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若他想回房,早就回來了,被賀客牽絆只不過是藉口。

果真,直到日上三竿,他才醉醺醺的回來,拿過銀桿挑起她的紅巾,半眯著醉眼瞧着她的嬌容。

「我的娘子真是美呀,不笑同樣美。」他竟當着下人的面前說出這些話。

「相公,您喝多了,快躺下。」她趕緊扶他躺上喜床:心想自己獨守空閨一晚,只等到了他一身酒氣。

「貝勒爺,您怎麼喝這麼多。」小春陪着琴眉等了一夜,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別說了,小春你去拿碗醒酒湯來。」琴眉囑咐道。

「是。」小春進到廚房,就見劉二娘已經在廚房忙了,「快快,二娘你可準備了醒酒湯?」

「早準備一鍋了,昨晚大家都喝爛了,貝勒爺呢?」二娘一邊盛湯一邊問道。

「不也一樣,剛剛才回房。」

「怎麼會這樣,那……洞房不就……」

「甭說洞房了,這還得解了酒才成。」小春趕緊將醒酒湯接過手,「那我先回新房了。」

小春端著醒酒湯回到新房后,琴眉接了過去,一口口喂著丞允,可他喝不到半碗就揮開她,「我困了。」

被他這麼一推,湯液濺在喜服上,琴眉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不禁一嘆。

「小春,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那少福晉呢?」

「天都亮了,我換個裝就要去前廳拜見公婆。」雖然她說得平穩,聽不出來心情好壞,可心中早已是淚如雨下。

「這……小春陪少福晉過去。」小春不懂向來拘謹、明事理的貝勒爺怎會變成這樣?「您也別怪爺兒,他以前從不會如此,昨天或許是太開心,所以喝多了。」

琴眉看着小春微笑着,「謝謝,我懂,不會多想的。」

已經成為毅親王府的人,她還能多想什麼呢?

「貝勒爺已睡著了,小春為您梳妝吧。」看着這位溫柔善良的少福晉,在新婚之夜就遇到這種事兒,她真是感嘆不已。

「謝謝你小春。」坐在鏡前,琴眉不只一次拉出微笑,告訴自己再難的境遇都會過去的,她一定會沒事的。

由於琴眉的隱瞞,只說丞允昨晚喝多了酒,一早鬧胃疼,所以喝了湯藥又睡了,兩老昨晚也沒注意前廳究竟鬧到幾時,因而信了琴眉的話。

毅王爺便道:「你以後就少喝點兒,胃一弄疼了以後就會常疼的。」

「我……」丞允不懂他們的意思。

「阿瑪、額娘,你們別太擔心,以後我會看着他的。」琴眉搶在他之前說。

這時候,丞允才明白是琴眉為他說話,以胃疼來打圓場。

「那就好,有這樣的媳婦在你身邊,我也安心不少了。」王爺看看福晉,福晉便接着說:「我和你們阿瑪計劃明日一早就返回江南。」

「這麼快!」琴眉搖搖頭,「媳婦都還沒能多陪陪阿瑪和額娘呢!」

「改日吧,或許不久之後我們會再回來看看你們,希望那時候你的肚子會傳出好消息。」福晉笑着回道。

「是……」想她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又不知丞允是否愛她,這個好消息不知要耗多久才會有呢!

「所以該做的準備就準備一下,咱們明日便動身。」王爺主意已定。

「當真不再多留數日?」她好不舍呀!

「嗯。」王爺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

「那琴眉現在就去吩咐廚房多準備一些乾糧,也得讓馬夫將馬兒整理一下。」望着公婆這副鶫蝶情深的模樣,還真是讓她羨慕呀。

待琴眉離開之後,福晉走向丞允,「昨晚一夜未進洞房,天一亮才去是嗎?」

「額娘!」

「琴眉什麼都沒說,只是我看她一早臉色不對,雖然一直笑着,但看得出來是強顏歡笑,我就將小柱和小春都叫來問了問。」

「因為客人不放行。」他找著藉口。

「這只是你的藉口吧。」王爺拍拍他的肩,「雖不知你在想什麼,我們與新媳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但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兒子知道,定會珍惜她的。」就是因為太珍惜,所以很怕失去她,昨晚才決定不進房,讓彼此冷靜一下,也好給她時間習慣這個新身分。

「那就好,去……去看看她吧。」同為女人,道昔可看出琴眉的悲傷,現在誰說的話、給的勸都沒用,只有丞允才是解藥。

「是,我這就過去。」朝父母行個禮后,他便去尋找琴眉的蹤影。

最後,他竟在園子裏找到了她,看她停在一株蘭花面前。

「看啥?」走近她,丞允蓄意貼着她問。

聽聞聲音,她先是驚了下,旋即搖搖頭,拉開一步距離,「沒看什麼。」

「還說沒,那是什麼?」他指着她目不轉睛看着的蘭。

「它叫雪蘭。」

「喜歡它?」

「嗯,因為它像我。」

「哦!」他認真的看看她又看看蘭,「的確,一樣美。」

「膚淺的解釋。」她嗤之以鼻的頂了回去。

「我膚淺?!那你的解釋呢?」自知理虧在先,她的冷言冷語他是絕對可以接受的。

「因為它傲氣、不畏困境、懂得孤芳自賞。」不就是此刻的自己嗎?她不能害怕、不能膽怯,只能更堅強,才不會被看輕。

「昨晚我真的喝醉了,你怪我?」他用力將她拉到面前。

琴眉卻推開了他,「不怪,既然相公無心於我,怪又有何用?為何不直接面聖請求和離?」

她清楚他心底有人,若強行在一起,即便她愛他,還是會痛苦。

「和離?」他臉色驟變。

「對,你考慮一下。」繞過他,她準備離開。

「等等。」一個箭步,他擋住了她,「阿瑪、額娘還在這裏,你就說出這種話,不怕他們傷心?」

「傷心?」她逸出冷笑,「若你擔心這個,那就多餘了,別以為阿瑪、額娘不知情,我看得出來他們心底明白的。」

「說到底你就是怨我昨夜未歸?」

「對,我是怨,既然你不喜歡我,又為何要娶我?既然不想娶我,何必要我來伺候你,你……你……」她有許多話想說,可沒想到一說出口,語詞反而變得七零八落,不但弄亂了她的意思,更混淆了她的心。

「琴眉!」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他心中一喜。

她會說得這般激動,只表明了一個理由,那就是她心底有他!

「所以,就等阿瑪、額娘離開后,你就進宮一趟,將我們的意思傳達給皇上。」就以身分不適合,她知難而退為理由,這樣還不行嗎?

「你太異想天開了。」雙臂抱胸,他微笑地望着她。

「不行嗎?」

「皇上賜婚豈是兒戲,就算你再不願,也要跟我耗一輩子,聽見沒?」既已得知她的想法,他之前的擔憂一掃而空,現在只想逗逗她,尋個開心。

「這……真的這麼棘手?」這麼說他要忍耐她一輩子,也跟着恨她一輩子了。

「沒錯。唉,很棘手呢!」俯下身,他直盯着她含着霧氣的雙眸,「怎麼了?你看起來很不開心?真的這麼討厭我?」

「對,討厭極了,非常討厭。」說着,她眼淚都淌下了。

為什麼說違心之論的感覺如此痛楚,如此難以忍受?可為了不給他壓力,她只好這麼做。

「既然如此,我昨晚喝醉你該開心才是,幹嘛這麼生氣?」丞允笑意盎然地問。

「這……我沒生氣,我開心極了!」晈著下唇,她震驚不已,連淚珠兒懸在眼角都不自覺。

「開心?真的?」他欺近她一步。

「當……當然……」

「那麼這是什麼?」拇指輕輕一勾,淚珠兒化成水花在她眼前飛揚而趄。

琴眉倒抽口冷氣,怔怔地睇着他,凝聲半晌,未語淚先流。

「嘖嘖,怎麼又哭了?」他輕輕將她攬進懷中,拍着她的肩,「難怪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怎能這麼柔弱?」

聞言,她哭得更凶。

「彆氣、彆氣,今晚我一定準時回房。」

原以為他這麼說她會開心,可沒想到她卻猛地抬頭瞪着他,「不用了,你永遠都不必進房來!」

「娘子!」

「娘子什麼?不必喊得這麼親熱,這個稱呼就留給別人吧。」不喊還好,這一喊更令她心痛了。

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一推,她便慌張地逃離園子,奔回了房間。

丞允望着她那纖柔的背影,俊顏上流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既然已得知她的心,他就慢慢等待她自動投懷送抱了。

【第五章】

新婚第一日,琴眉便隨公婆前往貝帽山走走。

貝帽山對琴眉而言是值得紀念的地方,聽說在她出生之前,她父母是住在這兒,在她出生之後才搬到隔壁的華蓮山,但她阿瑪有時為了尋花,會帶着她過來。

她沒想到毅王爺與福晉也知道這地方,不禁好奇問道:「貝帽山既非大山更非名山,為何阿瑪、額娘也知道這兒?」

福晉道:「是這樣的,我曾祖父隨先帝入關時,曾被敵軍追殺,當時就躲到這座山上,被一獵戶所救。從那時起,我們家族代代便敬那獵戶為恩人、敬這座山為庇護山。」

「原來有這段典故,那麼恩人現今在何處?」她既已身為丞允之妻,是該知道這些。

「可惜在上一代就斷了后。」王爺接着又道:「而且在丞允十三歲,剛學會射技時,大冬天的便偷騎我的馬,跟着幾位阿哥去山上打算狩獵罕見的白狐。當時他年紀是最小的,騎技自然不佳,走了一段路后便脫離隊伍,自個兒亂闖亂跑之下也來到了貝帽山,饑寒交迫下被一位善心人士所救,不但給了他吃的,還急治了他的風寒,所以對這地方我們有着濃濃的感恩。」

「這麼說媳婦就懂了。」

看來對於這座山不單是她有着無法言喻的感情,丞允也是。

「這一去江南有三年不曾回來了,實在很想念這裏,所以有機會回京,王爺就計劃要來這裏走走。」福晉說着便拉起她的手,「以後我和你阿瑪不在,有空也和丞允一起來看看。」

「額娘放心,琴眉一定會做到。」她輕垂螓首道。

「那就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福晉慈藹一笑,「丞允不是壞人,但男人天生不開竅,有些事不順心就別忍着,要說出來他才懂。」

「是。」她當真明白額娘的意思。

「你額娘說得對,丞允是我看大的,他不喜歡的女人就算抗旨他也不會娶,既然他娶了你,你就安下心來,日後肯定會幸福的。」王爺捻捻須,也咧著嘴笑說。

「多謝阿瑪、額娘的提點。」她感激得哭了。

可偏偏她無法相信自己,不信自己如何能贏得他的心?

「傻瓜,你這麼漂亮又乖巧,我們再滿意不過了。」看看王爺,福晉和他同時點頭,「時候不早,我們回去吧,早早用了晚膳,我們也要休息,好趕着明日一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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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不怕出身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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