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坐輪椅一段時間。」

「那我還能站起來嗎？」

「不清楚。」噴火的視線投來，龍天擎立刻聰明的改口。「要看復原情況。」

龍曜騰不再說話，他已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傷得嚴重。

「出去！」他沉着聲趕人，龍家其餘四口立即識相的拉着律師走人。

緊緊地揪住雙腿，龍曜騰的十指都快要緊掐到肉里。

不痛不癢，沒有任何感覺！

一顆心猛然下沉，龍曜騰繼續瘋狂地捶打着雙腿，不顧手臂的創傷。

像枯枝斷葉般，他龍曜騰的雙腿，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他挫敗地瞪着石膏，不敢相信昨天還意氣風發、頂天立地的自己，就這樣一夕之間，成為一個殘廢！

龍星博愛醫院緊急通告：十三號特等病房裏住着一位身分尊貴的患者——

龍家長子，著名的商界強人，龍星集團總裁龍曜騰，因車禍入院。除了讓他們的院長龍天擎忙翻之外，對全院上上下下的醫護人員來說，更是不堪的重擔。

夏葵休假回來的第一天，從踏進醫院的那一刻起，耳邊就充斥着許多傳聞，一路走來不聽都不行。

他車禍受傷、雙腿殘廢——慘！

但他卻以虐待全院的醫生護士為樂——他們更慘！

「我回來了。」

夏葵來到護理站，嬌媚可人的身影一出現，立即遭到包圍。

不用問，說的肯定是十三號病人一星期內趕走十二位護士的傳奇故事，以及他特別的身分與超壞的脾氣。瞧見同事們一個個漂亮的臉蛋上堆滿愁苦，害得夏葵直想笑。

「只不過是個病患罷了，難不成他還有三頭六臂，搞瘋你們大家？」夏葵不以為然。她「服務」病人的態度向來一流，軟硬兼施，還沒有搞不定的病患。

「你不知道……」護理人員剛想開口，十三號房的紅燈卻在此時閃動。

「完了！」護理站頓時哀鴻遍野。

夏葵開口想問，卻看到她們急匆匆地跑去——製作紙條？！

「這是做什麼？」她被圍在人群中間，一頭霧水。

只見護士們臉色發白，還有人合上雙掌祈禱老天保佑。「抽籤啊！」

夏葵抽了一張，在眾人的圍觀下打開，意外地看到白紙上耀眼的紅色十三。

「夏葵，你好命苦！」跟她要好的護士差點哭了。

夏葵也有點意外自己的手氣還真「不錯」！「這是指——我要做他的第十三位護士？」

眾人點頭，不敢承認自己心底有那麼一絲絲逃出生天的喜悅。

「今天是十三號，他住十三號病房，你又是第十三位護士，多不吉利。夏葵，你要多多保重，我們等你回來！」一名護士說得她彷佛再也回不來似的。

「我就是十三號出生的，向來不怕這個數字。」她一笑，轉身準備。

整整十分鐘，就在龍曜騰完全失去耐心時，門打開了。

夏葵推著推車剛要進房，還沒有看清她的病患長什麼樣子，一團不明物體已然帶着殺氣，直朝她襲來。

好在她的反應還算靈活，一個閃身，推車上的藥瓶只是晃了晃，她毫髮無損地看着一盆仙人掌擦過她飛向門外，在牆邊摔得稀爛。

好險！

沒想到這十三號還真狠毒，她差一點就被他丟成刺蝟。

「滾出去！」龍曜騰抖動着手背上的點滴針頭，她慢吞吞的樣子讓他生氣。

夏葵不為所動地推車上前，聲音平板地說：「你該換點滴了。」

「我叫你滾出去！你是耳朵有毛病沒聽見嗎？」這麼久才來，真是不負責的護士，龍曜騰氣得臉色發青，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得不到尊重。

「我的耳朵沒有毛病，是你的腦子有毛病。」夏葵皮皮的故意氣他。「我是個人，又不是球，拿什麼滾，要不然你先給我滾看看啊？」

「你！」見她盯着自己的腳看，龍曜騰臉色更為陰鬱。「出去！」

「等處理好點滴，我自然會出去。」他的點滴已經快要輸完，夏葵拿出新的點滴瓶為他更換。

「不要碰我！」她身體越靠近他，龍曜騰就越厭惡。「要你滾你不滾，真是厚臉皮的女人，不知羞恥！」他極盡刻薄地懲罰她的遲到。

他在醫院養傷期間，哪次不是他一按鈴便有一大堆醫生護士連滾帶爬的奔來，問他需要什麼服務？從來沒有人敢像她如此怠慢。

「我只想換你的點滴，不要自作多情，大叔。」夏葵不甘示弱的回嘴，成功為他換完點滴。「你再罵，我就放些空氣進去，讓你想罵也罵不了。」

「你叫我什麼？」龍曜騰的眼中升起火焰，不滿她的稱謂。

「大叔。」夏葵無辜的朝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壞脾氣的大叔。」

「大叔？我還年輕的很！」他才三十歲，身強體健、正值壯年，哪裏像大叔來着？

「是嗎？」夏葵極不屑地諷道：「可我怎麼感覺你和那些中年大叔鬧起來沒什麼兩樣，拜託你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詞？不要動不動就滾來滾去的，很煩耶！」

龍曜騰哼了一聲，看清楚她胸前的名牌。「夏葵？」她的名字令他想起一望無際的向日葵花海，燦爛溫暖。

「是。」她好脾氣的應着。

「你都是這樣對待病患的嗎？」龍曜騰視線不離她嬌小的身影，緊皺的眉絲毫沒有鬆開。這女人竟然不怕他，真讓他意外。

「對待不同的人，我會用不同的態度。」夏葵仍笑得燦爛，完全不理會他的無理取鬧。她彎身為他受傷的右臂傷口換藥。

「你很討厭。」龍曜騰厭惡她再次靠近的動作。

「有那個力氣，不如存起來好好養病吧！什麼時候你傷好離開醫院，就可以不用再看到討厭的我了。」他以為她就喜歡看他的臭臉嗎？

夏葵故意用力幫他傷口擦藥，反正他也沒有叫疼，她用不着太過客氣。

「你是盼着我早點滾蛋？」傷者的注意力全放在她帶着輕視的小臉上。

「對。」毫不猶豫地點頭，夏葵雙手動作利落。「我希望我的每個病人都能早點『滾』出醫院，從此健健康康的。揮手道個別，說一聲『相見不如懷念』，再也不要讓我在這裏見到他們最好。」

她用餘光打量龍曜騰，他算不上是個美男子，但五官深刻、線條明顯，比例好像用精密的儀器算出來一般完美，寬額濃眉，挺鼻薄唇。

幽黑的眸子中閃動着疏離與冷漠，為他剛毅的氣質增添了幾分冰冷。

他傷得真重呢！夏葵的動作不由得輕柔起來，眼底寫滿同情。

她眼中的悲憫讓龍曜騰一怔，自我保護意識加重。「你敢同情我？」

「不是同情，我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夏葵站起身子，取來紗布為他重新包紮。「我只不過是……嗯，有點可憐你。」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可憐？」他憤怒的吼道。他龍曜騰才不屑別人的可憐。

「不能跑不能跳，還得面對態度冷漠的護士很多天，豈不是很可憐？」

龍曜騰眼一眯，突然發現自己竟一直隨着她的話題前進，完全失去了主動權。「你滾出去，我要換別的護士！」

「很抱歉，自從你昨天把我們護士長趕出去后，就已經沒有護士可以換了。」夏葵做個無奈的聳肩動作。「我會繼續來跟你糾纏的，你不妨把中午想吃的東西提前告訴我，我們中午見啰！」

鐵青著臉，龍曜騰一言不發的握緊雙拳，他要是能下床，肯定會扁死這個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護士，龍曜騰再次因自己雙腿癱瘓而感到憤怒。

「有事情可以叫我喔！」她走到門邊，朝他眨著大眼睛，一點都不怕他。

他抬起手，一點都不客氣地對她吼——

「你給我滾！」

第一回合勝利。

夏葵身陷十三號病房還能全身而退，並且為每次都得叫院長來才同意換藥的病患成功換藥，一時間消息傳遍博愛醫院上下。

就連最高層的院長龍天擎聽到，也直衝下樓，差點失態地抱住他美麗溫柔的小天使歡呼，因為他再也不用一日照三餐的去看他老大那張石頭臉了。

一整個上午，十三號紅燈不斷亮起，夏葵理也不理，直到中午，她才帶着香噴噴的可口飯菜，再次推開十三號病房的門。

「大叔，吃午飯了。」

龍曜騰臭著臉，瞪着她。「又是你！」

「沒錯，又是小的我。」夏葵為他將病床搖起，放下小桌，把飯菜擺放在他的面前。「午餐四菜一湯，博愛醫院的最高水平，歡迎品嘗。」

龍曜騰眯眼看着她燦笑的臉龐，想生氣卻礙於她的好態度，只得作罷。他圓目怒瞪着面前的飯菜。

「這是什麼鬼東西，餵豬的嗎？」醫院的飯菜還真是噁心，濕濕黏黏的。

夏葵不雅地翻翻白眼回道：「這是從院長到主任，以及全體醫護人員和病患的食物，大叔也是其中一個，你就乖乖吃吧！」

聽到她的稱呼，龍曜騰心裏極不舒服。「我才三十歲，也不是你的大叔，想認親戚滾到外面認去！」

龍曜騰用左手翻著飯菜，整天待在房間沒有運動，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三十啊？」夏葵故意拉長聲。「好老喔，比我大很多呢！」

龍曜騰聽着她的話，第一次仔細觀察夏葵的臉。

二十齣頭的年紀，一六五左右的身高，半長的頭髮在腦後扎個俏皮的馬尾，圓亮有神的黑眸、嫣紅的小嘴，一身粉紅護士短裙，果然年輕亮麗得像朵盛開的向日葵。

「那你多大？」

「二十三。」夏葵站在他床腳邊，望着他不方便的進食動作。

「過來喂我。」龍曜騰沉聲命令。生病的人最大！

「不要。」

她搖頭？她竟然敢搖頭？！龍曜騰的怒氣再次上涌。

「你只是斷了腳又沒有斷手，為什麼不能自己吃？」

「你是瞎了嗎？沒看到我的手臂也受傷了！」打雷般的怒吼穿透屋頂。

「我只看到你傷的是右手，左手根本沒事，不喜歡吃就不要找借口，你是不會用湯匙吃喔？」她跟着他吼，who怕who？

「可惡！」龍曜騰扔掉手中的筷子，不滿地朝她咆哮：「男人用湯匙吃東西，像什麼鬼樣子？」他又不是小孩子，用湯匙吃才見鬼了。

「不能用湯匙，就得要別人喂嗎？」她開始失去耐性。「我是醫院的護士，又不是你的看護，沒有喂你吃飯的義務，你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你……」他真想擰斷她的脖子，龍曜騰氣得沒有任何食慾。「我要吃牛排，不要吃草一樣的青菜，你快去買！」

他吃了一個禮拜的青菜，現在見到綠色的食物就想吐。

「我才不要，醫院裏沒有賣牛排，而且我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出去買。」她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病人！

「夏葵！」龍曜騰的頭快被她氣炸了，他從皮夾中抽出千元大鈔遞給她。「馬上去買，否則就永遠不要再踏進這個房間！」

他用她的工作威脅，就不相信她不肯妥協。

沒想到，響應他的竟然是夏葵的歡呼。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不用再來這間鬼房間，跟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叔糾纏了，萬歲！」她年輕的身影蹦蹦跳跳，就像小鳥出籠般，一去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