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才拉開壁櫥,取出今天要穿的衣服,腦中突然閃過展如意的擔憂眼神,她細長眉峰微微一蹙,一聲幽幽嘆息已從口中逸出。

算了,今天就穿俏麗一點,免得媽咪老是以為她沒衣服穿了,又買一大堆塞進她的衣櫃,還有,她得把臉上的倦容洗去,否則下了樓,被媽咪看到,又要操心了。

洗了澡,萎靡的精神一掃而空,須臾,她已經穿戴整齊,並在略顯蒼白的臉蛋畫上淡妝,讓自己看起來容光煥發、活力十足。

拎起背包,走下樓,看到早起的展如意已經在廚房幫忙管家李姐,一起準備今天的早點。

「媽咪,早。」芷婈放下手中的背包,走向展如意,從後面抱了她一下,這個親密的動作已經持續十幾年了。

說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打死也不肯叫李樂雲一聲媽咪,卻在展如意夫婦正式收養她之後,如此自然地喊他們為媽咪、爹地。

展如意轉過身也回抱了她一下,然後寵愛地將她趕出廚房。「去客廳坐著,早餐一會兒就好了,別在這兒沾染油污。」

芷婈聳聳肩走回客廳,噘高嘴巴,埋怨地嘀咕著:「又是這句話。」

這時,芷婈的養父沈天浩也從樓上下來,正好聽見她們母女倆的對話,忍不住戲糗著:「你們母女倆同樣的對話說了快二十年,不嫌累呀?」

誰知他話才剛說完,芷婈和展如意便很有默契,異口同聲地回答說:「當然不會。」

霎時,三人同時笑了起來。

沈天浩故意搖頭嘆氣,裝出一臉可憐相地朝芷婈說:「唉,女兒就是跟母親比較貼心,我這個老爸看來只能閃到一邊涼快去。」

芷婈哪會不知道他是在吃醋,走上前去也抱了他一下,抗議地說:「誰說的,我也很愛爹地呀。」然後朝展如意使個眼色,調皮地糗著他說:「螞咪,你看爹地又吃醋了,我看咱們得要李姐多買幾罐回家預備著。」

「調皮。」沈天浩故作生氣地睨了她一眼,不過嘴邊掩不住的慈祥笑容又讓他泄了底。

「快五十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話。」展如意不置可否地搖搖頭笑道。

「誰看了笑話?」沈天浩抗議著,「我童心未泯不行呀!?」

「行,只不過別把芷婈給帶壞了,她現在可是一級主管,千萬不要讓她在部屬面前出了糗,那她以後怎麼領導人。」展如意沒好氣地警告著。

開口閉口都是女兒,沈天浩一聲唉嘆后,忍不住發出抗議之聲,「老婆,你都不關心我。」

「我不關心你?」面對丈夫的指控,展如意一頭霧水。

「當然。」沈天浩答得理直氣壯。「你只關心女兒,你的心裡就只有她的存在。」他說話的口氣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不僅委屈而且還可憐兮兮的,一點也不像擁有數百名員工的大老闆。

而芷婈早就看出爹地是跟媽咪鬧著玩的,於是但笑不語地坐在一旁,等著觀看一場免費的電影,反正離上班時間還早得很。

松山世貿

一場國際貿易大展正在松山世貿舉行開幕儀式。

莫書楀是這場開幕儀式的貴賓之一,應這次主持人,也是他的好友朱文祥邀請來剪綵。

「怎麼了?將一條彩帶剪斷的工作,對你而言真有那麼痛苦?」看著好友一臉被趕鴨子上架的表情,朱文祥挖苦地嘲諷著。

「你知道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出現。」對於他的挖苦,莫書楀嗤之以鼻。

其實莫書楀並不是不喜歡出現在公眾場所,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受不了四周投射而來的愛慕眼神,尤其是那些看到他就像看到寶似的花痴女人,不是故意假裝撞到他藉以搭訕,要不就朝著他發出超高分貝的驚呼聲,令他很不舒服。

朱文祥搖頭笑道:「你的風流倜儻、翩翩風采,令人不想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都難喔。」

唉,真是慘,就連他堂堂一個大男人都抗拒不了書楀的魅力。

書楀有張俊美無儔的面孔,飛揚豪放的濃眉,隱藏在濃密長睫下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樑,性感而剛毅的薄唇,以他俊美的程度和優雅穩重的氣質,實在很難不成為注目的焦點。

「你最好是收斂一下你說話的態度,別讓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冷漠的聲音和犀利的眼神迅速掃過朱文祥。

「哦喔!完蛋了。」朱文祥暗罵自己的失言犯了書楀的大忌,他趕忙噤了口。

「相同的話,別讓我再聽到第二次。」書楀眯起眼睛,冷冷地警告著。

「是,是。」朱文祥點頭如搗蒜。

書楀突然想起上個星期朱文祥曾經跟他抱怨,他公司最近的訂貨單流失很多,不免關心地開口詢問:「對了,你公司最近在營運上沒什麼問題了吧?上次的企劃案,找到對手是誰了?」

「沒問題了。」朱文祥揚起苦澀的笑容,自嘲道:「書楀,你相信嗎?那個企畫案,我居然敗在一個女人的手下,你說嘔不嘔!?」

「女人?」

「對啊。」說起那件事,朱文祥心裡的憤恨難消。「我辛辛苦苦搜集資料,完整地規劃每一個細節,到最後案子還是被那女人給搶了,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女人不過是男人用來暖床的工具,會有什麼大腦?文祥,該不會是你把價格估得太離譜,對方才會否決了你的心血!?」

「!女人沒大腦?對你而言或許是,不過我這次遇到的對手,可就不是這樣了。」朱文祥嗤之以鼻,不敢苟同他的論調。

想起那天競標的情形,參與競標的公司依序上台秀出自己的規劃,當他看到對方所展現出來的巧思、完整的規劃及後續的服務,他真的輸得心服口服。

不過,令他難堪、下不了台的是,那個企劃案居然出自一個女人之手,當時他真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一個在商場打滾了近十年的老手,居然敗在只有二、三年企劃經驗的女人手中,叫他怎能不恨。

「喔。」一聲長吟,書楀低頭沉思著,嘴角微微浮起一抹冷笑。

「哪家公司?」朱文祥口中那個能幹的女人,挑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決定找個機會去會會她。

朱文祥揣測地盯著他看了好半晌,反問:「你該不會是對她產生了興趣吧?」

「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是真的引起我的興趣了。」書楀撫著下巴笑道。

「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書楀漫不經心地應著。

「那女人長得一臉無害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她的腦袋瓜會那麼聰敏。」

朱文祥想起那天在會場碰到方芷婈的情形,剛開始他還誤以為她是接待人員,正想上前搭訕,主席正好將她的身份介紹出來,他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你的意思是她長得很醜?」他對醜女人通常沒什麼興趣。

「錯!」朱文祥連忙澄清。「她長得不僅漂亮,簡直可說是美如天仙。」

「一個既漂亮又聰穎的女人?」書楀眯起眼,對文祥口中的女人興趣更加濃厚了。

左跳吉,右跳凶。

芷婈正在悠閑地享受著十點半的TEATIME,突然間,右眼眼皮直跳個不停,害她差點兒失手打翻了手中的咖啡。

「怎麼了?」芷婈的好友兼得力助手冉芸關心地看著她。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心悸,好像有人在我背後算計我似的。」芷婈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淡然地說。

「算計?哈哈!」冉芸聞言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誰敢算計你,我看是恨你恨得牙痒痒還差不多。」

「你好像很高興?」芷婈佯裝生氣地嘟囔著。「唉,我真是遇人不淑呀!」

「去你的,什麼遇人不淑,我可不玩同性戀遊戲。」冉芸輕啐了聲。

「那你還這麼高興。」芷婈委屈地癟癟嘴。「有你這種損友,我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唉呀!我的意思是說,咱們最近剛拿下『興達』的案子,其中一個競標者是南華的總經理朱文祥,他一直認為他們一定能夠取得這個案子,可是出乎意料的,這個大獎卻落在咱們手中。你說他能不恨?」冉芸悠哉地啜飲著咖啡。

「那又怎樣?商場如戰場,勝敗乃兵家常事。」芷婈沒好氣地回答。

「錯了,你可能沒看到發表會上,他氣得發白的臉孔、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剝的表情,我站在他身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芷婈想起會後朱文祥還曾跟她打招呼、恭喜她,於是不屑地嘲冉芸撇撇嘴。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才沒像你說的肚量那麼小。」

「信不信由你。」冉芸不以為然地訕笑著,在她耳邊咬耳朵:「壞人通常是不會在臉上寫字的。」

芷婈看了她一下,「他哪裡惹毛你了,讓你這麼恨他?」

「惹毛我?哈哈!」冉芸一陣狂笑,笑得一點也不含蓄。「他有這個膽子?你忘了公司里的人稱我什麼?大魔女耶!」

「那是因為你的笑聲太難聽了。」她提醒著。

「唉!你還真是殺人不用刀啊。」冉芸蹙起眉心,像只戰敗的母雞般鬥志全消。

好不容易將明天要用的企劃書趕出來,芷婈伸伸早已酸疼的腰杆子,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多了,晚飯時間已過,反正她也不急著回家,索性就先到附近的小餐館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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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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