,她才會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嗎?

但,她要事實做什麼?她根本不必在意,根本不該喜歡上他。

跟蹤他是愚蠢到斃的決定,待在這裏不走,只為親眼證實什麼,更是笨到令人髮指的行為。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沉淪在這樣的矛盾里,她得走,得立刻離開。

村著,她將於往鑰匙處一探,還沒扭轉鑰匙,卻見他從那家名叫「綾」的鋼琴酒吧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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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能嗆小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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