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不叫接吻,那叫強吻。我被她強吻,我是被她非禮的受害者。」他既認真又嚴肅的對她說。
「你並沒有推開她。」她指證歷歷,當時她看的很清楚。
「我必須顧及她和她背後公司的面子,畢竟她是個女人,而且我們兩家公司又有合作關係,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解釋,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只要她有反應就還有救,他最怕的就是她什麼都不說,一心一意只想和他分手。
「你一直說的公司到底是什麼公司?你不要以為隨便拿個莫須有的公司來說就能糊弄我,我是單純,但不是單蠢。」
她伸手擦去臉頰和眼眶中的淚水,吸著鼻子對他說。「還有,你先放開我,我很熱。」
穿着外套被裹在大棉被裏,剛才還使盡全身氣力大哭了一場,她現在全身都熱呼呼的直冒汗。
他聞言,看了一下她紅通通的臉頰后立刻鬆開她,然後伸手幫她將棉被拉開之後,雙手一伸又再度將她重新擁進懷裏,就像怕她會跑掉一樣,讓她想笑又想號啕大哭。
過了一會兒,他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響了起來。
「當初我流浪到這座小鎮時,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裏停留,更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你,愛上你。
「萬聖節Party那晚突然下起大雨,你留我在育幼院住一晚時問了我的名字,
那時我沒想到自己會繼續留在這裏。事實上,在隔天醒來走進廚房想向你告別,卻因為看不下去你在廚房裏笨手笨腳的樣子而動手幫忙做早餐時,我腦子裏依然還是只有離開的念頭。所以——」
他在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深深地看着她,「那時我並不認為自己用假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假名?」她瞠眼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第九章】
「我真正的名字叫池澤京——城池的池,福澤的澤,京城的京。」她張口結舌的看着他,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真正的名字……假名……他竟然連名字都是假的嗎?但是澤京?這就是他當初硬要她改叫他名字的原因嗎?
「我是池氏金控的總經理。」他丟出第二顆炸彈。
「什麼?」她驚愕的瞠大雙眼,只覺得腦袋一團亂,好像有些不夠用。池氏金控的總經理?他?
他繼續對她坦白,「其實過去池氏金控每月捐助給育幼院的款項是我個人的行為,只是借用了公司的名義來捐贈,幾個月前,我因私事提出辭呈離開公司,會計也就停了這筆款項的匯款。這是我的失誤,卻差點為育幼院釀禍,我覺得很抱歉。」
她用力搖頭,怎麼也沒想到過去長期贊助育幼院的大恩人竟然是他。這麼大的恩惠,這麼大的恩德,她和育幼院感激他都來不及了,他又何須說抱歉?
「所以拿製作點心做為交換贊助育幼院的條件根本就是個幌子?」她恍然大悟的問道。
「雷振堂……也就是池氏金控的那位雷副總,他開出這個條件基本上就是為了要整我,報復我辭職害他工作加重,他的怨氣很大。」
「那教董事長夫人做點心的事……」
「假的。那是私底下的條件之一,我必須進公司幫忙處理公事,即使一星期只有兩天,一天只有三小時也能做很多事。」
「你都離職了不是嗎?怎麼還能處理公事?」她不解的問。
「我姓池。」
「啊!」她整個驚醒,恍然大悟。「所以池氏金控是你家開的公司?你是少爺、繼承人?」
「我不是繼承人。」他搖頭,低垂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自嘲。「繼承人是我弟弟,他才是少爺,我是養子。」
「啊。」她不由自主的輕啊了一聲。
他抬眼對她疲憊的一笑,然後說:「剩下的事我們可以明天再繼續說嗎?我覺得好累。過去一個星期,我每天平均都睡不到三小時,操勞又操心的,真的好累。」
「好。」她不知不覺心軟,柔聲應道,雖然她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他,但迠他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好累,充滿紅色血絲的雙眼,明顯的黑眼圈和憔悴變瘦的容顏。
「你快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我們再說。」
「我想睡在這裏。」
「啥?」
「我沒力氣走回宿舍,而且宿舍那裏一個星期沒人住,一定又濕又冷,我不想回那裏睡覺。讓我睡在這裏好嗎?只是睡覺而已,不會對你做什麼,精靈。」
他疲憊的求道,一頓后又將視線移到房間一角的沙發上,退而求其次的說:「不睡床上也行,我可以睡沙發。」
單瑜茜就是沒辦法硬下心來,眉頭皺了半晌最後還是妥協的點了頭,「睡吧,但是什麼也不許做,知道嗎?」
「知道。」池澤京認真的承諾,隨即站起身來,三兩下就將身上讓他覺得束縛的衣物一件件脫掉,西裝外套、背心、襯衫、西裝褲——
「喂,你幹麼脫褲子呀?」單瑜茜閉眼叫道。
「西裝褲沒彈性,穿着睡不舒服。」他回答的理直氣壯。
她一整個無言以對,又不敢睜開眼睛。因為是冬天,他在襯衫下還穿了一件T恤式的短袖內衣在裏頭,但是下身呢?在脫去西裝褲之後,裏頭露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一種穿着?她完全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
床突然晃動了一下,然後往下沉,他上床來了。一陣騷動后,她感覺棉被輕輕覆蓋在她身上。
「你不把外套脫掉嗎?」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先去把燈關掉。」她終於想起這個可以免去她尷尬的方法。
床又晃動了一下,感覺他跳下床去,然後在安靜的房裏傳來「咱答」的一聲,燈被關掉了,他又再度回到床上。
她偷偷將眼睛睜開一小縫,看見眼前一片漆黑,這才睜開雙眼,然後動手將穿在身上的外套脫掉。
「睡吧。」他疲倦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嗯。」她輕應一聲,坐着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側身躺下。
他的手從身後伸來將她擁進他溫暖的懷抱里,她不由自主的微僵了一下,等了一會,感覺他沒有其他動作之後這才慢慢放鬆下來,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沉睡,一夜無夢。
單瑜茜的每一天都是從鬧鐘響起開始,這一天也不例外。
鬧鈴響起的第一瞬間她就被吵醒了,只是有種全身疲憊的感覺,讓她一點也不想起床。奇怪了,她昨天有做了什麼大事嗎?怎麼今天睡醒的感覺會這麼累呢?昨晚,昨晚?
她猛然睜開雙眼,轉頭看向身側,只見身旁的男人仍然沉睡着,絲毫沒受到鬧鈴聲的影響。她伸手小心卻迅速地將放在床頭的手機抓過來,將鬧鐘關掉,房內再度恢復到靜悄悄的最高質量。
她靜靜地看着他熟睡中的臉,回想着昨晚他告訴她的一切。
我真正的名字叫池澤京。
我是池氏金控的總經理。
這實在是……真的是……該說什麼呢?戲劇化?沒錯,就是戲劇化,感覺就像一場戲一樣,非常的出人意料,但出現在他身後的卻不是光芒萬丈的背景,而是凄涼一片。
我不是繼承人。他說。我是養子。他說。所以,他才會離職,才會從台北那個熱鬧繁華的通都大邑,流浪到他們這個窮鄉僻壤的偏僻小鎮嗎?
想到當初她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她只覺得一陣心痛。難怪他之前曾經問過她,被領養的就是幸運兒嗎?她真的很心疼,很心痛。
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她擦去眼眶裏的淚水,小心翼翼的下床走進浴室洗漱,着裝,然後再悄悄出門工作,讓他安靜地繼續睡到自然醒。
十一點半左右,池澤京走進教室,引起院童們一陣歡呼大叫,紛紛離開座位撲向他,讓教室秩序頓時變得一片混亂,卻充滿了歡樂與笑聲。
接下來一個半小時,他陪孩子們一起玩樂,一起吃午餐,然後一邊回答孩子們層出不窮且千奇百怪的問題,直到午覺時間到為止。
之後她請麻雀老師和大象老師幫忙看照一下院童們,和他一起走到庭院去,在木造走廊的階梯上坐下。
今天天氣還不錯,太陽難得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暖暖地照着大地,為寒冬帶來一絲暖意。
「坐在這裏會冷嗎?」他問她。
單瑜茜搖頭,然後抬頭看着天空上的藍天白雲說:「今天天氣不錯,是一個星期來最好的一天。」和她的心情一樣。
「我待會兒得回台北公司一趟,你要和我一起去嗎?」一片雲飄來,遮住了從雲層中露臉的太陽。
「太突然了,我沒辦法。」她告訴他,一頓后又問:「晚上,會回來嗎?」
「嗯,不過會晚一點。」白雲飄走,太陽再度從雲層中露出燦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